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燕生是工部侍郎之子,三年前便拜倒在穆青青的石榴裙下,但穆青青對他一直忽近忽遠,忽冷忽熱,他倒是越發迷戀不可自拔。穆青青只要不肯見他,他便三天兩頭的往春華樓裡送情詩。
穆青青給嚴燕生寫的信,自然是煙雨代筆,穆青青出口成章,常常有驚人詩作,字卻實在醜得拿不出手。
煙雨卻是寫得一手漂亮的小楷。
穆青青吹乾了墨跡,將信箋填入薰了香的信封內。遣春華樓裡的跑腿兒的小廝將信送了出去。
信一送走,穆青青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挑衣服,佩飾,頭飾……就連平日裡用慣了的胭脂都被嫌棄了。
“煙雨,你陪我到雲香閣去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新晉的胭脂和口脂。”穆青青對着菱花鏡道。
煙雨應了一聲,雖未多言,但已然看明白,穆青青對宣紹的態度,可不像僅僅是要道個謝那麼簡單。
穆青青對宣紹,怕是動了心思了。
如此,倒也非壞事。若是穆青青真能得了宣紹的青眼,自己也可以藉着穆青青來接近宣紹。總比干等着他找上門來好些。
煙雨盡心盡力的陪着穆青青去了雲香閣,挑了胭脂,又去了金鋪,買了鋪子裡最時新,金光燦燦的首飾。
又陪着將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將她會綰的髮髻綰了個遍。
主僕兩人折騰到日落西山,才收到了嚴燕生的回信。
回信極其簡短,只說他已經約好了宣紹兩日後一同遊西子湖,到時會遣車來接穆青青,爾爾。
穆青青將回信捧在心口上,笑聲止不住的溢出嘴角。
嚴燕生雖未在信中說,他如何約出了宣紹,煙雨卻是覺得,他定是費了不少的力氣。憑她對宣紹的印象,那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因着穆青青一封信,就費心費力的去辦,只爲搏美人一笑。想來嚴燕生也真是把穆青青放在心尖兒上了。
煙雨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
“怎麼?你該不會是後悔了吧?”穆青青拽着煙雨的袖子問道。
“我後悔什麼?”煙雨一愣,不明所以。
穆青青眨了眨眼睛,“見我要見到宣紹了,後悔之前說的那般大方不在意了唄。若是宣公子真喜歡上了我,你保證不會和我翻臉?”
煙雨輕笑着搖頭,“宣公子喜歡誰,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可惜,嚴公子對小姐癡心一片,小姐莫負了真心人。”
穆青青大大咧咧一甩手,“男人哪有多真心,不過是吃着碗兒裡的,望着鍋裡的,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我若次次對嚴燕生和顏悅色,他一來,我便顛顛兒的貼上去,你瞧着吧,不出一個月,他就膩味了。”
“那小姐還對宣公子這般費心思?”
穆青青揚起嘴角,露出嫵媚一笑,“他不一樣,你沒瞧見,他第一次來春華樓的時候,根本不讓花娘近他的身麼?我瞧着,他是個面冷心熱之人,不動心則已,一動心,就一輩子不會變了,這樣的絕世好男人,怎麼能放過呢?”
煙雨聞言輕笑,倒不曾將穆青青的話放在心上。
雖說皇城司已經撤離了春華樓,但畢竟死過一個人,樓裡總要再修正一番,待請人看了黃道吉日纔好再開門營業。
樓裡八成以上的花娘都已經在徐媽媽那裡入了份子錢。
芙蕖躲在自己的院子裡,不敢再露面。
這兩日也不聽有人再鬧着要走,徐媽媽臉上的笑容總算多了起來。
同嚴燕生約好的那日,用過了早膳,一大早便有嚴家馬車來了春華樓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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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穆青青是天不亮就開始梳妝打扮,此時已經是盛裝守候了。
坐着嚴家的馬車到了西子湖畔。
嚴燕生備好的畫舫正等在湖水邊上,嚴燕生親自下得畫舫,扶了穆青青上船,“小心,今日有風,船有些晃。”
煙雨擡眼看了看湖邊輕揚的柳枝,抽了抽嘴角,這細小微風,吹不動嚴家這兩層奢華的畫舫吧?
宣紹還沒有到,煙雨和嚴家的丫鬟都被摒在畫舫上的雅間之外。
緋色的輕紗被風吹起,珠簾碰撞的清脆之聲伴着雅間內的談笑聲盪漾在湖面之上。
煙雨聽聞有馬蹄聲自遠處而來。
耳邊卻忽然有人低語,“不要臉!”
煙雨聞聲側過臉,見嚴家的丫鬟正惡狠狠的瞪着她。
她轉過視線,沒有理會那丫鬟。
“說你呢,沒聽見麼?”那丫鬟見她不搭訕,橫眉冷對道。
煙雨不欲與她衝突,只當沒聽見。
卻不想那丫鬟當她是挑釁,兩步來到她身邊,壓低了聲音道:“你家小姐不要臉,是個人盡可夫的小婊子!你也差不到哪兒去!”
煙雨淡淡打量她一眼,見她緊緊盯着自己的衣服,和發間金燦燦的簪子目露憤恨。輕笑道,“吃不到葡萄的人,總說葡萄是酸的。”
那丫鬟皺眉,“你說什麼?”
“你們伺候在大戶人家裡少爺身邊的丫鬟,不都想法設法,算計着爬少爺的牀麼?見你家少爺對我家小姐這般小心呵護,你心意難平,我明白的。”煙雨嗤笑道。
“你!你這沒臉沒皮的小婊子!”那丫鬟壓低了聲音啐道,蓄着長指甲的手猛的抓向煙雨的臉頰。
煙雨側身避開,那丫鬟撲了個空,轉身還欲撲過來。
煙雨臉色一冷,趁她尚未站穩,擡腳將她踹入水中。
噗通的水聲剛一響,煙雨立即轉過臉來對畫舫的雅間內喊道:“小姐,嚴公子,不好了,那位姐姐不小心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