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欒子辰和夏歡。
欒子辰和夏歡在那個密道里一直走一直走, 就走到了裡頭那個十分怪異的囚室。在那個囚室機略略觀察了一會兒之後,就從另外一條通道給出來了。
然後就到了一個意料之外而又意料之中的地方。
陸家莊子的後院。
另一條通道的出口就在陸家莊子後院的假山裡。
然後夏歡就想起了小娟被人帶走的那天。
他最後見到小娟的時候,小娟可不就是在這處假山跟前晃悠?若是小娟因着什麼緣故進了這密道, 又看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事……
也許這就是小娟遇害的真相。
至於欒子辰則是從自己懷裡拿出個錦囊來。
“這是什麼?”
欒子辰一拿出來東西, 夏歡就跑過去問東問西了。
“陸文傑給我的錦囊。”
夏歡眼睛滴溜一轉,
“我之前要看, 你怎麼也不給我看的那個?”
欒子辰點了點頭。
不過欒子辰點完頭後沒再跟夏歡說話了, 反倒是順手打開了那個錦囊,從裡頭拿出來個小玩意兒。
是個,小骨頭。
用棉布縫製的小骨頭。
不過欒子辰這次拿出來可不是光爲了看看的, 看那動作,像是要把這根小骨頭給撕開。
然後夏歡就急了,
“好好的東西你撕它幹什麼!”
欒子辰擡起眼來看了看夏歡,
“沒準陸文傑就等着我撕呢。”
然後雙手一使勁兒, 就把這根小骨頭給撕開了。這一撕開不要緊,裡頭的東西可就都露出來了。
是, 黑色的棉花。
所以說,這是,黑心的小骨頭?
心裡有了計較的夏歡這就擡起頭來看向欒子辰,
“這是陸文傑在跟我們示警?難道他早就知道小骨頭是太子的人?”
現在看來,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就是陸文傑到底是怎麼死的。現在想來, 也許就是小骨頭乾的。當日除了我之外, 小骨頭也在現場, 若是小骨頭趁着我跟趙典說話的時候, 對陸文傑暗下殺手,自然可是將殺人的事情做得乾淨利落。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陸文傑在死的時候, 一直盯着我看。”
“盯着你看?”
欒子辰微微嘆了一口氣,
“現在想想,也許陸文傑看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站在我身後的小骨頭。陸文傑死的時候在笑,大抵在笑我們這些人庸庸忙碌吧。”
說罷,又是一聲極淺,極淺的嘆息。
夏歡見欒子辰如此,心裡也是難受。陸文傑在親情和道義之間兩難抉擇,如今死了,方纔覺得解脫吧?
“喂喂喂喂喂!我兩隻胳膊還斷着呢?你不是打算讓我一直這麼斷着吧?”
夏歡也不是真的胳膊疼,就是不想讓欒子辰再在這件事上糾纏,陸文傑人已經死了,案件也已經上報給州府了,他一個小小的縣令還能如何?
這世上的事,向來都是但盡人事,各憑天命。
問心無愧也就罷了。
欒子辰又怎麼會不明白夏歡心中的所思所想?所以欒子辰略略笑了笑後,就從剛纔的自責中跳了出來,
“我們先回城裡找間醫館,幫你接好骨頭之後我們再另作打算。”
“另作打算?我們不先回縣衙找人把小骨頭抓起來嗎?”
說道小骨頭,欒子辰的臉色就又黯淡了幾分。明明才十一歲的孩子,卻偏偏被人訓練成了殺手。
“就算回去,我也不想逼得小骨頭太緊,他的身份太過特殊,要是我逼得太緊了,怕他會做出什麼偏激的事情。”
夏歡一聽,臉上就露出來個明白的神情,
“你怕他自殺?”
欒子辰點了點頭。
像小骨頭這樣的殺手,要是能完成任務還好,要是完成不了,爲保主子無恙,可不就只有自殺這麼一條路?雖說大家現在各爲其主,欒子辰也終究狠不下心。
怎麼說,也是一同生活過三個月的人。
“何況現在的情況也對我們有利。”
夏歡眼睛一眨,這就明白了欒子辰的意思。
他們兩個向來都是呆在明處的,那些暗地裡的勢力一個一個都把他們看得清楚。可現在的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
他們失蹤了。
在他們兩個沒有被人發現之前,他們兩個想做什麼都可以。
“那我們醫完胳膊後去哪?”
欒子辰用食指壓在夏歡的嘴脣上,
“秘密。”
得嘞。秘密就秘密吧,我還不稀的聽呢。
夏歡一撇嘴,這就先一步從欒子辰身邊離開了。
對於夏歡的小別扭欒子辰早已是見怪不怪,要是夏歡不使小性子,那才無趣呢。
欒子辰心裡頭想啊,夏歡生氣的時候會叉腰,幹壞事的時候會眨巴眼,在牀上的時候永遠賣弄風騷,在平常裡頭又永遠的插科打諢,然後這一條一條的加起來,好似才能湊成夏歡那麼個完整的人。要是有一天夏歡不這麼做了,他欒子辰大概還會害怕。
好像這個人,就要消失了一樣。
所以欒子辰總想逗一逗他。
然後兩個人這麼一前一後的,就從陸家莊子裡出來了。
陸家莊子在哪?在李壩。離雅安縣城有多遠?很遠。
所以他們兩個要想這麼走回去,那怕是天都亮了。
何況現在還下起了雨。
“要不咱們兩個找個地方先避一避?待到明日再回去?”
欒子辰這個提議一出來,夏歡就立馬附議了。大晚上的走夜路,這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何況人家現在真的好累啊。
所以夏歡跑着跳着就進了一處山神廟。
至於欒子辰則是跟在了夏歡的後頭。
山神廟裡的長命燈倒是還亮着,只是門外頭的風一陣兒一陣兒的吹過來,吹得這燈左搖右擺的不安定,好像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滅了。
還有那些個帳幔,呼啦啦過來又呼啦啦回去,搖啊搖的,弄得人心裡發慌。
“這拜的是什麼神啊?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欒子辰從一進來就在拾掇地方,自然沒有注意到大殿裡頭供的神像。倒是一直閒的沒事幹的夏歡仔仔細細地將那個神像前頭觀察了個遍。
欒子辰聽到夏歡問他話,這就扭過頭來看了看那個神像。
然後發現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感覺不是我們這裡的神。”
不是我們這裡的神,那會是哪裡的神呢?
夏歡扭過頭去看向欒子辰,
“這裡是李壩誒。”
對啊,這裡是李壩。李壩是誰的地方?是小娟他們族人的地方啊。
“你是說,這就是小娟口中的天神?”
欒子辰一邊說着話,一邊走到了神像面前。
“夏卡木其的屋頂上,有隻遠古的大鵬鳥,大鵬上身白來下身黑,上脣猶如翠玉一般,下脣猶如黃金一般,兩眼閃光如明珠,翅膀的羽毛二十八,恰似天上二十八宿,尾巴的羽毛十二根,猶如一年十二個月。”
欒子辰一個人唸叨了許久,夏歡聽的自己暈暈乎乎,
“啥?你說啥?”
欒子辰收回自己看向神像的視線,轉過頭來對着夏歡問道,
“你不覺得很像嗎?白色的上身,黑色的裙襬,亮如明珠的眼睛,燦如黃金的嘴巴。周圍星宿二十八個,身側的綵帶一十二根?”
欒子辰如此一說,夏歡就真真切切的明白了,除了那首詩歌裡的主角是大鵬,眼前大殿裡的神像是人形之外,所有的東西,對應的剛剛好。
“那是哪裡來的詞?”
“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過的,說的是苯教的神。”
苯教,那個消失了十年的苯教?
這自古以來最不能二分的東西就是權力。
藏地也不例外。
這苯教是西藏最信奉的宗教,而苯教裡的神靈也是西藏最受信仰的神靈,可當這信仰太大,大到壓制皇權的時候,就到了這個宗教該滅亡的時候。
而這個時候,恰好就是十年前。
那是比戰爭更可怕的宗教清洗。
說是有許多教徒遇害,那些教徒流過的血能染紅整條河流。
當然,也有人說有一些教徒逃離到了大夏,在川蜀的地方定居下來。
“小娟他們的族人,不就是十年前來的嗎?只是他們先到的不是李壩,而是羅城。”
一夜之間死了百餘人的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