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邵惟明吊兒郎當地坐在書桌上:“爲查陳光中受賄案,不眠不休地忙了一個多月,如今太子也被流放了,是不是該休息幾天了?”
“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夏候熠伏首案頭,閱着卷宗。
“嘿嘿,”邵惟明曲肘撞他一下:“每天看這些東西多無聊呀,帶上宇兒咱們摘梨去?”
“梨應該早賣光了吧?”夏候熠瞥他一眼,淡淡地道。
“不怕,還有柿子呢!”邵惟明很是得意:“除了柿子,還有蜜柚,我早打聽好了,一直到年底都有水果採摘。”
“哦,這麼清楚?”夏候熠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嘿嘿,這叫知己知彼。”
“自己去吧,我沒空。”夏候熠興趣缺缺,取了一卷新卷宗,展開。
“喂,”邵惟明啪地一掌按在卷宗上:“什麼意思?我把你當兄弟,你給我打官腔?”
夏候熠坐直了身體,微仰起頭看他::“去千樹莊而已,又不是龍潭虎穴,幹嘛一定要扯上我?別告訴我,這一個多月,你沒去過那?”
邵惟明嘻嘻而笑:“就是去得多了,沒借口了唄!”
“什麼時候,你追女人還要藉口?”夏候熠不客氣地嘲諷。
“錯!”邵惟明伸出一根手指,優雅地搖晃:“向來都是女人追着本公子跑,我只是享受着衆星拱月的感覺。沫沫,是我第一個主動追求的女子。”
“既然如此,”夏候熠輕垂眼睫,掩住心底那絲莫名涌出的情緒:“更不應該叫上我。”
“你真不想去?”邵惟明冷不丁彎下腰,湊到他跟前,兩人幾乎眼對着眼,銳利的目光直刺到他心裡去:“你,真的不喜歡沫沫?”
夏候熠心中咚地一跳,條件反射地往後仰,俊顏一沉,冷聲道:“不信就算了!”
“嘿嘿,”邵惟明盯着他看了半天,忽地笑了:“真不想去也行!把那兩本絕版醫書借我用用。我保證,書一到手,立刻走人。”
末了,怕他不承認,又加了一句:“就是那本針炙還是推拿的,我早看到了,你可不認帳!”
“我倒不知,你啥時對醫學感興趣了?”夏候熠冷聲揶揄。
感情這小子請人是假,要書纔是真?
東西到手,翻臉就不認人!
居然還好意思,跟他一口一個兄弟地嚷着?
“瞧不起我不是?”邵惟明將臉一板。
“又想借花獻佛,拿我的書賣人情,討好小七吧?”夏候熠淡淡地戳穿他。
“討厭,”邵惟明捏着嗓子,腰身一扭,順勢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既然都知道,幹嘛講出來,害人家沒有面子?”
夏候熠長腿一伸,腳尖在桌沿上輕輕一碰,連人帶椅平移了一丈多:“你惡不噁心?”
“嫌惡心,你就趕緊給我把書找出來。”邵惟明一副吃定了他的拽樣:“不然,我賴在這裡不走了!”
夏候熠未置可否,淡淡提醒:“需知醫學博大精深,涉獵極廣。你確定,這二本醫書,真是小七感興趣的術科?”
邵惟明翻着白眼想了許久,也沒想起舒沫啥時跟他提過自己對醫學哪個方面有興趣?
於是,他大咧咧地道:“管它呢!我反正只要有個藉口進門就成。她若是不喜歡,正好,下次有機會再跑一趟!”
夏候熠頓感啼笑皆非:“你公子明向來率性而爲,似匹不羈的野馬,爲何在小七總是面前束手縛腳?”
邵惟明一怔,半晌才慢慢道:“沫沫,跟別人不一樣。我,不想惹她不高興,更不希望令她反感。”
“篤篤~”門扉輕響,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進來~”
“城外有密報。”高山推門而入,呈了一根小竹筒。
夏候熠接過,取出裡面的小紙條,展開一瞧,面上未動聲色,眸光卻微微一沉。
“什麼事?”邵惟明跳下桌子,走過去瞧。
“睿王進京了。”夏候熠面色凝重,將紙條遞給他。
“他來便來了,有什麼稀奇?”邵惟明不以爲然。
“半年前,我就接獲密報,睿王帶着二千精騎,離開封地,秘密前往京城。”夏候熠輕輕地道:“可是,那二千人馬,卻在京城附近神秘消失了。半年來,派了無數批神機營的密探,也沒找出他的下落。”
“那他今天主動出現了?”邵惟明若有所思:“難不成,京城有變?”
“不可能。”夏候熠斬釘截鐵地道:“京城光禁軍就有十萬,再加附近幾個州縣的駐兵,巡城衙役數萬,若再加上父王麾下的數萬鐵甲軍,一聲令下,只需半日便可齊集京師。區區二千精兵,能掀起什麼大浪?”
他能大搖大擺地入京,顯然奉了皇帝的詔書而來。
最近幾個月,借陳中光案入手,皇上幾乎將陳皇后的孃家勢力剷除得一乾二淨。
這些,既可理解爲皇上在大刀闊斧整飭吏治,亦可說是爲太子的繼任者掃除障礙。
朝堂上,大臣們人人自危,唯恐與前太子扯上任何關係。
種種跡象,無不顯示着皇帝要改變外戚當權的局面的決心。
另一方面,皇帝年事已高,他也聽過皇上龍體違和的傳聞。
新舊權力地交替是必然的趨勢。
前太子既廢,必然得另立新太子。
然,天威難測,沒有人知道皇上心裡是怎麼想的,他屬意的太子人選是誰?
所有人都在揣測聖意,在聖意未明之前,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滿朝文武,沒有一人上書皇上,提名誰爲下一任的太子。
在這種敏感時刻,睿王的高調進京,不能不讓人對他的動機,心生警惕。
他手裡握着大夏皇朝近一半的兵馬,他的意願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着這個國家未來的儲君的人選,更是大夏能否長治久安的保證。
睿王,究竟是要擁兵自立,乘亂奪取皇位;還是要立場鮮明地站在某位皇子的背後,支持他登上太子之位?
“那可不一定!”邵惟明偏要與他擡槓:“不是說他來了大半年?這麼長的時間,說不定十萬禁軍,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他的手中!”
夏候熠冷冷地覷着他:“你……”
“公子,”流山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又有密報。”
夏候熠住了口,接過密報一瞧,心臟立刻怦怦狂跳了起來。
“我看看~”邵惟明見他神色不對,一把將密報搶了過來,慢條斯理地念,邊念邊笑:“睿王領二百親衛,親赴月溪村。不就是二千精兵嘛,瞧你那緊張……”
“等等!”他猛地擡起頭,望向夏候熠:“月溪村?那不是沫沫住的地方嘛!他跑那裡做什麼?”
夏候熠沒有吭聲,面上陰晴不定。
“該死!”邵惟明一跺腳,掉頭就跑。
“明公子~”張準剛好進門,差點跟他撞個滿懷。
“滾開!”邵惟明一掌將他推開。
張準毫無防備,被他推得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
“醫書不要了?”夏候熠從窗戶裡探出頭,叫住他。
“要,給我留着,下次再來拿!”邵惟明頭也不回,撥腿飛奔。
張準望着他的背影詫異地道:“他這麼着急,是要去哪呀?”
夏候熠看着他手中的竹筒:“又有新消息?”
“是~”張準這才記起來意,恭敬地把手中的竹筒呈了上去:“剛收到的密報。”
高山見夏候熠半天沒有吭聲,不覺心生好奇:“睿王又幹啥好事了?”
“沒有,”夏候熠搖了搖頭,面色很是難看:“。”
從夏候燁率軍踏入京師,再到千樹山莊拜訪,最後入宮面聖,三個環節最少間隔了三個時辰。可密報呈上來,前後卻不到一刻鐘。
顯然,神機營的密探,比睿王的動作,慢了不止一拍兩拍。
而神機營歸他掌管,這等於是再次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巴掌。
他幾乎已經看到,夏候燁臉上掛着的那副唯我獨尊,睥睨天下的驕橫表情。
張準神色尷尬,小心翼翼地問:“公子打算怎麼辦?”
夏候熠很快恢復了冷靜,淡淡地道:“睿王遠道而來,豈能慢待?更衣,我要進宮。”
“是!”
高山應聲而去,取了朝服過來,服侍他穿戴齊整,進宮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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