這異口同聲的話,惹得巫月噗嗤笑出聲,長長睫羽上掛着的淚珠一晃墜落。
又是哭,又是笑,巫月的臉當下有些泛紅。
“月兒!”夜錦衣身子微傾,垂首,薄薄的脣落向她臉上微涼的淚痕。
巫月一僵,臉紅的愈發厲害了。
她偏頭躲開他的脣,將頭重新又埋入他的懷中,“夜錦衣!”
“嗯?”他箍緊了她,輕輕應聲。
“夜錦衣!”巫月又喚了一聲。
隨着黎如陌跑來的路上,她心中還有千言萬語,還有一肚子的話要與他說,可見到他的時候,那些話卻都不知道跑去了哪兒。
此刻,她只想待在他的懷裡,嗅着他身上特有的淺淺的梨香,感受他的溫暖,再喚一聲他的名字。
就好似那名字有着奇異的魔力,就好似那名字代表了她對他的綿綿思念……
“夜錦衣!”
“嗯?”夜錦衣又應了一聲。
感受着懷中這小小的柔軟的人兒,聽着她糯軟、酥甜的聲音,他的心就醉了。
這一個多月以來的疲憊、勞累,當下一掃而空。
只要她在他懷中,再多的辛苦,也不算什麼。
“夜錦衣!”
“嗯?”
“夜錦衣!”
“嗯?”
……
“夜錦衣!”
“嗯?”夜錦衣的脣角不由勾起,仿若青蓮初綻,天瀾微傾,“傻瓜!”
巫月撇撇嘴,哼唧了一聲,“我纔不傻呢。”
“好,不傻,不傻。”夜錦衣從善如流,清淺的聲音滿是寵溺。
“哧!”巫月悶頭哧哧笑了兩聲,心底又輕嘆了口氣,這才問道,“說真的,你有沒有怪我?”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多想。”夜錦衣擡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青絲道,“如果你非要想,那就想一想以後如何彌補本王。”
說着,他垂首,在她耳邊輕輕吹了口氣。
潮溼的氣息瞬間將她剛剛恢復如常的臉色又燒紅,甚至,連耳尖都未能倖免。
她的心,也如擂鼓般咚咚咚響起。
偏偏某人還要故意作怪,又湊近她喃喃道,“月兒,你想什麼呢?怎麼臉突然這麼紅?”
“夜錦衣!”巫月不由嗔了他一聲。
“呵呵……”淺淺的笑聲剛從夜錦衣脣角流出便戛然而止,他黑湛湛的眸子鎖着她脖子上的那條紅線,“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受傷?”
“沒,沒什麼。”巫月不由擡手撫上那傷口,當下倒吸了口涼氣。
伸出去的小手也一把被夜錦衣攥住,“這是新傷,究竟怎麼回事?”
巫月輕嘆了口氣,想想剛纔步折花的惡劣態度,眉心不由蹙了下,夜錦衣既然沒有受傷,難道是夜繡或者藍楚楚受傷了?
“楚楚和夜繡可安好?”
夜錦衣輕輕頷首。
“那步折花爲什麼對我如此不滿?”巫月有些不解。
“一會本王替你收拾他!”夜錦衣眸中波光微閃,心思一轉,“對了,月兒,你怎麼會來
明郡?可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巫月搖了搖頭,“在巫山我想起以前的事情之後,覺得有些愧疚,就想着怎麼可以彌補一下,思來想去,想着自己或許可以替你來看看明王府。哦,對了,還有件事,剛開始的時候我沒有和你說,後來就給忘了。”
“什麼?”夜錦衣長眉微挑。
“你不是和我說你其實是明王府的世子嗎?其實,在我沒有失憶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是夜繡和我說的,她說,如果我不離開錦王府,她就將你的身世昭告天下。”
巫月看向夜錦衣坦然,之前她爲了怕夜錦衣傷心,故意瞞下此事。可現在她覺得這種事情還是應該早早告訴夜錦衣,讓她對夜繡好有所防備。
“呵!”夜錦衣輕笑一聲,“果然是她。”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次夜行之之所以對他起了疑心,怕都是夜繡的功勞。
“難道她已經……”
“主子!夜影到了!”
巫月的話還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來得好!”夜錦衣眸光一沉,臉色冷了下來,“將人帶來祠堂,再請南心過來。”
“哦,對了,”巫月擡眸看向夜錦衣,“南心說你讓她來這裡,是有個禮物要送給她?”
“原本要送給你,可是我找不到你,只好送給她了。”夜錦衣攥緊巫月的小手。
“什麼?”
“馬上你就知道。”
果然很快,半盞茶的功夫之後,兩個頭上戴着頭套的人便被推進了祠堂。
南心隨後也一倆狐疑的走了進來。
已包好傷口的雲清和苦着一張臉的步折花也到了祠堂門口。
一看到巫月望向自己,步折花當下又是擠眉又是弄眼,對不起,巫月姑娘,我錯了,是我錯怪你了。
巫月別看眼眸,不去看他。
步折花可憐兮兮的眸光又望向南心,希望南心可以爲他說兩句好話。
可南心此刻的眸光卻黏在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的那人臉上。
此人,沒有了以往的意氣風發,玉樹臨風,面容憔悴了許多,雙眸也黯淡無光,不過,就算他化成灰,她也認識她!
郭鬆!
懷遠將軍郭鬆!
難怪夜錦衣說這禮物本來要送給她,她不在就送給了黎如陌。
如果沒有郭鬆,南巫也不會一夕之間被滅國,如果沒有郭鬆,黎如陌也不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如果沒有郭鬆,她也不會對南巫滅國這般愧疚。
“夜錦衣,謝謝你。”巫月攥緊了夜錦衣溫暖的大手。縱使那個時候她不記得他,他還在爲她着想。縱使他找不到他,也想着讓黎如陌來親自報仇。
“公主!”黎如陌轉眸紅着眼睛看向巫月。
巫月衝她重重點頭。當時,黎如陌潛入臨安的目的就是爲了刺殺郭鬆,之後後來無意發現她還活着,才暫時將刺殺郭鬆的事情放下。
南巫這場悲劇的開始,便是黎如陌與郭鬆的這場戀愛,或者說,是郭鬆對黎如陌的欺騙。
那麼結束,也就由黎如陌來結束。
“懷遠將軍!郭鬆!你還認識我嗎?”南心一步、一步走近跪在地上的郭鬆,雙手緊緊攥成拳,身體止不住的在發顫。
“你……你……”渾渾噩噩的郭鬆擡眸,怔了怔,才反應過來眼前的女子是誰,“南心?”
繼而,他轉眸四顧,看着立在他身後的夜錦衣、巫月,又轉向南心,“這,這是哪裡?夜錦衣,是你把我抓來的?你抓我做什麼?皇上……”
“郭鬆!”黎如陌驟然爆呵一聲,截斷了郭鬆的話,“你好好看看,好好看看,我是誰?”
郭鬆微徵,眸光一點點落向黎如陌那滿是紅點的臉上,之前,他就覺得南心與黎如陌有些相像。
可是那一日,明明他的箭射中了黎如陌,明明看着黎如陌從巫山之巔墜下去,怎麼可能還有命活?
但眼前這個南心說話怎麼有些奇怪。
“南心!”巫月喚了一聲南心,指了指她的臉。
南心恍然,轉步走向一旁巫月準備好的銅盆,從袖袋中摸出一粒紅色的藥丸丟入水中,然後仔細洗了洗臉。
“郭鬆,現在,你可認識我是誰?”黎如陌小臉上的紅點全部褪去,露出細膩的肌膚。
郭鬆心神巨震,“不,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南心怎麼會是黎如陌?
不,他親眼看到黎如陌墜下懸崖,怎麼會死而復生?
“怎麼不可能?”黎如陌一步步走近郭鬆,湊近他沒了血色的臉龐,“你不是口口聲聲愛我嗎?怎麼可能會連我都認不出來?是,我是中了你的箭,墜下了懸崖,但上天垂憐,我僥倖活了下來。現在,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和我說?”
“如陌,如陌,”郭鬆舔了舔發乾的脣,“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迫不得已的,真的是迫不得已的。我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是真心喜歡你的。可皇命難違,又有大皇子的監督,我不得不按照他的要求做啊!”
“如陌,你知道嗎?看着你掉下懸崖,我有多痛苦,我恨不得……”
“痛苦?哈哈哈!”黎如陌大笑起來,“既然我死了你那麼痛苦,你怎麼不陪我一起去死呢?郭鬆,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我,你以爲我會被你的幾句甜言蜜語就迷惑嗎?”
“可憐那個時候我情竇初開,對你說的每一個句話都深信不疑,即便你告訴我太陽是方的,我也不會懷疑半分。可現在,郭鬆,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說着,黎如陌手中的匕首驟然向前一推,“噗嗤”一聲刺入郭鬆的腹部。
鮮血當時涌下。
“如陌,你……”郭鬆咬牙忍着痛道,“好好,刺的好,不管怎麼說,總之是我對不起你,如陌,你相信我,假如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呵!郭鬆,死在你手中的女子還少嗎?你就收起你那假惺惺的一套吧,這一刀,是爲了我父親,當日,你手中的長劍就是這般刺入他腹中的。”黎如陌的聲音冷如鐵。
“不過,”她起身,將匕首上的血跡抹去,“看在當年我對你癡心一片的份上,你說,你想怎麼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