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回 情定(下)

錦衣衛名聲在外,哪怕只是小旗總旗這樣的低級小官,只要手上能管一點事的,可以說個個兒都身家不菲,更何況凌孟祈這兩年在錦衣衛風頭正健,又已是正五品這樣的中級官員了,自然也不會例外,早已在白紙坊橡樹衚衕置了一所宅子,五間三進還帶東西跨院兒,其他也還罷了,最難得的是有一個很大的花園,雖一眼便能看得出並沒有人精心打理園子,但因其時正是春回大地,萬象復甦的時節,園子裡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看起來也頗有幾分意趣。

不過陸明萱卻半點也沒有心情去理會這些,自聽得陸中顯說凌孟祈受了重傷,如今正生命垂危之事後,她整個人便有些意識不清了,滿腦子只剩下兩個念頭,一個是難怪他前夜會失約,也不曾傳過消息給他,原來竟是受了重傷,另一個則是他不能死,她還有好多話與他說,她一定要救活他!

陸中顯與陸明芙見她雖沒有哭,臉色卻慘白得比死人好看不到哪裡去,走路也是直髮飄,本想勸她幾句諸如“吉人自有天相”之類話的,到底還是沒說出口,只在心裡暗自嘆息,早知道她對凌孟祈有情了,卻不想竟情深至斯,偏以前二人還因種種原因一直不能在一起,如今好容易柳暗花明了,誰知道又遇上了這樣的事,只盼凌孟祈真能遇難成祥逢凶化吉纔好,不然女兒/妹妹還不定怎生傷心呢!

父女三人由一個四十來歲,低眉順眼的婆子引着,很快到了第二進院子的正房前,看得出來這裡應當是凌孟祈時常落腳的地方,院子裡明顯乾淨整潔得多。

那引路的婆子先上前通報了一聲,很快便見滿臉憔悴,眼窩深陷的虎子疾步迎了出來,瞧得陸中顯果真把陸明萱帶來了,第一件事便是跪下去給父女兩個磕頭:“顯老爺與萱姑娘的大恩大德,虎子永銘於心,來生一定結草銜環相報!”

陸中顯看一眼陸明萱,見她滿臉的焦灼,忙道:“你且起來,先不要說這些虛的了,孟祈這會子怎麼樣了?”

虎子也就順勢站了起來,搖頭沉聲道:“很不好,至今都沒醒過來不說,連藥也喂不進去了,大夫說若再喂不進去藥,今晚上必定發熱,到時候……就真是一絲生機也沒有了,嗚嗚嗚……”說到最後,也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話說得陸明萱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便要往地上栽去,幸得陸明芙眼明手快拉住了她,陸中顯見狀,因與虎子道:“總是相交一場,我與小女可方便進去瞧瞧你家少爺?”

虎子忙胡亂擦了一把淚,點頭不迭道:“自然方便,自然方便。”

陸中顯點點頭,卻並不就進去,而是道:“我這大女兒卻是不方便進去,不知道你能否安排個人帶她去個安靜的所在稍坐片刻?”他與小女兒進去也就罷了,若凌孟祈真能僥倖活過來,瞧小女兒的樣子,是必定要與他在一起的了,又有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陪同在側,倒也沒有失了規矩;反之若凌孟祈不幸去了,這便是小女兒最後一次見他,將來也不至於壞了名聲。

虎子忙道:“能的能的。”命那引路的婆子,“你好生服侍大姑娘去廂房裡歇着。”

陸明芙訂了親的人,素日連陸文廷等人都是能迴避便要儘量迴避了,更何況凌孟祈一個外男,聞言與陸中顯行了個禮:“那爹爹我就先下去了,您好生照顧妹妹。”又安撫性的拍了拍陸明萱的手背,才由那婆子殷勤的服侍着去了。

這裡虎子方道:“顯老爺與萱姑娘請隨我來。”撩起簾子,請了陸中顯與陸明萱進屋。

就見五間的正房用碧紗櫥隔成了一明兩暗,中堂掛着副鍾魁五鬼圖,黑漆長案上擺着雲英石的盆景和汝窯的花瓶,案下是一張黑漆的四方桌,桌子左右各擺了張太師椅,其下兩邊各一字排開擺了四張官帽椅,都搭着半新不舊的寶藍色五蝠捧壽團花搭椅和坐墊,佈置的大方雅緻。

陸中顯不由暗自點頭,方纔一路走來還瞧不出什麼來,如今一看這廳堂,便能看得出凌孟祈到底是大家出身了,只希望他此番真能逃過一劫纔好。

陸明萱卻是目不斜視,也顧不得去理會什麼失禮不失禮了,徑自便隨虎子進了內室,陸中顯見了,也顧不得多看多想了,忙跟了進去。

就見凌孟祈躺在正對着窗戶的牀上,臉色慘白,下巴上佈滿了青碴,整個人憔悴得都快變了形,哪裡還有半分往日的秀雅與昳麗?

淚水一下子模糊了陸明萱的雙眼,她自聞得凌孟祈受了重傷,命懸一線之後便一直強忍着的淚水,至此終於還是再控制不住絕了堤,她哭得不能自已,連陸中顯與虎子還在場都顧不得。

陸中顯不由暗自一嘆,一邊沉聲與虎子說着:“我能不能瞧瞧你們少爺的傷勢?”,一邊行至凌孟祈牀前,掀開了他的被子。

凌孟祈的身材極其勻稱,腰間的線條更是流暢優美,看上去瘦,卻瘦不露骨,屬於那種最好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然而此刻,這優美的身材卻被腰間那約有兩掌寬,還隱約看得見血跡的紗布所破壞了,這還不是最讓陸中顯震撼的,最讓他震撼的,是凌孟祈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已經結了痂或是正在結痂的傷口,饒他自詡見多識廣,如今又在五城兵馬司當差,經過見過的就更多了,也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怎麼孟祈身上竟有這麼多傷口?”

虎子哽聲道:“少爺每次出任務時都是搶在最前面,最兇險的、別人不去的,他都自己接過來,可不就有這麼多傷口了,不然少爺怎麼可能在短短兩年時間裡,便連升四級,還讓衛所的人都心服口服,對他升遷得再快也不敢有半句二話?少爺有今日,可以說都是用命換來的,我勸了他好多次,他都不肯聽,說自己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裡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能給自己在乎的人好日子過,這次也是,原本少爺其實可以不必去的,上次出任務時少爺受的傷至今仍未痊癒便是最好的理由,可少爺非要去,結果就弄成這樣,便是此番又能再升一級官又何如,也得有命做這個官才成啊……”

陸中顯話才一出口,便意識到自己這是在明知故問了,就算凌孟祈是由福慧長公主舉薦進錦衣衛的,在旁人瞧來又有定國公府做靠山,若沒有幾分真本事讓錦衣衛上下都心服口服,也不可能在短短兩年裡便做到正五品的千戶。

以前陸中顯自己還沒出仕時,因在國公府幫忙,素日裡見到的不是達官便是貴人,倒還不覺得正五品有什麼了不得的,如今他自己也做官了,方知道錦衣衛的一個正五品意味着什麼,真正是連閣老尚書乃至宗室恭候多少都要給幾分顏面的,尤其凌孟祈現下還這般年輕,才只十七歲,他走到今日這般地位有多艱辛又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可想而知!

所以聽了虎子的話,陸中顯心裡瞬間很不是滋味兒,看向凌孟祈的眼神也越發帶上了幾分溫情。

他心裡都很不是滋味兒了,更何況陸明萱,尤其是聽了虎子那句‘說自己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裡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能給自己在乎的人好日子過’後,她心裡更是針扎一般細細密密的痛,凌孟祈都是爲了她,纔會讓自己落得渾身都是傷,如今更是生死命懸一線這般地步的,可她卻從來沒對他好過,只會讓他生氣與傷心,——若他此番真醒不來了,她要上哪裡去再找一個這般待她的人?!

念頭閃過,陸明萱反倒鎮定了下來,她擦淨了臉上的淚,看向陸中顯沉聲道:“爹爹,我想單獨與凌大哥待一會兒,不知道可以不可以?”她不能讓凌孟祈死,她一定要救活他,他可是說了讓她等着做他今生新娘的,他若膽敢失言,她生生世世都不會原諒他!

陸中顯聞言,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點頭應了:“自是可以,我就在外面,你有什麼事就叫一聲,我立刻就能進來了。”

陸明萱向父親道了謝,才又看向虎子道:“凌大哥的藥可隨時都熬着?你讓人準備一碗熱的來,待會兒我來喂他吃。”打定主意,不管用什麼法子,一定要讓凌孟祈將藥給吃下去。

虎子忙也應了,很快便去取了一碗猶冒着騰騰熱氣的藥來,才殷勤的招呼着陸中顯一塊兒退了出去。

眼見屋裡再沒有旁人了,陸明萱也顧不得害羞了,上前坐到凌孟祈的牀頭,便輕聲喚起他來:“凌大哥,你醒醒,我是明萱,我來看你了,你若是聽見了,就睜開眼睛瞧瞧我可好……”

只可惜一連叫了十幾聲,凌孟祈都什麼反應也沒有,陸明萱猶豫了一下,索性將他的一隻手自被子裡拿出來握了,繼續柔聲喚道:“凌大哥,你醒醒啊,我是明萱,是……你的萱妹妹,我來看你了,你若是聽見了,就回應我一下可好?哪怕你沒有力氣睜開眼睛,稍稍動一下手也好啊。”

奈何凌孟祈依然什麼反應都沒有,連呼吸也與方纔一樣的微弱。

陸明萱不由着急起來,聲音裡也帶上了幾分哽咽:“你不是說你全心全意愛我,爲了我什麼都願意去做,甚至連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嗎,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醒過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你不是說我救了你那麼多次,你無以爲報只能以身相許了,你還說我知道你那麼多秘密,你怎麼可能讓我帶着你的這些秘密去嫁給別的男人嗎?只要你醒過來,我立刻接受你的以身相許,這輩子都跟定你了,以後再不讓你生氣讓你傷心,你醒過來好不好,我求你醒過來好不好……”

凌孟祈卻跟睡着了一般,神色不變,仍沒有半點意識。

陸明萱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滴在凌孟祈的手上,燙得他的手幾不可見的動了一下,陸明萱正傷心得不能自已,自然沒有察覺到,繼續哽聲道:“你若是再不醒過來,我回去後便讓我爹爹給我尋一門好親事,待我行了及笄禮後,我便即刻嫁過去,與我的新夫君雙宿雙飛,把你忘到腦後去,我告訴你,我說得出就做得到,你若是再不醒過來,我立刻嫁給你看,我讓你連腸子都悔青!”

軟硬兼施的說了一大通,卻沒有收到任何效果,陸明萱都快要崩潰了,兩世爲人,除了前世她自己臨死那一次,她還是第一次距離死亡如此之近,她這才知道,原來比自己死更難受的,是眼睜睜看着自己在乎的人躺在自己的面前,呼吸隨時都有中斷的可能。

她的胸口如同堵了一大團棉花,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卻又不敢大聲哭,怕外面的陸中顯聽了擔心自己,更怕虎子誤會自家少爺已經不在了……只得拿帕子捂了嘴,小聲的哭了起來。

哭了一場後,陸明萱心裡稍稍好過了一些,又軟聲喚起凌孟祈來:“凌大哥,方纔其實我是嚇你的,你待我那麼好,那麼愛惜我,我怎麼可能嫁給別人……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當初就算快與趙表哥定親了,聽說你出任務去了,若是運氣好些一年半載的能回來,若是運氣不好,便有可能三五年乃至一輩子都回不來了,我尚且想過,如果你真回不來了,我便隨你去了,也算是遂了你的心願遂了自己的心願,更何況如今我與趙表哥的親事已經作罷……我怎麼可能嫁給別人,所以你一定要快快醒過來纔是,你難道忍心讓我傷心得一輩子不嫁人,將來老了時不知道被人怎生作踐不成?”

頓了頓,又道:“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當時聽得趙表哥與五姑娘私下有往來時,我心裡雖氣憤,更多卻是覺得喜幸,覺得如釋重負,我終於可以不必顧忌不能辜負了趙表哥,便違背自己的本心不與你在一起了,我和你終於有機會了……我當時和你生氣,也是因爲太過在乎你了,所以別人怎麼算計我怎麼給我委屈受我都能忍,就是你給的不行,我以後一定再不隨便與你生氣了,你就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

“只要你睜開眼睛看我一眼,以後我一定與你福禍與共,生死相依……對了,你不是說還沒人給你做過扇墜荷包什麼的嗎,你上次不是還帶信說讓我給你做鞋嗎,等你醒過來,我立刻給你做,不但扇墜荷包,衣裳鞋襪我都給你做,你道好不好?我給你做一輩子……我將來還給你生孩子,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給你兩個男孩兒兩個女孩兒好不好,我們好好疼他們愛他們,把你小時候沒得到過的疼愛與看重都在他們身上補回來,讓他們無憂無慮的長大,你說好不好……”

陸明萱絮絮叨叨的說了半日,目光不經意落在旁邊小几上的藥碗上,她忙胡亂擦了淚,端起藥碗執起湯匙,輕柔的送到了凌孟祈嘴邊,藥汁卻順着他的嘴角流了下去,流得他的脖子上到處都是。

陸明萱又試了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她索性一發狠,仰頭喝了一大口藥汁,隨即俯身對上了凌孟祈的嘴脣,打算以口渡口將藥喂凌孟祈喝下去。

卻不想藥汁被渡入凌孟祈嘴裡的那一刻,她的嘴巴也被吸住了,然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竟被凌孟祈壓在身下,嘴巴則仍被他堵着,她不由瞪大了眼睛,——凌孟祈這個混蛋,竟然施苦肉計來騙她!

陸明萱當即怒不可遏,大力的掙扎起來,所幸凌孟祈見好就收,立刻便鬆開了她,翻身躺到了一邊去。

陸明萱一重獲了自由,便快速的跳到了牀下去,看向牀上的凌孟祈怒聲道:“你又算計我,你不是說了以後再不算計我的嗎,你這個騙子,你怎麼可以這樣……”話沒說完,想起自己方纔的心痛與絕望,想起自己說的那些沒羞沒臊的話,又是委屈又是氣憤,眼淚便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凌孟祈一見陸明萱哭了,便知道玩笑開大了,可一想到方纔陸明萱與自己說的那些她在其他時候斷不可能與自己說的話,他心裡便美得直冒泡,一點也不後悔,掙扎着坐起來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我答應你,這次真的只是最後一次了……”話沒說完,已滿臉痛苦的又躺回了牀上去。

陸明萱只當他又是在唬弄自己,胡亂擦了一把淚,恨恨扔下一句:“你以爲我還會再上你的當,都上了你兩次當了我若還學不乖,就真是蠢得無藥可救了!”轉身便往外走去。

身後卻傳來凌孟祈強忍痛苦的聲音:“萱妹妹,你相信我,這次我真沒騙你……”然後是一陣東西掉落到地上的聲音,聽進來像是凌孟祈摔倒了。

陸明萱聽他聲音裡的痛苦不似作僞,雖仍氣得不行到底還是狠不下那麼心,只得一邊暗罵着自己“沒出息”,一邊轉過了身去,想着他若再敢騙自己,自己這輩子絕不會再理他!

果然就見凌孟祈連人帶被子摔倒在了地上,當是情急之下想下地留她,奈何身體卻支撐不住,所以摔倒了,也因此*着的上半身也一覽無遺,全部暴露在了陸明萱面前。

陸明萱的臉當即紅得要燒起來,想也不想便轉過了身去,只是轉身的一瞬間,餘光卻不經意瞥見凌孟祈腹部上裹着的紗布上的紅印有越來越向外擴展的趨勢,她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定是凌孟祈的傷口掙開了,這麼說來,他也並不是全然在騙自己,而是真的受傷了?

當下也顧不得害羞了,忙忙上前便扶住了他,急聲道:“凌大哥,你怎麼樣了,是不是傷口掙開了?我這便叫虎子請大夫去……”說完揚聲欲叫虎子。

卻還未及開口,已被凌孟祈擺手制止了,有些氣力不繼的說道:“我沒什麼大礙,不必請大夫了,倒是你,現在還生我的氣嗎?我不是故意騙你的,只是想着自己一直都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你又一直躲着我不肯見我,不知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心裡着急,適逢我前兒夜裡出任務時不慎受了傷,所以才順勢想出了這一招‘苦肉計’騙你的,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凌孟祈雖一直堅信陸明萱待自己也有情,但被拒絕的次數太多,他就是再有自信也會忍不住動搖了,尤其是在他都說了那樣的話,還吻了陸明萱以後,陸明萱竟然還不肯給他一句準話,反而一直躲着他,連照面都不肯與他打,他心裡有多焦灼有多恐慌,可想而知。

本來都已打定主意,哪怕就是用強的,也一定要逼得她給自己一句準話,故而前日纔會讓虎子遞了話兒給丹青的,誰知道傍晚他臨時又接到了任務,他如今才只是正五品而已,哪怕錦衣衛的正五品出去人人都要給幾分面子,但卻還不夠封妻廕子,所以他一定要趕在陸明萱及笄之前,再立幾個功勞,將自己的品級往上升一升,自然一切能立功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

卻沒想到,對方是個硬茬子,他最後雖完成了任務,自己腹部也中了一箭,雖未傷及要害,也是元氣大傷,總得將養一兩個月方能大愈。

他聽了大夫的話後,靈機一動,想到了陸明萱這些日子對自己的避而不見,若是讓她知道自己受了重傷,命懸一線,難道她還能堅持住不來看自己不成?到時候指不定還能有意外的收穫呢!

遂如此這般吩咐了虎子一通,虎子便哭着找陸中顯去了,得虧得凌孟祈素來得陸中顯喜歡,在趙彥傑出局之後,更是將其當自己的準女婿看了,聽了虎子的話,只考慮了一炷香的時間,便答應了親自去接陸明萱出來,這纔會有了先前陸中顯忽然出現在國公府那一出。

等到陸明萱來了以後,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傷心難過得不能自已,他雖聽給滿心的心痛,想着自己至今都還沒個“名分”,又強忍住了,繼續裝作人事不省的樣子,看能不能借此機會逼出陸明萱幾句心裡話來。

然後陸明萱便真說了只要他醒過來,她便嫁給他的話,還說當初哪怕她都快跟趙彥傑定親了,心裡想着的也一直是他,甚至連將來要爲他生幾個孩子都規劃好了,就更不必說答應給他做扇墜荷包衣裳鞋襪這些只有妻子纔會爲丈夫做的東西了……一想到這些,凌孟祈便覺得身上的傷口也不痛了,人也有了力氣,順勢握了陸明萱的手,繼續溫柔的道:“我答應你,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騙你了,以後我若再騙你,你便一輩子不理我,看都不看我一眼可好……”

話沒說完,光想到陸明萱一輩子都不理自己,不看自己一眼了這種可能性,便覺得心痛難當,寧死接受不了,因忙又改口道:“還是別一輩子不理我,想其他法子罰我罷,只要不是不理我,我絕無半句怨言。”

陸明萱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作勢要抽回自己的手:“聽你的意思,竟是打算以後還要騙我了,所以纔不敢隨便起誓?”

凌孟祈忙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你說什麼便是什麼,我都聽你的,只求你以後別再像以前那樣,一直冷着我遠着我,明明心裡有我也不肯跟我在一起,也別再說那些決絕的話,我連死都可以不皺一下眉頭的,惟獨想起你的決絕,好幾次都痛不欲生……”說到最後,已是忍不住紅了眼圈。

陸明萱想起去年在自己房間裡,她對他說了那番狠心絕情的話後,他那痛苦和絕望的眼神,也是淚盈於睫,然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得哽聲道:“那你也不該騙我纔是……”

凌孟祈擡起手來,一邊輕輕給她拭起淚,一邊柔聲保證:“好,我以後絕不再騙你。”

若不是想逼得她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他又何必出此下策,看她流淚,比讓他挨刀還讓他難受,尤其是方纔她的眼淚滴在他的手上時,他被灼傷的何止是手,還有心,那種感覺,他此生都不想再嘗第二次了!

陸明萱抽泣了一聲,正待再說,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凌孟祈還光着上身,她如今再來害羞好似已經太遲,而且面對着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她除了心疼與心酸,也生不出多少害羞的心來,但現下才三月的天,若再任他這般光着,着了涼可就糟糕了,只得紅着臉撇開了頭去,聲若蚊蚋的道:“你還是先穿件衣裳,我們再說話不遲。”

凌孟祈知道她害羞,可他如今行動不便,要自己穿衣裳還真是有些力不從心,只得厚着臉皮道:“要不你給我穿罷……”見陸明萱柳眉又要倒豎,忙補充道:“我實在行動不便。”

陸明萱這纔想起他方纔就下個牀便弄得那般狼狽,如今再讓他穿衣裳的確是難爲他,可若這會子將陸中顯與虎子叫進來,倒比讓她單獨面對光着上身的凌孟祈還尷尬,只能沒好氣的道:“衣裳在哪裡?”她就當是日行一善得了。

凌孟祈忙道:“你瞧瞧牀頭有沒有,若沒有,櫃子裡應該有。”

陸明萱起身往牀頭一看,所幸果真有一件直裰放在那裡,忙拿起來,走回凌孟祈身前,紅着臉根本不敢看他一眼,只是小聲道:“我把眼睛閉上,再幫你穿啊,你可得配合我。”說完將衣裳展開後,果真閉上眼睛,摸索着服侍凌孟祈穿起來。

凌孟祈臉上雖沒有什麼變化,但只要仔細一看,便能發現他的耳根子早已紅透了,顯然他的臉皮還沒有厚到陸明萱以爲的那個地步。

他只覺得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時不時就要挨一下自己的身體,那又軟又滑的觸感弄得他渾身都抑制不住的燥熱起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來,可還不能表現出來,以免嚇着了陸明萱。

他只能迫使自己將注意力都集中到陸明萱的臉上,誰知道陸明萱再生不出害羞的心,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真做到一點也不害羞,一張臉早已紅得如盛開的芙蓉花般明媚嬌豔,他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不由越發的血脈噴張,終於忍不住後悔起自己請她幫自己穿衣裳的行徑來,幾乎是受刑般任陸明萱給他穿好了衣裳,退出了幾步開外去,才如釋重負般舒了一口長氣。

陸明萱也是舒了一口長氣,待狂亂的心跳稍稍平息下來,才睜開了眼睛,只仍不敢看凌孟祈,小聲道:“你的傷口真的不礙事嗎,要不你還是躺到牀上去,作勢我真將你喚醒了,但你傷口卻疼得厲害,讓虎子即刻給你請個大夫瞧瞧去?我委實有些個不放心……”

凌孟祈只是血肉之軀,又不是金剛不壞之體,傷口怎麼可能不痛,方纔不過是心裡太高興了,一時不覺得罷了,如今聽陸明萱這麼一說,才猛地意識到傷口疼得厲害,因點頭道:“那你扶我去牀上躺着罷,不然岳父大人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看穿我這是施的苦肉計,到時候生起氣來,可就不好了。”

陸明萱聞言,不由嗔道:“誰是你岳父大人了,你可真是不害臊!”說歸說,手上卻未閒着,用盡全身的力氣,總算將凌孟祈扶到了牀上去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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