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歡是誰?當今聖上的第二子, 朝廷裡新封的逍遙王。這樣的人物要是在雅安縣裡出了事,誰能擔待的起?所以小骨頭的消息一回來,整個雅安縣的衙役都出動了。
至於小滿更是自責。
他又把爺丟下了!
他當時怎麼說的?他說他要一直一直陪着爺!結果現在呢?因爲跟爺生氣的事情, 又把爺留在了險地之中!小滿啊小滿!你如何能對得起爺!
所以小滿二話不說, 這就騎上馬去了省城, 帶着令牌就要去調兵。
而留在雅安縣的趙典則是帶着一干衙役去了李壩。
先行救人才是要緊。
李壩此刻的情形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本來就十分荒蕪的前頭在裸露的黃土下更顯猙獰。最可怕的是現在還下起了小雨, 雨水的沖刷讓整條山路變得泥濘無比, 便是順順當當在上頭走都有可能會滑倒,何況還要帶着燈籠四處找人,難度可想而知。
何況現在的天色越來越暗。
只是趙典還是覺得疑惑。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兩個怎麼會被埋起來?”
小骨頭停了尋人的動作, 這就轉過身來回答趙典的問題,只是小骨頭的臉揹着光, 讓趙典怎麼也看不清。
“其實是因爲欒大人和小歡公子發現了線索!”
趙典聞言, 當即就是一驚,
“線索?什麼線索?”
“好像是什麼密道之類的,就在前頭的山谷裡。”
聽到小骨頭如此說的趙典便卻是不再說話了, 整個人立在雨裡,就沉默了起來。倒是後頭的周子昌看不過眼了。
“這雨雖然不大,可頂不住現在要入夜了啊!你這樣淋在雨裡,明天不生病才奇怪!”
說罷,就把自己的傘打到了趙典的頭頂上。
只是趙典明顯是在想着什麼事, 所以周子昌的話趙典壓根兒是一點沒聽見, 等到趙典覺得自己身體暖和了許多的時候, 整個人已被周子昌攬在了懷裡。
“你……你這是做什麼!”
周子昌學着夏歡平日的模樣眨了眨眼,
“給你關心給你愛嘍!”
只是大哥, 人家夏歡長什麼樣你長什麼樣難道你自己心裡還不清楚?人家眨眼睛是爲了迷死人,你眨眼睛是可以嚇死人曉得不?何況現在還烏漆麻黑的。
所以趙典就覺得自己剛纔的暖意註定是錯覺。因爲現在特別冷。
所謂惡寒是也。
周子昌就沒有這方面自覺了, 還以爲自己的美人計使得十分順利,臉上皺出一幅菊花笑就開始安慰趙典,
“沒關係的,欒大人和夏王爺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有事的!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趙典全部心思都放在剛剛那股子惡寒勁兒上了,自然沒有聽到周子昌的寬慰,就在他想怎麼離開這傢伙的胸口的時候,外頭的衙役卻是傳來一聲撕吼。
“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
趙典心裡一驚,難道是欒子辰和夏歡?趙典把周子昌往旁邊一推,人就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然後就看到了那滿是死人的一幕。
死屍,映在寒光裡的,無窮無盡的死屍。
這些死屍顯然已經丟棄在這裡很久了,腐蝕的氣味已經非常濃重,而且這些屍體應該在雨裡浸泡過許久,不然臉色不會那麼蒼白而身形又那麼浮腫。
幾天前,老天爺好像一直在下雨吧?
怎麼會,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
至於剛纔那個發現死屍的衙役更是整個人倒在了地上。也是,正常人誰見過這麼多的屍體?何況那些人的屍體還有了腐爛的跡象,情形實在是糟糕。
趙典轉過身去想要拉他起來,結果卻發現他的神色十分慌亂。
“你怎麼了?”
那個衙役根本不理會趙典的話,整個人哆哆嗦嗦就躺在地上不起來,
“天神要處罰我們啦!天神要處罰我們啦!”
那個衙役一邊高聲喊着話,一邊撐着雙手不停地往後頭退。
衣衫鞋襪盡溼。
“什麼天神?什麼處罰?”
那個衙役聽到趙典說天神的事,這纔算是有了點回應趙典的意思,只是他的眼睛依舊無神,神色依舊慌張,
“趙大人!趙大人!就是天神啊!三年前的羅城,三年後的李壩!都是一樣的!神在懲罰我們,在懲罰我們……”
而聽到“羅城”兩個字的趙典也是猛地一震。
羅城。
可不由得趙典接着往下頭想,那個衙役卻是跪着撲到了趙典的腳下,連雙手都扒在了趙典的衣服上,
“趙大人,趙大人!我們是不是都會死!那年不過是發生了泥石流,今年卻是發生了地動!現在已經死了那麼多的人了,會不會還有人跟着一起死!”
那個衙役哭得泣不成聲,雙手更是拽得趙典生疼。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死。
那個衙役見趙典不回答他,心理更是恐慌害怕,拽着趙典的雙手就變得愈發得緊,
“都要死了嗎?都要死了嗎?三年前他們死的時候是我給他們收的屍,那麼我死的時候又會有誰幫我收屍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件事沒有那麼容易就過去了!老天爺不是不懲罰我們,只是沒有到了時間罷了……哈哈哈哈……”
這人剛剛還哭得淒厲,現在卻又哭着哭着笑了起來,所以周子昌見了,這就覺出不對了。從後頭把那人的衣襟一拉,就把那個衙役從趙典的腳底下扔到了外頭,
“他瘋了。”
趙典看了看那個躺在泥水裡笑個不停的衙役,嘴裡喃喃道。
三年前,又是三年前。
至於把人拉開的周子昌則是在回過頭來的時候,纔看見後頭那老大一片屍體,然後當即就嚇得不行。所以整個人貓在趙典懷裡就不敢再往那邊看了。
趙典哪有力氣管周子昌,還不等周子昌把地盤捂熱呢,這就把他從自己懷裡推了出去,然後對着後頭趕來的衙役說道,
“這人瘋了,你們留個人照顧他,至於後面……後面的屍體……不要去動,先封起來,等找到欒大人和夏歡之後再做處理。”
那些衙役聽了自是無不應承,唯有胡班頭沉默着不說話。
趙典走過去拍了拍胡班頭的肩膀,
“胡班頭,這裡有勞你了,還請您處理好這些屍體。”
趙典不說話還好,趙典一說話,那個胡班頭的臉一下子就變白了,映在隱隱約約的燭火下,更是顯得格外嚇人。
不過趙典卻沒有再理會了,帶着其餘的衙役就往山谷那裡去了,也不管後頭的胡班頭如何看着他,一點一點離開。
再說小骨頭。
小骨頭回來找趙典,可不是爲了讓趙典去救欒子辰和夏歡的性命的,他是爲了讓這羣人幫他把那個機關找到。
在欒子辰和夏歡兩個掉下機關的時候,小骨頭也想過跟下去。只是那個機關被欒子辰從裡頭給破壞了,小骨頭進不去。再加上後來發生了地動的事,更是絕了小骨頭找到他們的可能。
不過這地動也有地動的好處。
這麼大的動靜,那個機關已經完全壞了吧?反正都在地底下,挖它個十幾二十天害怕挖不出欒子辰和夏歡兩個?
最好最好的結局就是他們兩個早已經困死在機關裡,要是沒有,他便幫他們一把。
反正無論如何,他們都是要死的。
所以就有了小骨頭回縣衙找趙典的一幕。
只是他千算萬算少算了一件事,那就是節外生枝。
他本以爲他領着這羣人直接去了山谷便好,卻不料有人七拐八拐上了山,還發現了他殺人的地方。雖然他本來就沒打算瞞着這件事,可還是怕中間出了什麼變故。
他總覺得,事情再往別的方向發展了。
比如,神。
爲什麼總有人要把這些事情往“神”上頭引呢。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只是不管小骨頭怎麼想,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就算小骨頭千般後悔,也改不了他們已經發現那些死屍的事情。
所幸事情還沒有離開他的預期太遠。
趙典還是領了幾個衙役來到了山谷裡。
“就是這裡嗎?”
趙典指着前頭那堆廢墟,對着小骨頭問道。
小骨頭自然是點頭應答,
“嗯!就是這裡!當時欒大人不知道動了什麼機關,地上就露出個三尺來寬的大坑。夏王爺見欒大人下去了,他便也就跟着下去了,可是他們兩個剛剛下去,就發生了地動!我待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麼辦,這纔回縣衙去找趙大人。”
趙典點點頭便是知道,然後回過頭去就對着那些跟來的衙役說道,
“就是這裡了!你們動手吧!”
倒是一旁的周子昌接着問小骨頭,
“是欒大人自己觸動的機關嗎?”
小骨頭點點頭,
“對!就是欒大人自己找到的機關!”
周子昌聽了,這就明白過來了,欒大人果然是發現線索了,不然也不可能找到機關的入口。
可這線索究竟是什麼呢?
趙典此時此刻想的也是這個,欒子辰究竟發現了什麼線索。
“小骨頭,欒大人當時可曾動過什麼東西?”
當然動過什麼東西了。
他可是眼睜睜看着欒子辰轉動那塊石頭進了密道的!只是那個機關後來被欒子辰破壞掉了,他纔沒能跟着進去。
“一塊兒石頭!”
“石頭?”
“對!就是一塊石頭!就是……就是那塊!”
趙典順着小骨頭的手指看過去,果然看見一塊石碑立在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