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覆蓋着整片森林,除了風聲,聽不到絲毫聲響,飛禽、走獸,還有人,如果這一大片荒野裡真能找到一個人的話,好像全都睡着了,彷彿永遠墜入了夢鄉。
忽然,一個黑點進入了視野,只是稍微停頓了片刻,接着便飛快地移動起來,越來越快,越來越近,再一眨眼,居然看清了它的輪廓。
“媽的,又來了”有人趴在雪中低聲叨咕着。
那是一頭狼,飢餓的狼,它已經好幾天沒吃到東西了,在絕望的時候,它發現了獵物,那是幾個人類,儘管危險,但,它已顧不得那麼多了。
灰狼駐足立在一條冰封的小溪邊,從森林中流出來的小溪,它仰起頭在空氣中嗅了嗅。
多麼熟悉的氣味,微弱但又強烈,刺激着它的神經,撩撥着它的慾望。
嚎叫……
它在召喚同伴,也許要不了多久,更多的餓狼便會趕到這裡。
這時,百步外的林中的有堆雪松動了,浮在上面的雪粒紛紛落下,好像有東西要掙脫出來,只一會的功夫,那堆雪便呼啦的一下全部散掉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緊跟着,四個人出現在那裡。
“快走”陳順喊道,趁着狼羣還沒到。
“快”滕雄催促着另外兩個人。
賈黯和妻子孫氏跌跌撞撞地從雪地上爬起來,四肢還未恢復知覺,隨即又被拉扯着朝河邊跑去。
陳順從箭壺內摸出最後一支羽箭,緊跟在後,時刻提防着變化。
那頭灰狼死死地盯着他們,一刻也不讓這幾隻獵物離開自己的視線,當他們開始移動時,它也跟着移動,始終跟前邊的人保持着八十餘步的距離。
沿着河,飛快地跑着,一刻不停,轉過前邊的彎就好了,陳順這樣想着。
因爲他熟悉朝水河,知道跑過那裡就能逃出生天,肯定會有村子,有人煙,離穰縣更近了,只要他們吃飽了飯,再過兩個時辰,也許用不了兩個時辰就到目的地了。
可是,那頭灰狼仍不死心,當他們快接近轉彎的河道時,背後傳來了幾聲狼叫。
陳順太熟悉那聲音了,這是一場圍獵,狼羣已經到了,想到這,他大喊一聲:“再快點,再快點,不然活不過今天中午了!”
一炷香後,狼羣來了,右側的森林中忽然躁動起來,利爪踏着冰雪發出沙沙的聲響,很清楚,幾乎可以看見一條條灰色的雪影,不,那不是雪影,是狼飛奔時的幻影。
與此同時,背後也傳來了狼羣狂奔的利爪撞擊地面的聲音,那聲音讓人不寒而慄,讓人心驚膽顫。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陳順拼命地叫喊着,提醒着大家,就要安全了。
但,狼羣仍在加速,拼命地狂奔着,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吃掉前邊的獵物,或者餓死,它們的選擇是殺死獵物,然後活下來。
一塊巨石橫在轉彎的地方,滕雄拉着賈黯夫婦兩衝過去後,陳順急停轉身,張弓搭箭,瞄準了衝在最前頭的那隻頭狼,穩了穩心神,兀自念道:森林的神啊,賜給我力量吧。
嗾的一聲,箭矢劈空飛去,陳順瞅也不瞅轉身離開,奔着陡峭的河面衝了下去。
“是生是死,就看這一駁了!”
那隻利箭迎着獵獵寒風射向頭狼,那頭狼體型甚大,看似無法躲閃,必死無疑,可是它只是稍稍一偏頭,那箭便走空了,射去一邊,釘入了緊跟在它身旁的另一頭狼的脊背。
嗷的一聲,那頭中箭的灰狼倒地,鮮血涌出,數頭衝近的灰狼一擁而上將它撕碎。
然後片刻不停地朝前衝去。
朝水河在轉彎的地方,忽地攔腰折斷,墜入東南方的大地,冰封的河面像一面光滑的鏡子,懸在半空中,甚是陡峭,不過所幸只有三人高,但,接下來還有三折,皆是如此。
陳順四人像溜滑梯那樣,飛快地撲了下去,因爲陡峭下滑的速度非常快,一眨眼,已經衝到了最底下的冰瀑前。
而狼羣,狼羣停下了嗎?不,頭狼第一個衝了下來,緊跟着,一條、兩條、三條…頃刻間二十幾條灰狼一齊衝了下來,它們知道前邊有條致命的冰瀑,很高、很陡,凡是被逼到這裡的動物,只能等死,任由它們宰割。
狼羣已經衝下了第一道冰瀑,還有兩道……
陳順他們也來到了最後,第三道通往地獄的冰瀑前。
“媽的,我日它這些狼崽子”陳順大罵。
“大哥?”滕雄疾呼,“跳還是不跳”
“跳了,快,手拉着手”陳順大叫着。
“不,不要…”賈黯一看這麼高,這麼深跳下去還能活嗎,孫氏也嚇呆了,可是隻是一剎那她便又鼓起了勇氣,因爲她知道跳不跳都得死,莫不如留個全屍,於是猛地拽緊賈黯的手。
“夫君,跳了”孫氏一喊跳,陳順、滕雄趕緊抓住她二人的胳膊,四個人一聲慘叫縱身跳下冰瀑。
幾乎同時,狼羣也到了,堪堪停住腳步,頭狼立在冰瀑邊上不住地嚎叫着,那聲音充滿了不甘和憤恨,只差一步,一步就吃掉獵物了。
還有機會嗎?
狼羣不敢跳下去,但是它們還未死心。
河邊看不到一頭牛,它們已經回到村裡的牛棚去了。
天色黑了下來,大地和天空都顯得朦朦朧朧,這時,村外宋軍巡邏隊的營地裡燃起了篝火。
牧雲寒披着斗篷坐在旁邊,迎着火光,展開了一封書信,張載來的,大概的內容是說,朝廷調撥的糧草、棉衣就快送到,叫他再忍耐幾日,還有巡邏一事萬萬不可掉以輕心,一旦遇到強敵速速回城不可戀戰,明日擴大搜索範圍,向北推進十里,夜晚依舊回到朝水村外駐紮,云云。
信是黃昏後送到的,當時牧雲寒正帶領着兩百騎兵在穰縣西南三十里外的雪地中策馬狂奔,一口氣跑到大山腳下,才下馬休息了片刻,這時,鄧州大營來的信使也追上了他們,當場交割了書信,轉達了趙澤的叮囑,然後按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