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初晴、幽鳥相逐,天邊升起了一道彩虹。
七天前的一場大雨,送走了王明月,隔天后又迎來了陳捕頭,陳捕頭領着僕人帶着大包小包的禮物,登門拜訪趙澤,隨後又遞上了正式邀請趙澤加入兄弟作坊的帖子。
趙澤自是欣然接受,隨後便走馬上任,幫助兄弟作坊開始仿造自行車。
兄弟作坊收羅了舒縣內幾乎全部的一流匠人,有這些趙人做幫手,自行車仿造的很快,儘管前期在一些工序、工具方面出了點問題,可是到了中期這些工匠的熟練度,以及技藝已不是趙澤所及的了,不過就算如此,兄弟作坊的後臺老闆也就是陳捕頭,也不會輕易就辭掉趙澤,因爲那樣的話,一是太沒信義,二呢也會給將來仿造這種車子的其他商人留以攻擊自己的口實,三呢如果自己這樣做的話,作坊內會人心浮動,還有就是陳捕頭擔心趙澤給自己留了個後手,萬一他在什麼地方沒交代清楚明白,這車子是仿造出來,可是真正用的時候再出問題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如此一來,趙澤在兄弟作坊大師傅的職位才坐得穩穩的,即便是私下裡有工匠不滿也只是背後嘮叨嘮叨而已,並不敢當面頂撞。
一連忙了數日,趙澤終於有機會去探望王明月了,那是一個大好的豔陽天。
正適合出行,趙澤在作坊內打了個轉,指導了下個別工匠後,便告了個假、步行前往住在小竹林邊上的王明月家。
一路上趙澤回味着前些日子,他星夜登門送那百兩銀子的事,記得當時王明月託着油燈用飽含深情的眼神望着自己,從那雙明亮的如皓月般美麗的眸子裡,趙澤感受到了一位淳樸的少女對他無言的愛。。。
想到這趙澤一時喜上眉梢,嘴裡嘟囔着剛學來的詞兒‘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隨後邁開大步朝着山腳下的小竹林飛奔而去。
王明月家半依竹林,丈許籬笆牆圍起房前幾畝菜園,園子不大種的青菜倒是不少,破土的小苗正迎着太陽茁壯成長着。
隔着老遠看到那片菜地趙澤就想起了心儀的王明月,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同王明月雙棲雙宿、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做個相妻教子地好丈夫,也不枉此生。以至於完全忘記了他現在是什麼身份,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
不過也正應了那句話,一廂情願、樂極生悲,當趙澤來到王明月家門口的時候,前腳剛一落地一擡頭便看到王明月和一個男人肩並肩地從屋子裡走出來,言語間眉目傳情、神態曖昧,看得趙澤心裡好不舒服。
不過接下來,還有讓趙澤更難過的。
沒想到王明月見到趙澤後,頭一句話就是“趙小哥,這位是盧小乙。。。等娘病好小乙哥會跟娘提親。。。。。。”
趙澤忽地聽到一句軟綿綿的跟娘提親,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胸中頓時巨浪滔天、血氣翻涌,在他看來憑自己目前地身份、實力,應該很容易取得王明月的芳心,哪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盧小乙雖是長地人趙馬大、一身腱子肉,一看便知是練家子,可是自己也不比他差啊,肌肉咱也有,臉蛋咱也不錯雖說不上什麼小白臉,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棱角分明、氣宇軒昂,怎地王明月就偏偏看上了那個小乙。
也許這就叫緣分,小乙跟人家姑娘有緣,還是從小青梅竹馬,左鄰右里,趙澤只不過是路過的善人,他的施捨博得地只能是人家地感激,至於‘情意’還談不上。
小乙見過趙澤後,恭敬地給趙澤拜了三拜,充滿感激地說道:“前些日,多謝趙小哥的出手相助,月妹的孃親才得救,小弟無以爲報,不才雖年長趙小哥幾歲也願拜小哥爲兄,請趙小哥成全這個”
說罷小乙倒頭便拜,趙澤一時不知所措,不知是恨還愛,亦或是別的什麼,礙於禮節趕緊雙手扶起小乙,嘴上不迭地說道:“小乙哥,不必如此,我。。。本小哥遊學至此,只是想歇歇腳,玩耍一番,沒想到會碰到王姑娘,哎。。。”
趙澤此時腦子裡正亂得很,說到王姑娘,他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圓了後面的場,只是呆呆地盯着王明月。
盧小乙雖是鄉間粗人,也不是傻子,感覺的出來趙澤那似有深意地眼神,但王明月那可是他地心上人,不容的別人多看,就算趙澤是恩人也不可以。
當下將話接了過來“若是這樣趙小哥便是成全小弟了,請兄長再受小弟一拜!”
盧小乙也不打算給趙澤什麼機會了,當即又是倒頭便拜。
盧小乙魯莽的舉動似乎見了效,趙澤看到人家如此真誠地拜謝自己,本想跟王明月攤牌地話也一下子嚥進了肚子,狠了狠心,回答道“如此一來,趙。。。趙某就不客氣了,小乙弟快快請起”
“多謝兄長成全,小乙日後若能娶月妹也是拜了大哥所賜,大哥今日對月妹的關心,小乙銘記於心,所以小乙今日對天發誓從今往後大哥但有所託弟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待小乙說完了一大通感激之詞,趙澤總算想好了一個下臺階的措辭,於是說道:
“不滿小乙你,爲兄初見明月時還以爲自己看花了眼,明月跟大哥遠方的一個表妹很像,我那個表妹爲人溫柔體貼,大哥我去年離鄉前才見過幾面,不曾想我那表妹命薄福淺,哎,不說也罷。。。”
趙澤有感而發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看得小乙也一陣同情,王明月更是眼圈紅紅的。
話說至此,不必再敘。
趙澤打了個哈哈跟小乙告辭,說是臨時跟作坊那邊告了個假,不能久留,不然的話會被人說三道四。盧小乙本打算邀請趙澤去家裡痛快地喝杯水酒、吃頓自己親自下廚的飯菜,表示感謝,沒想到趙澤沒空,無奈小乙臨時改變主意,跟趙澤約定了個大概的日子,到時他會親自登門邀請趙澤,略表做弟弟的情義。
離開傷心之地後,趙澤回了趟自己河邊的三間草房,跟老劉交代了幾句後便騎上自行車往作坊而去。
一路上趙澤就想好了,長痛不如短痛,還是離開此地的好。
自己來到大宋後頭一朝想去喜歡一個人便以這樣一個結局草草收了場,真是應了那句話人算不如天算,雖說不上什麼丟臉的事,可是心裡總有點疙疙瘩瘩,特別是一見到王明月跟盧小乙的時候,“哎。。。”趙澤心裡在想“既然事情都到這樣的地步了,那就在此做個了結吧,眼不見爲淨,莫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成全他們的好,自己也省的掛念。。。”
到了作坊後,正好陳捕頭還在,趙澤將自己離開桃城鎮的想法說了出來,理由無非是自己年輕人心性在這已待得夠久了,他的那點本事也基本上都交給作坊裡的工匠了,至於仿造自行車時要注意的地方,他也用宣紙寫好了,訂成了一本小冊子,準備過會交給了陳捕頭。
對於仿造自行車一事,陳捕頭憑着自己這些天來跟工匠們的接觸、交談,已多少有些瞭解,接過趙澤那本小冊子後,再翻看了一下覺得裡面記錄的內容應該沒什麼問題,雖然這跟之前說的約定出入太大,可是。。。再仔細一想,趙澤在作坊裡也沒幹什麼活、無非是指點下其他人,每月領的工錢還不少,也算是一大筆開銷了,若是趁此機會給人家一個面子,豈不是更好,還可以節省大筆錢財。
不過就算陳捕頭這樣想,他也不能馬上答應趙澤的要求,起碼要先客氣客氣,三次婉拒趙澤的請求後,才勉強答應,並說要給趙澤發半月的工錢當做路費。
趙澤也是熱血男兒,人家對你好,他自然也會滴水之恩報以涌泉。
趙澤雖不好意思接受,可是迫於口袋裡銀子就要見底,他咬了咬牙,對陳捕頭說“多謝陳捕頭美意,既然如此,我趙澤就把我那輛祖傳的自行車送與捕頭,多謝陳捕頭這些天來對在下的關顧,也請捕頭笑納!”
陳捕頭本沒料到自己的一番小算盤最後竟會得到那輛自行車,那輛車可以說他做夢都想要,可是迫於之前是趙澤祖傳之物、不肯割捨,又迫於趙澤是自己作坊的師傅、沒法開口。現在可好,輕易地得到了那輛車子,來年正旦大朝會之日,他哥哥地升遷調任就多了一層把握,如此一來算是兩全其美了,以後作坊造出來的自行車可以賣出去,這臺車用來進獻朝廷。
想到這,陳捕頭喜極而泣,雙手奉上銀兩後,還寫了封推薦信叫趙澤帶着說是如果趙澤路過舒縣的話,可以拿着那封信去找他哥哥也就是舒縣知縣,最後才親自送趙澤離開作坊,待趙澤走遠了,他搓着手喜滋滋地朝後堂跑去。
趙澤回家後老劉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並代趙澤轉告了王明月,大概的意思是趙澤有事要離開此地,既然同王明月有兄妹之情就將這三所房屋送與她,同時之前的銀子也權當送與妹妹的一點心意了,老劉將話說的很婉轉,沒透露半點口風,連王明月都信以爲真。
話雖如此說,王明月也知道自己欠趙澤的實在太多了,如果在趙澤走之前她還不能跟人家說句感謝的話、再略備薄酒爲人家餞行,那可真是個該遭天打雷劈的村婦了。
所以在老劉跟她說完那些話之後,王明月便告訴老劉說:“勞煩劉管家轉告趙澤哥,晚些時候她和小乙一起去探望他,到時請大哥務必在家!”
其實趙澤也沒打算一聲不響地就離開,至少也要再住上一夜等養足了精神,纔好上路。
日落後桃城鎮重歸寧靜,黑暗中漸漸燃起點點燭火。
傍晚,王明月和小乙如約而至,備了些酒菜,陪着趙澤喝的酩酊大醉,席上王明月將放在心裡許久的感謝話都說了出來,還說沒來得及履行做丫鬟的約定趙澤哥就要走了,她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趙澤說了,這些小事倒無妨,只要日後她和小乙好好過日子,自己就放心了,除此之外趙澤沒多說什麼,因爲他知道如果說得多了難免會說錯話,與其如此還不如多喝酒、多吃菜,少說話,就算說也是跟小乙說些什麼要好生照顧明月妹妹,不然的話他這個當哥哥的可饒不了他。
對於趙澤這個大哥,在小乙看來,當王明月找到他,並將事情的前後說與他後,小乙就已經打心眼裡認定這人夠義氣、夠朋友,從他辦事、說話這麼豪氣,爲人又這麼好上來看,自己沒白認人家做哥哥,雖說是因爲王明月兩人才有了瓜葛,可是這也算是緣分了。
當晚,趁着酒足飯飽之際,小乙提議二人當着皇天后土的面正式結拜,有老劉和王明月見證,他們兄弟二人發誓從此肝膽相照、不分彼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不論天涯海角,不論歲月幾何他們都是親兄弟。
經過這麼一折騰趙澤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待又閒聊了會,王明月和小乙才離開。
此時天色也不早了,老劉鋪好被子後,趙澤便先睡下,老劉隨後纔回自己的房裡,臨睡前,老劉心裡這個趙興,“總算能離開這個破地方了,幸好小哥迷途知返沒貪戀女色,不然的話,不敢想象啊,不過人家王姑娘也是有心上人地,估計這就叫天意吧,天意啊,我老劉能跟小哥也是天意啊。”
吹滅油燈後,老劉高興地和衣而臥,漸漸進入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