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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室內,管理員早已等候多時。照蕭程給出的時間軸來推斷,當天下午5點後接近6點左右,實驗數據被放置在保險箱中,然後他9點半再回去查看時,保險箱已經被竊,所以6點到9點半之間的監控就成爲排查的重點。

這個時間的監控並不難發現線索,改寫庫位於把角兒的一間屋,每天實驗室的下班時間是5點半,基本上到了6點,就很少會有人再到改寫庫這邊來了,所以監控的前半段兒幾乎看不到人影兒。技術人員熟練地操縱着影像,不自覺地加快着幀數的躍進。

“來了!”

正當大家面對空白的監控畫面感覺到疲勞時,小周的一聲驚呼瞬間使監控室內的氣氛凝固。

“是歐陽書。”小周肯定地給出判斷。

果然,在7點56分,歐陽書身穿褐色中式開衫的圓潤身影出現在監控畫面中。畫面裡他沒有遲疑,而是步伐堅定地徑直走進了改寫庫,給人感覺目的非常明確。

“他手裡拿的是什麼?”這時,一個細節引起了蘇左的注意。

歐陽書手上好像提着一個箱子,但因爲監控畫面的像素有限,很難確定箱子是由什麼材質做成的,但大小能夠推斷,屬於中小型,也就比一般的女士坤包稍大一點兒。

“那是我們專門用來裝載實驗成果的手提箱。”蕭程在一旁淡淡地解釋道。

蘇左聞言心中一動。

大約5分鐘後,歐陽書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監控畫面裡。他從改寫庫走出,還刻意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走廊裡沒有別人後,才依舊步伐堅定地走出了畫面。這次看得很清楚,他手裡的箱子方方正正的,呈暗灰色,隨着他手臂輕微的搖擺,似乎還反着微光。

“金屬箱子?”蘇左喃喃自語,並不像是在尋求誰的回答,因爲她已經基本能夠肯定自己的判斷。這是一個意外的發現。

“這麼個時間,這麼個地點,又是這個失蹤了的歐陽書,事情已經很明朗了。”小周着急地下着結論,用眼神求證似的分別望向蘇左和蕭程,可似乎從另兩人的表情中並未能捕捉到他想象中的釋然。

監控畫面依然在繼續播放着。

“你們看!”

突然,蘇左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大概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一個身穿黑色連帽開衫的身影從走廊盡頭的樓梯間快步閃入鏡頭,隨即便在改寫庫的門前消失了。

又是他!

當蘇左心裡對這個黑影已經有了把握後,下意識的反應是轉而將犀利的目光迅速掃向蕭程,只見後者也正目不轉睛地盯着監控畫面,面色如土。

他認出來了嗎?蘇左瞄着蕭程的側臉,一時難以判斷。因爲蕭程的樣子十分嚴肅,看到黑影后始終未發一言。

黑影在改寫庫裡待的時間比歐陽書要長了許久,大約15分鐘後,黑影才從改寫庫中快步走出,又迅速衝入了隱蔽的樓梯間。

“他......也是來偷實驗成果的?”小周這回有點兒懵了,眼前的情況如此出乎預料,想必大多數人看到這一番情景,都會感到格外迷茫。

到底是誰偷走了實驗成果?

“等一下,”這時蘇左好像又發現了什麼,要求技術人員將正在反覆播放着先後兩人進入改寫庫的監控畫面再倒回一點兒。

“你們注意到了嗎?這裡的陰影閃爍了一下。”蘇左指着畫面中的一角快速說道,那裡正是黑影躲藏的樓梯間入口處。

此時屏幕畫面暫停在歐陽書還沒有進入監控視線之前的幾分鐘。

“你想說明什麼?”蕭程擡起銳利的目光直視着她。

蘇左毫不示弱地回望着蕭程,分析道:“這個角落裡的陰影閃爍是樓梯間的門一開一關造成的,證明當時那個黑影已經躲藏在這裡了,而這個時候歐陽書還沒有來,黑影沒有率先進入改寫庫,說明他在故意等歐陽書進出了改寫庫之後才行動。”

蕭程環抱雙臂,似乎對蘇左說的這種可能不知該給出怎樣的迴應。

“也許是他正要行動的時候,恰巧看到歐陽書遠遠朝這邊走,所以只能暫時取消了行動。”小周在一旁皺眉分析起來,他說的這種可能也合情合理。

蘇左輕咬着嘴脣。

黑影爲什麼故意要在歐陽書之後進出改寫庫呢?如果他想盜取的東西和歐陽書相同,那豈不是眼睜睜地看着歐陽書把東西拿走了?他還有什麼理由再進入改寫庫呢?而且在裡面待了那麼久?除非......如果歐陽書並不是去偷東西,而是去送東西呢?

“歐陽教授今天有沒有跟你提及過什麼別的事情?”想到這裡,蘇左冷不丁地向蕭程問道。

“‘別的事情’是什麼意思?”蕭程神色複雜地回問道。

“比如,他有沒有說過他有什麼東西,準備存到改寫庫裡?”

蕭程的喉嚨蠕動了一下:“沒有。”

蘇左好像有點兒失望地搖了搖頭,相信了蕭程的話,一時也拿不出再多的證據來堅持自己的推論。

“啊,已經這麼晚了。”蕭程隨後用誇張的姿勢看了看自己的卡通腕錶,突然轉換語氣驚訝地說,經他一提醒,衆人才注意到,此時已經將近凌晨3點了。

“看監控錄像真是個費時又磨人的差事。”小周抓着頭髮,抱怨起來,他眼睛發紅,頭髮此時也像個鳥窩。

“看看外面同事們的筆錄做得怎麼樣了,我們也差不多就收隊吧。”蘇左果斷地下達指令,率先向門外走去。路過蕭程身邊時,她稍稍站定,頭也沒轉地揶揄了一句,“你可愛的手錶今天總算派上用場了。”

蕭程呆立了幾秒,隨後不服氣地回道:“我的表天天用啊!”

警方對實驗室全體成員的問詢早已結束,改寫庫現場的勘查工作也已經完成,此時整個實驗樓顯得空空蕩蕩的,卻燈火通明,形成了一種只有通宵達旦、深夜奮戰才特有的氛圍。因爲這邊對監控錄像的排查還沒有什麼結果,所以實驗室成員還不能離開,大家被暫時安置在一間大會議室,目前只留有幾名便衣在會議室內外把守着。

蘇左一行走進會議室時,看見幾名研究員趴在桌子上,顯然是已經支撐不住睏意。還有幾名研究員分別在打着電腦或看着手機。邵毅平則和**璐一起靜靜坐在桌邊,兩人之間也沒有交談。

“這麼晚了,邵秘書看起來還挺有精神,難道下午睡覺了?”蘇左只是匆匆掃了一眼會議室中的情形,便似乎十分隨意地走到邵毅平身邊,用輕鬆的口吻攀談起來。

邵毅平聞言也輕鬆地笑了笑,自嘲般回道:“實驗室和衛生部兩邊那麼多事,我哪兒有大白天睡覺的福氣?不過晚上8、9點鐘的時候倒是在瓏瓏的病房裡稍微眯了一會兒,還別說,現在確實精神得很,我都想直接去晨練了!”

他果然爲自己準備了一套不在場證明!蘇左心下思忖,拿昏迷中的邵瓏瓏當擋箭牌,邵瓏瓏住的又是單人病房,只要進入病房時故意讓護士看到自己,不在場證明就能夠成立了,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個保全自己的好辦法。

“原來邵秘書還有晨練的好習慣,難怪身材保持得這麼健碩有型。”蘇左心裡直罵對方“狡猾”,表面卻不動聲色地順勢誇獎起來。這時,她的眼角餘光瞥見一旁的**璐正用憂慮的眼神望着邵毅平,反倒顯得有些緊張和不自然。

“瓏瓏還好嗎?”半天冷眼在旁邊聽着兩人對話的蕭程此時突然開口問道。

邵毅平看着蕭程,似乎很感謝對方的關心,和氣地回答:“啊,還好,當年小涵剛剛病發時也是這個樣子,骨骼上的問題還沒有惡化到致命的程度,只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恰巧這時,**璐的手機在口袋裡一陣狂震。

“醫院?!”**璐看了一眼屏幕,隨即用驚愕的眼神望向衆人,最後將視線落在邵毅平臉上。

蘇左一開始還以爲是**璐就職的婦產醫院臨時叫她出診,可看到她猶猶豫豫地接起電話,視線始終沒離開邵毅平,才忽然明白過來,這應該是原京醫科大學附屬醫院打來的電話。

只聽**璐將手機放在耳邊聆聽了幾秒,之後便驚叫起來:“您說什麼?太好了!謝謝,謝謝......我們馬上就過來!”

**璐掛斷電話,臉上難掩興奮的神情,聲音也有些顫抖:“醫院說瓏瓏醒了!”

邵毅平不敢相信,有些結巴地確認道:“是......嗎?!”

“這還真巧。”蘇左嘴角掛着淺笑,饒有深意地感嘆了一句。隨即便溫和地衝**璐說,“剛好這裡也沒什麼事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嗯。”**璐點點頭,眼神裡似有謝意。

隨後邵毅平和**璐幾乎沒有停留,以最快的速度一起走出了會議室。

“你說,瓏瓏是什麼時候醒的呢?”蘇左望着兩人的背影,低聲對身邊的蕭程唸唸有詞道,“會不會他晚上7、8點鐘就醒了,而恰巧當時他爸爸在病房裡睡覺,所以沒發現兒子已經醒了呢?”

蕭程緊抿着雙脣,沒有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