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文夕眸光一沉,“她是想等我奪回了引魂丹之後,再從我這裡下手,找到父皇和母后吧。”
歡涼握了握拳,眼底悄然劃過一抹恨色,這個曹暮煙真是個禍害!
“歡涼,你不要輕舉妄動。”歡涼眼底的殺意自然瞞不過安文夕,當初她不告訴歡涼就是擔心歡涼會因爲曹暮煙滅了曹家滿門而產生殺心。
“公主,放心吧,歡涼有分寸的,我不會因爲曹家的事情向曹太后尋仇的。”即使知道了曹暮煙是她的滅門仇人,她也不會衝動的去找曹暮煙報仇,因爲她對曹家的確沒有什麼感情。
安文夕稍稍放下心來,起身取出一封信遞給歡涼道:“我身子不便出宮,你去幫我給父皇送一封信。”
“好。”離得近了,歡涼這才發現安文夕眉眼之間染了淡淡的疲倦。
“我想睡一會,你去吧。”安文夕緩緩靠在了軟榻上。
“公主,去牀上睡吧。”歡涼心中涌出一陣心疼,公主日夜期盼,皇上終於回來了,可是皇上卻分毫不記得她了,她雖然表現上清清淡淡的,可是她知道公主的心酸。
“不必了,我想在這裡躺一躺。”安文夕閉上了眼睛。
斑駁的日光透過窗櫺撒在安文夕臉上,將她的側臉勾勒的分外恬靜柔和。
歡涼看着她的側臉微怔,半晌爲她拉上了毯子。
——
入夜,夏宮之中一片寂靜,夜色如墨,不見半點月華。
一道黑影悄無聲音的潛進了長樂宮,那個身形如魅,竟然輕鬆躲避長樂宮重重暗衛,可見身手了得。
他踏入長樂宮,陰冷之氣傾面而來,那人有些不適應的蹙了眉,飛快的掠進了寢殿,直衝榻上之人而去。
他的大掌在曹暮煙面門而過,越過她的肩胛之處,封了她的穴道,從她的胸前摸出一枚珠子來,直接收入袖中。然後大手緩緩覆上她的脖頸,漸漸收緊,半晌似乎又厭惡般的收了手,探上她的脈搏,那人的手頓時一顫,目光凝聚在曹暮煙的小腹之上。
她竟然有孕!
果真如外面傳的那般不知羞恥!
他的腦海中浮現一張溫婉的臉來,強忍着沒有將曹暮煙一掌劈死,他扯過巾帕擦了擦手,隱去了身形。
他來到未央宮時,身形一頓,看了半晌,終究還是沒有踏進去。
在他轉身之際,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既然來了,爲何不進去。”
這是賢妃凌阡陌的聲音。
“只是來看一眼罷了。”安莫霖轉過了身子。
“你去了長樂宮。”
即使在黑暗中,安莫霖也感覺到了對面的凌阡陌眸光凌厲。
“是,我去找引魂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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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謊。”陌姑姑直接揭穿了他,他明明就知道引魂丹不在曹暮煙手裡。
“果然瞞不了賢妃娘娘。”
“你這是在引火燒身。”陌姑姑沉聲道。
“曹暮煙是爲了當年之事耿耿於懷,而阿虞的事情我一樣不會輕饒了她,但是這都是我們這一代的恩怨,我只是不想讓夕兒再牽扯其中。”
“你要知道,只要安文夕在這夏宮一日,曹暮煙就絕不會放過她的,因爲她是你和莫虞的女兒!”
“她沒有這個能耐動夕兒!”安莫霖透着內力的聲音砸入陌姑姑心中,“所以對夕兒而言,這個夏宮不適合她!”
“你要帶她走?”
“我安頓好了阿虞,自然是再將夕兒接走,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來辦。夕兒,她本該無憂無慮的,這些也不是她該揹負的!”
陌姑姑斂眸,盯着安莫霖,聲音凌冽:“你想將本宮的孫兒帶到哪裡去?”
“賢妃娘娘不要忘了,那是你的孫兒,也是我的外孫,我不會傷害他!”
“但是有本宮在,你別想帶走安文夕!”陌姑姑的聲音陡然變冷。
“她在這夏宮裡不僅沒有依靠,還處處受到排擠,而如今就連北宮喆也不記得她了,她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
陌姑姑不怒反笑道:“她不會跟你走的!”她瞭解安文夕,她絕不是那種遇事逃避,而是喜歡倔着性子迎難而上的女子。
這次安莫霖倒是沉默了,半晌道:“這件事我自有主張,若是賢妃娘娘從中阻攔,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安莫霖說完,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陌姑姑眸光深深,轉身回了未央宮,她剛踏進寢殿,就聽見了安文夕絕望的喊聲。
“不要,不要——”
她的眸光一斂,立即掠身而去。
安文夕半坐着身子,滿頭大汗,猶如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雙目瞪的渾圓,怔怔的盯着前方。
“做惡夢了?”陌姑姑遞過去了一杯水。
安文夕喝了水了,驚惶的臉色才慢慢平靜下來,只是她再也睡不着了,捧着茶盞發呆。
夢裡的一切,真實的可怕,北宮喆懷中美姬無數,迷離的雙目猶如經常浸泡在酒中一般朦朧,迷醉的眸光泛着清冷。神情冷漠,無比陌生的瞧着她。
她拼了命的想要朝他走去,而換來的卻是他凌烈的長劍刺破了她的胸膛!
看着她呆滯的神色和眸子裡還未曾消逝的驚恐,陌姑姑的心驀地被扯痛,她坐在榻前,輕輕拍了拍安文夕的後背。
似乎她從未做過這個動作一般,竟然十分僵硬。
“睡吧,我在這裡守着你。”
“不了,我不想睡。”她怕一閉上眼就會再次回到那個夢裡。
“你的身子哪能熬得住,睡吧。”這次,陌姑姑握上了安文夕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冰涼刺骨,就連剛纔那一杯熱茶都暖不熱她的掌心。
安文夕的眼皮沉得厲害,雙手被陌姑姑握在手中,心中一陣陣安心,就像小時候被母后摟在懷中一般,十分溫暖。
看着安文夕輕顫的睫毛,陌姑姑第一次發覺她在害怕,原來她也有害怕的時候。
不管什麼時候,眼前的女子總是一副淡然恬靜的模樣,遇事極其沉穩,彷彿一切都掌控在了手中一般。
她卻忘了,這安文夕不過纔是十六七歲,還是這般稚嫩的年紀而已。如此老成,就是她在十六七歲的年紀,也不曾有她的一半聰慧與沉穩。
她原是一國公主,卻沒有半分公主的樣子,她見慣太多驕縱跋扈的公主,嬌柔纖弱的公主,卻獨獨沒有見過她這般堅韌的。
突然,安文夕反握住她的手,手勁之大,竟令她微微皺眉,她的心裡到底是怎樣的悽苦,讓她在夢裡都不得安穩?
陌姑姑看向安文夕的眸光不覺間柔和了幾分,誠如安莫霖所說,她本該是無憂無慮的,不該去揹負這麼多,那她的堅持是不是錯了呢?
東方的天幕已現魚肚白,而長樂宮內依舊陰寒昏暗,榻上的曹暮煙驀地翻坐起來,摸向胸口處,那枚假的引魂丹沒了!
她明明感覺到那個人來了,可是爲何卻尋不見他的半點氣息?那樣熟悉的感覺,即使是過了二十幾年她也不會忘!
她不停地在牀上翻找起來,試圖找到他留下的半點痕跡,帶到她看到那素淨的方帕之時,萬般珍惜的握在了手中,半晌竟癡癡的笑了。
曹暮煙慌慌忙忙從牀榻上起身,跌跌撞撞的開始翻箱倒櫃。
“我記得明明放在這裡的,怎麼沒有了呢?”
滄月聽到動靜,立即趕來,看着滿室的凌亂,微微吃驚道:“煙兒,你在找什麼?”
“滄月,你來了,你趕緊幫我找一下我以前收藏以前的那片方帕。”
“方帕?你找它做什麼?”滄月的心咯噔了一下。
曹暮煙手中的動作一滯,眉眼驀地變得凌厲起來,“你,是不是將它扔了?”
她握着滄月的手勁大得驚人,滄月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沒有,我怎敢仍?”她那麼的在意,他自然是仔細的收了起來!
半晌,滄月從一旁的小匣子裡取出一片已經發黃的方帕,遞給曹暮煙。
“你看,不是在這裡麼。”滄月的聲音很淡,卻帶了絲寵溺。
曹暮煙根本沒有注意到滄月的情緒變化,從他手中奪下那片方帕,再比對着手中的這片方帕,她的眼角不覺溼潤既然。
“是他,果然是他!”曹暮煙低聲喃喃。
這二十多年來,他從未主動來找過她,即便昨晚他是爲了引魂丹而來,她也覺得欣喜,畢竟他來了!
曹暮煙心中涌出一抹巨大的喜悅來,身子慢慢的滑坐在地上,她清晰地認識到即便是過了這麼些年,她依然還是愛着他的。
而她心中所有的恨,也不過是愛而不得罷了!
滄月看着一臉欣喜的曹暮煙,嘴角盡是苦澀,這麼多年,她終究還是忘不了那個人,在她的心底,從來就沒有他的位子吧,所以她即便對那個襲勻萬分縱容,卻從來不會考慮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