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雁臉色一變,“你胡說什麼呢!”說完又驚慌的看向安寧。
安寧低下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過了好久方纔擡起頭,問:“怎麼回事?”
於雁瞪了眼畫珠,小聲說道:“洛太師隨軍出征青陽,平定了青陽之亂,功不可沒,安寧……你也知道,前朝和後宮一向是……所以前幾日皇上便晉封莊妃爲一品貴妃。”
聽完於雁的話,安寧苦笑,牀上的牀單被她緊緊的攥起,婉嬪和小皇子死了,她莊妃卻成了貴妃,兩人境遇轉眼天差地別。
“安寧,你可要想開些,不論如何,這日子還是要過的,你若難過,莫憋在心裡,只管說出來。”於雁實在是怕安寧憋在心裡會憋出事。
“我沒事,只想一個人靜靜。”此時,安寧已經窩在了被子裡,悶悶的說。
“那我們先出去了。”於雁說着,拉起阿柳的手出去。梅畫珠看了眼安寧,也跟着離開了。
畫珠關好門正要走,卻被於雁拉着手拖了出來。於雁出生武將之家,力氣極大,畫珠手腕上一陣脹痛,怒道:“於雁,你瘋了!”
於雁冷笑,“梅畫珠,剛剛你什麼意思,你沒看到安寧已經夠難過的了,還故意說那樣的話刺激她,你到底安得什麼心啊!”
畫珠臉色突變:“你又是什麼意思?我好心提醒你,哪就是故意了?再說,莊妃晉封的事在宮裡又不是秘密,安寧遲早會知道的。”
“提醒?莊妃還未行冊封禮,便是我不喚她貴妃又如何?就算安寧會知道,也用不着你來說,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測!”
“你……”
“好啦好啦,我們都是好朋友,爲了這麼點事吵架,至於嗎?”阿柳見兩人都快打起來了,忙勸道。
畫珠看着於雁,怒道:“我拋下司制司那麼多事跑過來不是爲了聽你胡鬧的,既然你不領情,那就算了,只當我沒說過這話罷。”說完,便離開了秋盈閣。
於雁哪受過這等氣,轉身衝着畫珠的背影吼:“誰稀罕啊!”
“於雁……”
房裡的安寧靜靜的聽着外面的動靜,在被子的縮成了一團。
今年冬天尤爲寒冷,每天早晨起來,總能看到枝頭上那層厚厚的白霜,屋頂也不乏尖銳的冰刺。每日都會有宮人處理那些屋上的冰刺,以免砸到過路的行人。
婉嬪逝世,明月宮裡的宮人們都有了新的去處,唯獨安寧被人忘了,或許早在那日她被莊妃罰跪,大家就都覺得安寧必死無疑。
安寧只能整日待在秋盈閣,閒來無事閱覽書籍。因爲婉嬪的事,安寧又錯過了今年的女官考試,畫珠能力不錯,甚得田尚宮賞識,又因着尚宮局新進了幾個女官,便提了畫珠爲七品的典制。
讓人意外的是蕭書迎,那個跟曾暖同鄉的女子,據說還是個才女,竟在今年的考試中考上了內庭女官,如今已是和莫女官齊名的蕭女官了。相比之蕭書迎的風光,安寧就顯得落魄多了。
一大早起來,於雁便在安寧耳邊絮絮叨叨,不過大多是說畫珠走了狗屎運,才一年就升了官。
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安寧望着窗外,轉眼間,她進宮也有兩年了,這兩年大起大落,心中愈發不是滋味。如今她十七了,過完年就十八歲了,還有七年,她還要在宮裡待七年才能出宮,到那時,彌羅村又該是怎樣一番光景?
安寧想着,又笑道:“你若能有個好表現,不也能升官?”
於雁撇撇嘴,“司樂司不如四司,在宮裡算是個冷門的地兒,按理說我升官應是要快些,可每年考上女官的人也沒多少,還大多去了四司,哪還有司樂司的份,我上頭的人也沒個升上去的,我就更不能動了。”
稍停會兒,又抱怨,“你說,我怎就被分到了司樂司這個地兒。”
“總歸有個官做,哪像我,還要等到明年呢。”有官位保身,也不至於被人看輕了去。
“對了,綠萼姐姐怎麼樣了?”過了那麼多天,也不知綠萼過得如何。
聞言,於雁不解,道:“你不知道?”
安寧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於雁說:“綠萼死了,好像是在你離開司正司後就撞牆自盡了,我以爲你知道呢。”
安寧有些恍惚,她早該知道的。
在宮裡兩年了,什麼都變了,唯一沒變的,就是她還那麼天真。
天真的以爲她能救綠萼,天真的以爲她能爲婉嬪報仇,甚至天真的以爲,到了二十五歲,她能活着出宮。
潘司正認爲綠萼是畏罪自殺,報給了明弘帝,明弘帝也沒說什麼,此事便不了了之。
婉嬪的死疑點重重,可沒有人會去深究,宮裡的冤魂太多了,也不在乎多那麼一兩個。
安寧有一個月沒有回明月宮了,彼時,明月宮已經落了鎖,安寧在外面看着宮門,心下五味雜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寧最後還是移了步子,打算離開明月宮,卻忽聽後面傳來陣陣玲瓏的笑聲。她聽得出來,那是莊妃的聲音。
“奴婢參見皇上,參見莊妃娘娘。”
莊妃一愣,她沒想到安寧竟然還活着,看了眼前面的明月宮,心下突然涌起一股火,這明月宮還真是陰魂不散,散個步也能走到這裡,還遇見了個命大死對頭。
說是死對頭還真高看了安寧,其實也不過是一直除不去她,讓莊妃產生了種挫敗的情緒,惱了她罷。
“平身。”明弘帝出聲,看了眼安寧,眯眼道:“你是婉妃生前的大宮女,好像……喚安寧吧?”
“回皇上的話,奴婢正是。”
明弘帝微嘆了口氣,道:“婉妃就這樣去了,倒是可惜,你現在何處當差?”
聽明弘帝提起婉妃,莊妃不由惱怒,卻又不敢發作,早知當初她就該下死手,徹底抹殺安寧,否則,也不會有今日。
她卻不想,那日,她已經夠狠的了。
“回皇上的話,奴婢暫無事可做。”安寧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只能說她無事可做。
明弘帝微怔,似是沒料到安寧還未分配去處,思量半晌,醇厚的聲線緩緩響徹在安寧耳邊:
“近來長生殿正缺人手,你既無處可去,便來長生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