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姑娘,不必太擔心,公子身邊伺候的人不多,麻煩事兒也少,你先在這兒領了衣服換吧?”宣禾微笑着說道,聲音倒是十分和煦。
“多謝禾叔!”煙雨福身接過衣服。
宣禾讓她在裡間換好了衣服,帶着她認了認路。宣紹的住所雖也在宣府之內,卻是單獨的院落,與宣府間僅有一扇小圓門連着。
“平日裡無事,不要往宣府跑,只在咱們少爺院中呆着就好。”宣禾專門囑咐了一句。
煙雨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迎面卻見適才陪在宣紹表妹身邊的丫鬟碎步走來。
“管家好。”丫鬟衝宣禾福身行禮,卻對一旁的煙雨恍若未見。
“這是打理少爺衣物的浮萍,宣府的家生子,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儘管問她。”宣禾說道,“這是煙雨姑娘。”
浮萍這纔將視線掃過煙雨的臉頰,淡笑着衝她點了點頭。
煙雨卻是福身毫無敷衍的行了禮,“煙雨初來,往後還望浮萍姐姐多多指點。”
宣禾摸着下巴上的鬍子,看着煙雨略點了點頭。
將煙雨交代給浮萍,宣禾便去忙旁的事情了。
浮萍在遊廊裡對煙雨的不屑之言,煙雨是聽到了的。已經做好了只剩下兩人時,浮萍會對她冷嘲熱諷的準備。
不料浮萍只是對她淡淡的,既不親近,倒也沒有特別的反應。
“認識字麼?”浮萍領着她走在色彩斑斕的鵝卵石小道上,問道。
“認得。”煙雨答道。
浮萍回頭看了她一眼,輕笑道:“也是,聽聞你是花魁身邊的婢女,不識字倒是笑話。”
說罷,便帶着煙雨到了宣紹的書房。
“你既識字,便在書房伺候吧,記得書房裡的東西皆不可亂動。”浮萍吩咐之後,塞給她一方乾淨的抹布,“把這兒打掃乾淨。我一會兒再回來看。”
煙雨手握着抹布,耳邊聽到浮萍的腳步聲越走越遠。
遠得出了書房的院子,遠得到了後院的月亮門處。
宣禾從月亮門邊上的樹叢後走了出來。
“安排在書房了?”宣禾低聲問道。
“是。”浮萍聲音恭敬,“少爺既知她是有意接近,爲何還要將她留在身邊?”
宣禾輕輕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慎言!她耳力非凡,往後說話,留着些心。”
“是。”
浮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宣禾在原地站了一陣子,也提步離開。
煙雨臉色微微發白,一手攥着抹布,一手扶着桌角,稍有些氣喘。
宣禾同浮萍說話地方實在有些遠,聽來着實費力。
宣紹果然是自負之人,分明看出她有意接近,還故意將她留在身邊。幸好她聽到了宣禾與浮萍的交談,日後行事更要小心謹慎才行。
未到晚膳時間,宣紹忽然回了府。
來到書房院中,瞧見正在院中澆花的煙雨,勾着嘴角吩咐道:“更衣,隨我進宮。”
煙雨扔下水壺,擦乾了手上水漬,“進宮?”
“不想見見你家小姐麼?”宣紹斜睨着她。
煙雨搖頭,昨晚只因她見了宣紹,而穆青青未能見到,便狠狠甩了自己一個耳光,如今倘若知道她呆在了宣紹身邊,還不得恨死她?
“別囉嗦,快去準備。”宣紹卻沒有給她留拒絕的餘地。
幸而伺候宣紹更衣的活兒不是她的,煙雨只消將自己收拾利落便可。
來到宣紹寬大舒適的馬車上,宣紹低頭看了看裝扮平淡毫不出彩的她,輕哼一聲,“總算不太笨。”
煙雨跪坐在瑩潤的象牙小几旁,爲宣紹倒了杯剛煮好的茶湯,“公子請用。”
“你這一身規矩姿態,不像是春華樓裡教出來的。”宣紹伸手接過茶盞,淡淡看着她,目光卻犀利的像是把她看穿。
煙雨心中一緊。
她自幼長在丞相府,自懂事起,便是母親身邊的老嬤嬤親自教的她閨中禮節。丞相府規矩嚴,她的禮儀都是刻在骨子裡的。不曾想,宣紹一個男人,倒會對這些如此敏感。
“春華樓教奴婢的是,對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儀態。”煙雨穩了穩心神,輕聲說道。
宣紹的目光仍舊淡淡的,嘴角微微勾起,既不像信了她的話,亦沒有出言懷疑。
煙雨不動聲色的垂了頭。
馬車行進在宮道上,只能聽到車輪滾滾而過之聲。
煙雨聽聞馬車已經臨近了宮門,車速卻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
不是說文武百官皆不得乘車進入皇宮麼?
宣紹的馬車竟然暢通無阻。
一直過了兩道宮門,馬車才停了下來。
煙雨手腳麻利的下了車,躬身伸着手,想要扶宣紹下車。
宣紹並未理會她的手,側身避過,跳下了馬車。
一個面容白淨的太監立即迎了上來,“公子您來了?聖上已經在殿內設下酒席,款待公子了。公子您請——”
“跟緊了我,禁宮之內,休得亂跑。”宣紹回頭對煙雨吩咐道。
那太監一愣,目光炯炯的看向煙雨。
煙雨低着頭,緊緊跟在宣紹身後。就算他不吩咐,她也不敢亂跑的。宮裡到處都是貴人,稍不留意,得罪了誰,她只怕自己沒命留着查清當年的真相。
燈火通明的皇宮大殿之內,聖上懷擁着美人兒,就着美人手中金樽一邊朗聲大笑,一邊飲酒。
皇上身邊,一個眉目如畫,俊逸不凡的太監俯身說道:“聖上,宣公子到了。”
煙雨聞聲看向那太監。
她聽出,那太監的聲音正是前一晚,帶着圍帽前去春華樓的高坤!
看來傳言不虛,高坤比傳言中還要俊美上幾分。
見聖上目光掃來,煙雨趕緊低了頭,側身避在宣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