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皇太妃按捺不住之時,舒沫終於有了動作。
“娘,”她恭敬地拿出一張紙,雙手呈過去:“這是我擬定的王府人員調整計劃,您看看,行不行?”
“成不成,你都會實行,何必惺惺作態?”太皇太妃冷着臉,淡聲嘲諷。
“這是試行方案,若娘覺着不妥,自然不能用。”舒沫絲毫不惱,笑米米地答。
季嬤嬤接過宣紙,一把塞到老太太手中:“昨兒個還在嘀咕呢,這會您就別矯情了!”
太皇太妃老臉一紅,罵道:“就你話多,少說一句也沒人當你啞巴!”
季嬤嬤笑道:“我要成了啞巴,剩小姐和慕紅,光會瞪眼了!”
老太太被逗笑了,嗔道:“一把年紀了,也不嫌寒磣!“
舒沫低了頭,抿着嘴笑。
“財務主管,採購主管,人事主管……這都是些啥亂七八糟的?“老太太低頭掃了一眼不大的紙片,見上面的字都認識,瞧着卻是雲山霧罩的。
“是這樣的,“舒沫解釋:“府裡的事情千頭萬緒,不論大小都需要咱們做決定,既煩瑣又耗時間和精力。所以,我決定把事情分割成幾塊,分別交給幾個部門去執行,同時交給他們一定的決策權。”
“財務主管,顧名思議,就是總管財政事務,監管銀錢支出的;而府裡一應採買事務,全部交給採購部;至於人事,則負責人員的調配,升遷等等……”
在聽了舒沫洋洋灑灑,近一個鐘頭的詳細解說之後,老太太冷冷地問:“事都交給下人了,還要你這個王妃做什麼?”
“不閒着,超過各部門主管權限的事務,另外,每個月召集各主管開會,聽取工作報告,看財務支出帳目等等,都是咱們負責的內容。”舒沫道。
太皇太妃掃她一眼:“說白了,你就是懶!不想理事!”
“我這不叫懶,是物盡其用!”舒沫嘻嘻笑:“說實在的,放着府裡有幾百號人不用,把自己累個半死,不是太冤枉了嗎?”
加上夏侯崢,王府通共不過四個正經的主子。
可府裡的下人,嬤嬤,丫頭,婆子,管事,廚娘,粗使灑掃的,針線上的繡娘,巡更守夜的,栽花種草的,馬伕,車伕,外院的管事,長隨,雜役等等,算起來卻有近三百號人。
人員雍腫造成的結果,是下人之間遇事相互推諉,不擔半分責任,針頭線腦的小事都得請這個王妃示下;損壞了東西要置換,小到花瓶,大到屏風,都得到她這個王妃手裡請鑰匙……
她每天吃過中飯就開始進抱廈理事,忙到太陽偏西才能喘口氣。
每天花費大量的時間,重複着同樣的事情,嚴重浪費了青春。
所以,只有從這種繁瑣的家庭瑣事中解放出來,才能騰出更多的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
舒沫這一堂臨時企業管事課上下來,傅嬤嬤聽得似懂非懂,心裡總覺忐忑,委婉地道:“聽起來倒確實不錯,真要實行起來,只怕會不盡人意。”
季嬤嬤心直口快,一語命中關鍵:“王妃的法子是好,就怕那些下作的東西,不識擡舉。手裡有了權,就思量着幹些欺上瞞下,貪污贖沒的勾當!到時把娘娘架空了,把家底胡亂掏光……”
舒沫漫不經心地一笑:“他若真有這個本事,被掏空了家底,我也認了。”
“本宮借他個膽!”老太太鳳目一瞠,威勢凜然。
“娘,要不咱就先試幾個月?”舒沫打蛇隨棍上。
“除了換人,具體可有什麼章程?別到時亂了章法。“
舒沫點頭,向後招了招手:“我擬了一些章程,正要呈給娘過目。”
立夏小步上前,捧着一本小冊呈了上來。
初雪接過,再轉呈到太皇太妃手中。
老太太翻開一瞧,滿滿一冊,用簪花小字寫着密密麻麻,怕是有上百條規章制度約束。
“怎麼這麼厚一本?“
舒沫態度恭謙地道:“這裡分了幾大部份,財務,人事,紀律等等都包括在裡面。我是第一次實施,又沒有具體打理過府中事務,條款方面免不了會有疏漏。娘經驗豐富,因此想要娘替我把把關。“
“這許多字,本宮哪有精神瞧?“老太太隨手把冊子擱到一旁:“你自己心裡有底就成。到於疏漏之處,以後慢慢修訂便是。”
言下之意,已是允了。
“是~”舒沫暗暗鬆了口氣。
“這幾個總管的人選,可不可靠?”太皇太妃沉吟片刻,又問。
“行不行,得看他們怎麼做了。”舒沫答得含糊。
事實上,她不怕有人不服管或鬧事。
從某種意義上講,她甚至暗地裡盼着有人貪贖斂財,這纔不妄她布這麼一個局。
“聽說燁兒撥了兩個暗衛給你,敢情就是在辦這事?”老太太斜了眼睛瞧她。
“娘聖明~”舒沫躬身道。
季嬤嬤見她諂媚的樣子,忍不住想笑,被傅嬤嬤一瞪,那笑便生生地憋在了嘴邊,要笑不笑的,半咧着嘴很是滑稽。
“下不爲例!”老太太皺了下眉,又問:“可查出什麼來沒有?“
若不是舒沫藉機要挾,皇上並未打算把大理劃給夏侯燁做封地,突然間舉家遷往大理,倉促間自然不可能重新建造一座全新的睿王府。
夏侯燁又是個不信邪的人,自認爲就憑他半生戎馬的那份煞氣,已鎮得住世上一切妖魔鬼怪。
於是下令不必另尋宅砥,直接把賢王府修葺一新,住了進來。
出京的時候,留了一部份下人看宅子,跟着來的,只有從幽州來的一些老人和舒沫貼身侍候的幾個丫頭。
因此,現在的睿王府裡的下人,大部份是託人牙子就地補齊。
世事難料,就算審查得再嚴密,也免不了有心之下,混雜其間。
若只是安心做個下人,混碗飯吃,倒也無可厚非。
就怕有些人心懷舊主,學人臥薪償膽,想要伺機報復。
“暫時無可疑。”舒沫垂眸,掩去眼底情緒。
“嗯。”老太太這時才滿意:“既已通過暗衛的考查,想來本宮也不必操心了~”
“那,我這就去公佈了。”舒沫側身,朝立在門外的銀簪揮了揮手。
銀簪會意,拿起事先寫好的公告,出門張貼去了。
這一紙公告貼出,王府裡不僅多了四個主管,更憑空多出了人事,財務,採購,倉庫四個全新的職能部門。
公告貼出之後,緊接着舒沫便召集府裡所有的管事級以上的人員開會。
在會議上,詳細闡明瞭這次改革的目的和意義,明確劃分了各個新的職能部門的職責和權限。
那些管事,雖平時也或多或少貪些銀子,以貼補家用,卻都只敢在暗中行事;幾曾象如今這般,手中明目張膽的握着實權,替主子當家作主?
這四個部門,看似人員不多,月例也並不比別的管事高,卻是大大的肥缺。
一石激起千層浪,有人歡喜有人愁。
加薪升職的自然要春風得意,便是沒有升遷,卻有幸進入這全新的地方做事的,也是個個志得意滿,自覺受到了王妃的賞識,得到了重用,走路都生了風。
那些平素喜歡見風使舵的,慣於阿諛奉承,溜鬚拍馬的,早已備了禮物,湊好份子,設宴相慶了。
而那些自認爲有資格,卻沒能在這次得到重用的,也免不了黯然神傷,甚至心懷妒忌。
比如:服侍了夏侯燁半輩子的何管家夫婦,竟然一個也沒進入到新的部門,就大大地跌破了衆人的眼鏡。
何旺財當着王府的管家,是睿王府的半個門臉就不說了。
旺財家的,這些年把內院的雜事一攬子攬上身,任勞任怨地忙活了大半輩子,竟也沒能得到王妃的垂青。
人事總管是男人擔着那也就罷了,倉庫總管卻挑了個進王府不過數月的新人,這讓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破舊立新,引發了軒然大波,平靜的睿王府似開了鍋的水。
下人們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而有些仗着有些體面,心思又靈活的,便碾轉託人來舒沫面前遊說。
對這些人,舒沫一律駁回,一概不見。
冷眼旁觀着,在暗中收集所有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