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淨手焚香,端坐於木質的雅間隔板前。深吸一口氣,平靜自己的心緒。
她靜坐了一刻鐘,聽到隔壁雅間中傳來小姐清嗓子的聲音,知道這是開始的暗號,便擡手放在古琴之上,輕輕撥動琴絃,悠揚的琴聲從她指尖傳出。
緊接着是小姐婉轉的歌喉伴着琴音,縈繞在兩室之間。
看似她和小姐之間是隔了一堵牆,實則煙雨所坐的地方,只是用很單薄的木板仿作成牆壁的樣子,隔出了一個小小的暗室。
她手下琴音彷彿是從小姐手中的琴撥弄而出,隔壁間的動靜,在她聽來,也彷彿就在眼前。
煙雨從小聽覺異常敏銳,隔壁雅間之中的斟酒之聲,觥籌交錯之聲,哪怕是鞋面摩擦厚厚的地衣之聲,她也能在一片嘈雜之中分辨出來。
她聽得雅間內,有一人起身,行了幾步,停了下來,往一人杯中添酒,並端起酒杯,聲音格外恭敬的說道:“今日是爲宣公子慶生,能得宣公子賞臉前來,實在是王某的榮幸,王某敬宣公子一杯!”
卻不聽那人拿杯子的聲音。
說話人訕笑兩聲,“王某先乾爲敬,宣公子請隨意!”
煙雨閉目撫琴,而隔壁雅間中情形彷彿就在她眼前一般。
她聽得雅間之內有五六位男客,並八九位陪客人喝酒的花娘。
坐於上位被敬酒那人,身旁卻無花娘相伴。不知是他無此嗜好,還是他長得太過駭人,竟使得花娘甘願放着尊位者不去伺候,都簇擁在旁的客人身邊。
敬酒之人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並推了一把身旁的花娘,示意她前去伺候上位之人。
那花娘緊走兩步,舉着酒壺想要往那人杯中添酒,卻見那人酒杯是滿的,便身子一軟,向那人懷中倒去,口中嬌吟着:“宣公子,來了春華樓,怎麼能不喝也不玩兒呢?讓徐媽媽知道了,還以爲是我們不好好伺候您呢!”
只聽得那人卻忽然起身,嬌吟的花娘還沒碰到他的衣衫,便被他一躲,狠狠的摔在地上。
“哎喲——”一聲痛呼。
煙雨聽得小姐歌聲無異,琴音便不敢停。
卻聽得那宣公子的腳步向自稱王某的人走去,王某身邊坐着的花娘立即起身,讓到一邊,宣公子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低聲道:“王大人今日宴請宣某,可是爲了和宣某談談,你家後院水井之中打撈上來的女屍之事。”
宣公子說話的聲音並不大。
起碼正在彈唱的花魁並未聽到。
但坐在暗室之中的煙雨,卻聽覺敏銳,他輾磨與脣齒之間的“女屍”兩字,她更是聽的格外清楚。
心下一驚,立時彈錯了一個音。
她但立即掩飾過去。
雅間的衆人都未發覺這一個小小的錯誤,甚至連正在彈唱的花魁都未發覺有錯音。
說話的宣公子卻是擡頭,看了一眼正彈唱的花魁。
煙雨心下緊張,彈琴愈發謹慎,恐再出什麼紕漏,引他懷疑。
聞得那王某口氣討好道:“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個小丫鬟,捱了罵便想不開,尋了短見。此事怎麼還驚動了宣公子您呢?你可是御前的人……哦,我和皇城司指揮使大人還有些交情呢!您看……”
“王大人既是和父親大人有交情,今日就該請我父親來赴宴!”宣公子不陰不陽的說道。
煙雨聽聞此言,卻心中一震,皇城司指揮使?父親?他是皇城司指揮使的大公子宣紹?
傳說中的不世奇才,十歲便武藝超羣,並立下救駕之功,特賜御前行走,不需通稟,不憑腰牌,隨時可出入宮門。
可謂聖上面前,最得寵的大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