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銘一掀衣襬,站了起來,轉過身,正對着他人口中“一表人才”的靈劍山莊的少莊主抱拳行禮,口中道:“原來是靈劍山莊少莊主,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哪裡的話,明眼人一看便知少俠他日並非池中之物,也不知是師從何門,若有機會,你我二人可切磋一二。”來人嘴角掛着笑,但這笑不及眼底,冷冷地敷在面上,但凡有點眼色的都看得出來這是敷衍之詞。莫銘哪會個什麼武功,是的好聽點兒這叫擡舉,說得不好聽點兒這叫下馬威。
莫銘不知是哪兒根經搭錯了,竟回道:“菊花殘,滿地傷……”表情竟帶着說不出的懷念,真的是聞着傷心見者落淚。
慕容竹:“……”
衆人:“……”
慕容竹輕咳一聲,問道:“這菊花殘滿地傷是個什麼說法?”
莫銘詭譎一笑,神秘地搖了搖頭,只道:“好說好說,在下不才,師從菊花派,身無奇骨,所學未及師父萬分之一,着實慚愧,不敢報上師父名氏,怕辱沒師名。”
“哦?恕在下孤陋寡聞,這菊花派……”
“是家師親創,師家姓黃名瓜,雖有一身武藝卻奈何不受他人待見,慢滿地便退出了江湖,再也不過問江湖之事。他帶着我常年久居深山,世人鮮知也是常情。”莫銘瞎掰起來那叫個沒邊,狗兒在一旁也不好插話,只能着急得乾瞪眼。
侃了半天莫名終於想起了見好就收這麼一句話,於是側過頭在狗兒耳邊輕問,“這人兒叫什麼名?”
狗兒嘴角一抽,敢情您寒暄了那麼半天,連對方姓什名什都不知道?!狗兒知道這會兒不是說廢話的時候,只簡潔地吐出了句:“慕容竹。”
“慕容兄,我和你所學不成一派,這切磋,怕是沒有機會了。”
慕容竹手腕一動,摺扇展開了,婷婷嫋嫋幾棵極富風骨的墨竹,下筆的力道,構圖的精巧莫銘是看不出的,只覺得拿着扇子的人,除了風騷就是風騷只剩風騷,當下沒了繼續撩撥的念頭。就像是當年唐伯虎看着如花那美麗的背影,心馳神往,但是一件正面卻只想跳湖一樣。莫銘突然很想唱歌:“你以爲你很美麗,其實是隻有背影還可以~”
“此話怎講,若是武學,即便是不用兵器,也是能切磋一二的。”慕容竹身後的人把門口那過道堵了個十成十,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在這麼下去,這有家客棧就得改名爲四月圍城了。
莫銘急着打發他,趕忙說:“我這神器,無法現於人前。若是赤手空拳,我又不會一招一式,還望見諒。”
“有此等說法?”慕容竹合上扇子,眉間一揚。
莫銘詭譎一笑,也不應話,重新坐下,竟是不再理會慕容竹了。狗兒在一旁躲着抹了把汗,這掌櫃的真還是什麼人都敢戲弄上一把,慕容少莊主雖是江湖出了名的俠士,卻也是出了名的愛記仇,有點心眼的人,都不會特地去太歲頭上動土。估摸着,莫銘的是要一炮而紅了。
“掌櫃的,上一盤絕代雙驕,一碗烏雲遮日,着黃山一絕,再配着個黑熊耍棍,手腳麻利着點兒。”
狗兒這是有苦說不出,忙點頭應是,邁着大步下去了。
慕容竹揮退了下屬,走到莫銘身邊,問道:“這位兄臺,不知能否共用一桌?”
得,還纏上了,這種人絕對做不得419對象,誰碰着誰倒黴,莫銘在心裡直接給對方畫了一個鮮紅血亮的叉。
“請。”動作倒是做得豪邁,莫銘在心裡可是恨得抓耳撓腮,怎麼就碰上這個不看人臉色的主了,沒瞧着我是不想和你搭話躲着你了麼?這湊到跟前讓我打你臉算是怎麼回事兒?
跑堂的都是混得和人精似的老油條了,忙遞上手中另一份菜譜,慕容竹款款地坐下,接過菜譜一看,嘴角的笑硬是僵了一會兒,旁的人隔得遠了沒有瞅着,莫銘可是隔着不過二尺,讓慕容竹這一面癱做出這麼生動的表情,賺了。
“這菜名……”
“您是外來人,沒有聽過也情有可原,這有家客棧就是這樣,獨此一家再無分店。”莫銘故作高深,娓娓說來。
“那這些個‘母子相會’,‘雪山飛狐’,‘蛟龍戲珠’,‘青龍臥雪’都是什麼菜式?”慕容竹放下手中摺扇,側頭看向莫銘。
莫銘淺淺抿了口茶水,笑道:“少莊主挨着個兒點一遍,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慕容竹還是笑着,應道:“莫說,這還真是個好主意,且記着,都上一道吧。”久立於兩人身側的跑堂的連連應是,拿着菜譜退了下去,大廳裡又恢復到昔日吵吵鬧鬧的模樣,只是大家都刻意壓了點兒聲音。
不出兩柱香的時間,菜都上齊了,莫銘提箸吃起了自己點的。絕代雙驕不過是青椒炒紅椒,烏雲遮日就是青菜蛋湯,黃山一絕說得好聽,實則一盤普通至極的蕨菜,黑熊耍棍也不是甚麼名貴菜式,單單就黑木耳炒豆芽兒,莫銘端着酒杯仰頭而盡,爲的不是別的,只是遮掩住自己的笑意。
這份菜單做出來,就是爲了坑人的,風騷少莊主不中招更待何人?再看看他報出的個菜名——母子相會:黃豆炒黃豆芽兒,蛟龍戲珠:黃瓜拌西紅柿,青龍臥雪:黃瓜蘸糖,道道沒個錯處,道道卻也沒個譜,這次莫銘可是讓慕容竹悶悶地吃了個暗虧。
狗兒算是有心,最後也上了幾道像樣的菜,這才讓慕容竹落箸時痛快了點兒。
“我說這誰呢?敢情是靈劍山莊少莊主,這陣勢,莫不是武林盟主已經唾手可得了?”來者斜靠着門欄,抱臂而立,臉上的表情極是輕佻,但是襯着那雙鳳眼,竟說不出地嫵媚,好好一個男兒郎竟可生出如此媚態,不得不令莫銘嘖舌。
慕容竹瞥都沒往那邊瞥上一眼,靜靜地吃着菜,飲着酒,權當沒有聽見。莫銘倒是來了興致,放下筷子,含笑望着那人,眼神竟說不出地迷濛。
“閣下莫不是‘神盜手’蕭景綺?”
“想不到我的名字傳的還挺遠的,怎麼,北邊兒都聽着了?”不知何時他的手上多出了枚玉佩,正拋上半空轉瞬又接着,循環往復。正是問話那人腰間飾物,不見蕭景綺身形如何動作,這麼多高手看着,竟無人能說出他何時下的手。
莫銘連連撫掌,對着蕭景綺便是一個媚眼,狗兒在櫃檯後扶額嘆息,隨即埋頭苦算,眼不見爲淨吶!
蕭景綺倒是毫不在意,半息功夫都不到,便坐到了莫銘的身邊,手中拈着他鬢角的碎髮,湊上脣輕吻,他道:“好個標誌美人兒,往些時日,哥哥我只盜物不偷人,如今看了你,這心裡癢癢的,不知……美人願不願讓我偷?”
莫銘意味深長地一展笑,說:“這明着說出來了,怎還叫偷人?”
“哦,看來我是誤會了,原先還以爲你是……”這沒說出口的話在場的人心裡都有數,不過是句:慕容少莊主帶在身邊的相好。
“我倒是想,可憑着這蒲柳之姿,怎入得了慕容少莊主的法眼,還是莫打趣我了。”莫銘這番話說得是癡中帶怨,怨中帶憐,不明就裡的還真會誤會一二。
“在下可不這麼認爲,不如……”蕭景綺說着嘴就湊了上來,慕容竹的臉色一沉,便是胡鬧鬧成這樣算是過了那個度了,可是蕭景綺偏偏和慕容竹不對盤,他怎麼看不慣,蕭景綺就怎麼來。
其實蕭景綺沒有想着莫銘會如此配合,配合到……把自己的脣送了上來。
蕭景綺:“……”
慕容竹:“……”
狗兒:“……”
衆人:“!!!”
兩脣相觸即分,沒有半分留戀,蕭景綺皺着一邊的眉,細細打量着眼前的莫銘,突然笑了起來,莫銘與他對視,也笑了。這刻,先到的慕容竹倒顯得多餘了。
蕭景綺本就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出了什麼事兒江湖中人都不會放在心上,只是沒曾料想這位自說師從菊花派的青年人,也是如此地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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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銘在衆人還未回過神的時候,伸出粉嫩小舌,輕舔下脣,嘆道:“耽美狼,誠不欺我也。”美人的脣,就是比糙老爺們的軟和,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