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二入郢都

雞鳴破曉, 榻上的棄疾醒來,捏了捏昏沉的額角,酒勁已清醒得差不多。低頭一看, 自己身上還蓋着被子, 竟還蓋得那樣好。昨夜合衣而眠, 渾身有些疼, 抻了抻胳膊。

一陣細小的呼嚕聲傳入耳中。他愣了愣, 循聲望去,心下一驚。

一個被子包的人肉糉子,橫在不遠處, 後腦勺對着他,頭髮亂七八糟地耷在頭上和地上。這便是他昨日娶的夫人?他想起蔡從說的:那鄖兒姑娘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他一哂, 站起身, 抖了抖衣袍, 朝屋外走去。一開門,侍女越並同一名侍女早已候着多時。侍女們見到他, 紛紛行禮。他微微點頭,徑自而去。

兩名侍女見他離開,探頭往房間裡看了看,猶豫一番,還是走進了房間。兩個侍女都將目光聚焦在牀榻上, 可走進了, 卻發現榻上並沒人, 正奇怪之際, 侍女越忽然瞥見不遠處的一隻被子糉, 吃了好大一驚,跑過去, 圍着轉了一圈,等看清了被子糉的臉,侍女越不自禁喚了一聲:“姑娘?”

聲音雖不大,卻驚醒了睡夢中的杜荔陽。她迷迷瞪瞪睜開眼,發現眼前有一堆稻草般的頭髮擋着,遂撩了撩頭髮,露出臉來:“越?”

哪曉得,侍女越又喚了一聲:“姑娘!”這一次,除了驚訝,更多的是驚嚇。

杜荔陽一下子被徹底嚇醒,坐起身道:“越,你怎麼了?”然後,她就見着侍女越緩緩擡起一隻手,顫抖着,指向了自己的臉。

“姑娘,你的臉……”

“我的臉?”杜荔陽雙手摸向自己的臉蛋,“怎麼了?”就察覺手感不對,雖說她的皮膚並非吹彈可破,但也算細嫩光滑,怎麼這廂摸上去竟有些硌手?她趕緊起身,跑到銅鏡前俯身一看,也嚇了自己一大跳。只見鏡中女子,頭髮蓬亂不說,還滿臉的紅疙瘩,滿臉的紅疙瘩也不說了,怎麼原本水光四射的杏眼竟成了一對□□眼,紅腫得可怕。

“快,去叫父親!”她急切吩咐,又一想道,“別驚動我的新夫君。”

侍女越忙不迭去叫了杜峰。

不一會兒,杜峰來了,略通些小醫術的杜峰捏着她女兒的臉一瞧,立時明白過來:“閨女,你過敏了。”

“啥?過敏?我可從來沒對什麼過敏過!”又一想,這身子可不是原來那副。

只聽杜峰問向侍女越:“昨日給姑娘用的什麼胭脂?”

侍女越忐忑道:“海……海棠胭脂。”

杜峰略沉吟,便道:“大約是對海棠過敏了。”

杜荔陽忙問:“那得多久才恢復啊?”

杜峰想了想:“即使用了藥,照你這嚴重程度,不要一月至少也要半月!”

杜荔陽又看向銅鏡,手指去觸了觸臉上紅點,愁道:“越,將我前幾天戴的配白紗的斗笠拿來。”

侍女越剛轉身走了兩步,卻聽杜荔陽又道:“對了,公子呢?”

侍女越道:“方纔就已出去了。”

“那他可曾見我這副顏面?”

侍女越搖搖頭:“越不知。”

杜荔陽無奈,又有些焦躁:“罷了罷了,快去將斗笠取來。”

侍女越忙跑了出去。

杜荔陽皺着眉對鏡中自己道:“這模樣,恐怕親爹都不認識了,不成,沒好之前一定不能讓他瞧見。”

他親爹就在旁邊,笑道:“親爹還是認識你的哈,別擔心。”

—*—

碧空如洗,高高的城樓上,杜峰凝望着不遠處出城的隊伍。

現如今,鄖城的寶印已交給棄疾,而另外兩座原本拼死抵抗的城池,得知鄖公投降,也沒了鬥志,紛紛遞上了降書,至此,蔡國覆滅。

車馬走過護城河上的木橋,杜荔陽將頭探向馬車外,掀起了一點白紗,眼中含着淚,望向城樓之上。父親的身影越來越遠,心頭有千萬般的不捨。父親雖然告訴自己或許過不了多久會再見面,可想這古時的交通,鄖城離郢都,少說也是千里路途。再見面談何容易。

棄疾騎馬而來,路過馬車旁,杜荔陽趕緊將白紗放下,縮回了車內。棄疾瞧見此情景,挑了挑眉,打馬而去。

蔡從的馬走在最前頭,棄疾上前與之並行道:“蔡卿,夫人就交與你帶回郢都,兵馬行進不宜帶女子,我回軍營領衆將回朝。”

“這……”蔡從回頭望了望身後,一輛車馬載着夫人同一名侍女,再有一個駕者並後頭十個護衛,加上他自己,統共十四人,“公子,蔡地剛被收腹,民心不穩,恐路遇盜匪流民。”

棄疾道:“那你去領兵?”

蔡從忙道:“從不敢。”

棄疾又道:“再說,鄖公親挑的十個護衛,難道是經看不經打的?”

蔡從只好應下:“那從遵命。”

棄疾一揮鞭子,馬兒飛馳而去。蔡從望着揚塵中的背影,輕嘆了嘆,又回望馬車一眼,心道,這位新夫人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

—*—

車馬離開鄖城,走了許久,到了一段人跡稀少的路上,時值午時,人馬已乏。蔡從調轉馬頭,來到馬車旁,問向裡面:“夫人,前面不遠有一處平地,我們停下歇息歇息,吃些乾糧再上路吧。”

不一會兒,侍女越掀開馬車窗簾,笑道:“夫人說但憑大人安排。”

蔡從笑道:“唯。”

馬車被趕到道旁空地停下,十個護衛也紛紛在不遠處席地而坐拿出乾糧吃起來。侍女越打起車簾,杜荔陽從車內下來。

蔡從拿着竹水壺喝了口水,忽而瞥見一個白衣白紗身影自馬車上走下,那白影戴着一隻蓋了白紗的斗笠。他放下水壺,走到白影面前,恭敬行禮:“夫人。”

杜荔陽沒做聲,只擡手示意了一下。

蔡從偷偷打量了她一翻,試探着問道:“不知夫人可是身體不適,怎麼一直白紗遮身。”

侍女越道:“大人不知,夫人恰巧昨夜得了一場隱疾,見不得光,便用白紗擋一擋。”

“哦?隱疾,可嚴重?”蔡從露出關切的神情。

侍女越又道:“不礙事,已經請醫者瞧過了,說半月後自己會好,只要這段時間不見光。”

蔡從笑道:“如此甚好,甚好。那夫人休息,從去那邊瞧瞧。”說完,又一禮,退走。

蔡從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拿出隨身的乾糧來吃,邊吃邊想:夫人昨夜得的隱疾?昨夜?莫不是公子他做了什麼?又轉念一想,昨夜人家新婚燕爾,做點什麼也正常。遂搖了搖頭,清空思緒。

午時的太陽的確有些毒,春日的路邊野草蔥綠,旁邊的一株野桃花開得正姸。杜荔陽坐在一方平整的大石上,吃了幾口糗米,忽然瞥見那桃花,白紗後微微一笑,站起身,打算走過去。哪曉得,她站起來才走了兩步,便自不遠處的溝壑低谷裡跳上來一羣人,她腳步定住,蔡從忙起身,那十個護衛拔劍趕來相護。

蔡從見這羣人約摸也有十來個,都是平頭百姓打扮,一應的青年男子,每人手中都提着刀。便高聲問:“不知諸位英雄圍住我們,有何貴幹?”

其中一個大漢冷哼一聲道:“楚人侵蔡,我等兄弟必誅。”

蔡從笑道:“諸位英雄,我們並非楚人,乃是蔡人。”

“蔡人?”那大漢四下打量,道,“這分明是去楚的路。”

令有一個高瘦的男子道:“大哥,少與他們廢話,奪了銀錢,男的殺之,女的留下。”

杜荔陽心中一緊,這是……遇上打劫的了?

蔡從原本還想勸阻,只見那大漢將手中的刀一舉:“上!”

接着,那羣人便圍了上來,與那十個護衛扭打在一處,不可開交。蔡從趕緊對杜荔陽道:“夫人,我們向旁邊躲躲,刀劍無眼。”

侍女越扶着杜荔陽朝旁邊跑去。

哪知,那大漢竟也跟了上來,擋住了三人的路。蔡從上前一步,將杜荔陽與侍女越護在身後。那大漢二話不說,舉刀就要坎下。杜荔陽眼見那刀就要落在蔡從身上,下意識上前將他一推。

“啊!”刀沒坎到蔡從,卻傷了杜荔陽的右手臂。她情不自禁叫出了聲,鮮血瞬間在白衣上開出一大朵牡丹。

“夫人!”蔡從扶住她。此時兩名護衛從打鬥中掙脫出來,三兩下將那大漢逼到了別處。

侍女越哭着:“夫人,你怎樣了?”

杜荔陽皺着眉,聲音微小:“還……還好。”

蔡從望一眼那白衣上的紅牡丹,眼中瞬間積滿怒意,擡頭喊道:“殺掉他們!”

畢竟山野盜匪不比訓教有素的護衛,一陣後,倒下了四個盜匪,而護衛只有兩三個受了輕傷。其餘盜匪見打不過了,紛紛開溜,猖狂逃走。那些護衛本預追上,杜荔陽卻虛弱道:“別追了!”

蔡從大聲重複:“別追了。”護衛們才退回來。

一切又恢復平靜,蔡從問侍女越:“可帶有傷藥?”

侍女越流着淚搖頭。

其中一名護衛上前,自腰間掏出一隻小瓷瓶獻上:“大人,屬下有。”

蔡從忙接過來,本想自己幫她上藥,畢竟夫人是爲了救自己,但又想到身份不妥,又將藥瓶遞給侍女越:“你爲夫人上藥,去馬車內吧。”

侍女越接過藥瓶,扶着杜荔陽走向車內。侍女越含着淚,幫杜荔陽牽開傷口四周的衣服,撒上藥粉,再從隨身的包裹裡取了一條束帶來把傷口包紮妥當。這中途,杜荔陽皺着眉,咬着脣,沒坑一聲。等處理妥了,她道:“路上換衣服多有不便,將我那件紅色斗篷取出來我披上,這樣便可遮一遮這被血污了的衣裳。”

侍女越趕緊取出斗篷爲她披上,果然,殷紅的顏色將血漬隱匿得了無蹤跡。

—*—

一行人顛簸一路,總算在四日後的黃昏時進了郢都。這速度已算快了,若不是蔡從一路催促,大約還有一兩日纔到得了。蔡從之所以如此,一是爲了杜荔陽的傷,二是怕途中再遇不測。

馬車停在了司馬府門口,蔡從在車外恭敬道:“夫人,已到府上,請下車。”

侍女越打起車簾,扶着杜荔陽走下車來。透過白紗,杜荔陽看到一處氣派的門楣,匾額上的字她不認得,她卻曉得寫的是什麼——司馬府,她後半生的歸宿。一步一步踏上臺階,大門的顏色,守衛的府兵,門楣的高度,這一切,莫名的竟讓她產生了一種故地重遊之感。難道她曾在夢裡來過這裡?

進了大門,清伯便迎了上來,向杜荔陽行禮,“夫人。”又對蔡從一禮:“大人,公子今早到的府中,已交代了老奴,夫人來了,便住雲水居。”

蔡從道,“如此,”又向杜荔陽道,“夫人,一路舟車勞頓,不如先下去歇息吧,您的傷還沒好,待會從去請府醫來爲夫人診傷。”

杜荔陽點點頭。

蔡從向清伯道:“清伯,那便帶夫人去雲水居吧。”

杜荔陽在侍女越的陪同下隨着清伯而去。一路穿廊繞徑,當路過一處小院時,那小院門口站了兩個侍女,見着她福了福禮,她也沒在意,跟着清伯繼續前進。哪曉得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細小的聲音:

“嬌,這便是公子娶的那位鄖女?”一個女子聲音道。

“想來是的。”另一個女子聲音嘆着氣。

“遮着面做甚,想來一定是面目太醜,羞於露面,還是我們公主好看。”

“是啊,若公主在,哪裡會輪得到她做夫人。”

背後的議論聲漸漸遠去,杜荔陽聽得不太真切,但隱約聽到了“公主”二字。

她開口問清伯:“方纔那處,是何地?”

清伯笑道:“回夫人,那處是香蘭居。”

“住着何人?”

“這……”清伯猶豫道,“曾住着鄢國公主。”

“鄢國公主?既是鄢國公主,怎麼住在此處?”

“夫人大約還不知,之前公子曾與鄢國公主定親,只是……只是還沒等到成婚,公主她……她……就出了意外。”說着,清伯傷感起來。

杜荔陽驚了一驚:“意外?那位公主怎麼了?”

清伯搖搖頭:“老奴也不知,那公主掉下懸崖,公子他到現在都不停地派人尋找,至今都沒有下落。”

“掉下懸崖?那豈不是必死無疑?”

清伯突然駐足回身,向着杜荔陽又是一禮:“夫人,老奴斗膽提醒夫人一句,日後萬不可在公子面前提到公主,也切莫講必死無疑之類的話。”

杜荔陽愣着點頭:“知,知曉了。”再沒問什麼。

不一會兒,到達雲水居。清伯喚來了幾個侍女,交代了些小心服侍的話,便離開了。

杜荔陽走進屋裡四下打量,房間寬敞明亮,比她在鄖城時的房間大得多。這,就是她後半生的棲息之地?白紗下,她靜靜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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