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風雲突變
慶曆六年,七月。
京師汴梁陰雨霏霏,一夜東風吹落了千萬片紅葉。
大宋國前任丞相呂夷簡在家中去世,早朝時,曹皇后垂簾聽政,嘆息曰:“安得憂國忘身如夷簡者”。遂,下令卹典從優,贈官太師、中書令,諡文靖,配享仁宗廟。
八月,桂花飄香。
宋遼邊境出現了一次空前的危機。
保州發生兵變,巡檢使韋貴在兩千三百餘雲翼兵的擁護下,據城叛亂,坐鎮河間府的老將王德用趕緊調集河北東路守軍四面合圍保州。
但,這兩年來,尤其是仁宗在位時,河北路的邊軍配備了不少火器。
這保州城保塞,自太祖時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仁宗在這座城裡存放了三門火炮,一百多條連發火槍。
知定州王果最先率兵到達保州,立刻下令攻城,沒想到城頭火力兇猛,定州軍損兵折將死傷千餘人,不得不後退十里,向河間府搬兵求救。
與此同時,河間府派出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大軍,由致果校尉郭逵率領,連夜趕到了保州城下。
隨即開始勸降,同一天夜裡,兩百多保州守軍爬出城外到郭逵部投降。
但,這只是一小夥願意投降者,發起兵變的保州巡檢使韋貴手裡還有兩千多人不願投降。
郭逵派人到城下質問,爲何兵變,韋貴沒有給予正面答覆,只說上官不仁不得不反。
郭逵雖然剛剛來到河間府沒有多久,但對於保州的事還是多少有些耳聞的。
真州、定州、保州三路都部署李昭亮,經常利用職權壓榨邊軍,對於行軍作戰更是一知半解,前段時間他到保州視察軍營,只是因爲幾個小兵衝撞了他,就下令全營受罰,口糧減半。
這也是郭逵他離開真定府,調往河間府任職的原因之一。
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李昭亮是個膽小如鼠的人,郭逵擔心萬一宋遼開戰,他在真定府也撈不到什麼好處,搞不好還得搭上一條命,莫不如投去老將王德用麾下一展所長,沒準還能立下大功。
接下來的數日內,郭逵開始指揮大軍攻打保州,因爲有了定州軍的前車之鑑,郭逵採取了陣地戰法,在保州城下挖掘了一條又一條的壕溝,半人多深,用縱橫交錯的壕溝把保州城三面圍住,只留南邊一個缺口,那是保州南城門,有條叫瀋水的大河繞城流過。
郭逵讓定州知州王果帶兵堵住河岸,防止保州軍逃亡。
經過七天的圍城之戰,保州城即將被攻破了。
但,這個時候,朝廷派來的河北都轉運按察使,負責調查保州兵變的歐陽修也來到了河間府。
只歇息了半日,便馬不停蹄地來到保州城下,宣讀了一份朝廷招降的旨意。
這份旨意的大概內容是,原保州軍巡檢使韋貴殺州吏,據城反叛罪無可赦,但念其守邊有功只要棄城投降,朝廷將不予追究,僅將韋貴一干人等發配環州充軍。
歐陽修來得正是時候,哪怕是再晚半天,保州城就破了,郭逵的大軍便殺入城中生靈塗炭。
韋貴也得命喪於此,但,世間的許多事都因趙澤的來到變了模樣。
慶曆六年,九月。
折騰了近一個月的保州兵變以韋貴率部投降畫上了句號。
半個月後,經過一番詳查,歐陽修回朝並彈劾了河北東路三路都部署李昭亮,以爲將不仁致使保州兵變爲由請求朝廷撤去李昭亮的官職,回京候審。
如今大敵當前,像李昭亮這般治軍無方的人着實不少,曹皇后下旨把李昭亮召回京師,然後讓二府想個法子,找人填補空缺,儘管朝中不少大臣爲李昭亮求情,但,曹皇后心意已決,不得不敲山震虎。
參知政事范仲淹提出讓環州監軍富弼去接任真州、定州、保州三路都部署一職,隨後,又派遣劉渙爲保州知州。
至此,保州兵變告一段落。
同年十月,遼軍西出寧邊州,一路殺入豐州,一路進逼火山軍。
西夏元昊也派出了左廂宥州路一萬人馬圍攻麟州。
麟府路兵馬鈐轄,麟州知州事折繼閔率軍死守麟州、府州一帶長城跟西夏、遼國大軍血戰了七天七夜。
險勝。
若非火器犀利,真不知該如何抵擋遼國、西夏大軍的兩翼圍攻。
數日後,折繼閔寫了封書信命快馬送往京師遞到了樞密使晏殊的手裡。
折繼敏請求京師務必在三個月內,望麟府路發送二十船火器彈藥,用來禦敵。
二府未作答覆,原因是狼山兵器坊損壞,無法繼續製作火器、彈藥。
蘇素的第七部將被拆撤,罷官,爲此蘇素早就做好了打算,她已經跟范仲淹談過了準備致仕回鄉。范仲淹覺得並無不可,隨即滿口答應下來。
而李憲,李公公則接替了三司胄案一職,祥符的火槍作坊也納入了他的管轄之下,直接聽命於大內,沒有曹皇后下旨,火槍作坊內的火器不準發放。
十月中旬,富弼到任富弼真州、定州、保州三路都部署,條陳了河北守禦十三策,得到了范仲淹的讚賞。
慶曆新政因爲仁宗的過世,邊關大戰,王位問題,財政拮据拖延了三年。
如今,已是慶曆年的第六個年頭了。在這困難重重的時期,邊關戰火又起。
外憂內患,幸運的是邊軍防守用的火器基本到位,范仲淹打算將慶曆新政重新提上日程,儘管仁宗雖然不在了,但,變法圖強,改革朝政,刻不容緩,他已跟曹皇后提過此事。
但曹皇后似乎很執着於仁宗在世時制定的《帝國改革草案》,她打算讓二府將其修改一下,來實行,而不想搞什麼慶曆新政。
畢竟《帝國改革草案》是仁宗的遺願,曹皇后打算好好地完成這份遺願,直到自己的孩兒降生。
入冬前,三司使姚仲孫被免職,因爲這六年來,宋朝的財政稅賦一直很低迷,還有一點很重要,姚仲孫三年前借了大內上百萬貫的銅錢,至今也沒歸還,雖說全部爲國所用,但,這表明他這個計相做的並不稱職。
姚仲孫被罷三司使後,原涇原安撫使王堯臣回朝,轉右諫議大夫,拜三司使。開始着手整頓全國稅賦,期望來年扭轉國庫虧空的局面。
十二月,汴梁大雪。
范仲淹舉薦蘇舜卿爲進奏院監正一職,打算爲慶曆新政的繼續推行佈下一枚棋子。
蘇舜卿是前任宰相杜衍的女婿,字子美,開封人,當過縣令、大理評事、集賢殿校理,乃飽學之士。新官到任後,心情愉悅自不必提。
後來,朝中好友刁約、江休復等人邀他去麥秸巷的鸞鳳樓中喝酒,叫來了幾位作陪的姑娘,不曾想,被御史中丞王拱辰的家人看見,將此事告知了王拱辰。
不出半月,御史中丞魚周詢、劉元瑜等人聯名彈劾蘇舜欽,以召來妓女,大開宴席,會接賓客爲名要求曹皇后下旨嚴懲,還順便把刁約、江休復、呂潦、宋敏求、王益柔等人拉了進去。
曹皇后下令由開封府包拯審理此案。
包拯本來就是鐵面無私的,只要官員違法亂紀,哪怕是大家都默認的上青樓吃酒留宿,他也要徹查到底,蘇舜卿一朝馬失前蹄被包拯判了個有罪,罷職。
後來,一氣之下回到了蘇州,閒居在家,直到蘇素來請,把他挖走去了美洲,那是後話了。
御史中丞王拱辰這一招連消帶打,將范仲淹的支持者打得再無翻身之力。
慶曆六年十二月末,徐州白某來到京東提點刑獄呂居簡住處告狀,說山東舉人孔直溫利用妖法邪術誘惑當地士兵陰謀反叛朝廷。
這造反可不是小事,京東提點刑獄呂居簡未敢輕視,趕緊派人明察暗訪,果然在濮州(今山東鄄城)發現陰謀反叛者的蹤跡。
慶曆七年正月才過,京東提點刑獄呂居簡便派兵包圍了濮州城外的孔家莊。
活捉了孔直溫等人,並在孔直溫家中找到了石介過去與孔直溫的來往書信,其中一封似乎跟謀反有關,不僅如此,還找到了國子監直講孫復的詩文,似乎也有反意。
京東提點刑獄呂居簡趕緊把這件大事用加急快馬遞進京師,交給有司。
半個月後,經過三司會審,濮州舉人孔直溫被判斬首,其餘人等流放千里之外的瓊州。
外放貶官的夏竦在京中的耳目衆多,藉着孔直溫謀反一案,攻擊富石介、孫復等人,再次調回京師任職。
與此同時,還在環州擔任監軍一職的石介、孫復並不知道此事,更不知道大難即將臨頭。
二月,石介收到了一個不幸的消息,居住在兗州奉符老家的妻兒老小悉數被殺。
正值悲痛萬分之際,朝廷的旨意降到了環州。
這次來環州傳旨的是知制誥田況。
環州,通遠城。
衆人當衆跪拜接旨,當田況宣讀完朝廷的處置後。
石介暈了過去,孫復氣的吐出血來,當場破口大罵夏竦小人卑鄙無恥落井下石。
趙澤臉色數變:“起身後,接了這道沉重的聖旨”
問道:“田大人,人命關天吶,這分明是空穴來風”
“趙大人,這還能有假嗎?石介一家知道事情泄露恐怕被凌遲處死,所以才全部自殺身亡,如今事情已經坐實,只好委屈趙大人了”
“這?”趙澤心說,京中到底出了什麼事,蘇素怎麼連話都沒傳出來,到底是怎麼了。
田況看出來趙澤有難言之隱,便趁機安慰道:“趙大人,石介謀反已經坐實,朝廷不殺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至於孫復大人就麻煩您杖責後,貶官一級吧”
三日後,石介披枷帶鎖被關進大牢,孫覆被杖責三十,貶爲環州監通遠稅賦。
田況從旁監審,直到處理無石介、孫復的事,才起身離開環州回京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