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給本宮點時間,明日給你答覆。”
終於,即使安文夕不願,三日後樂樂還是登基爲皇。
由於時間匆忙,內務府匆匆趕製出了新皇的龍袍。
樂樂登基之時,由安文夕抱着一步步登着金階,她看着樂樂身上穿着的龍袍,眼底一陣溼潤。
她的身邊是穿着一襲大紅鳳服的凌阡陌,上面滾着金邊,暗金線繡出前後兩隻雍容華貴的鳳凰,清貴非常,她的臉頰上帶着清冷的神情,周身散發着高不可攀之勢。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凌阡陌微微擡手,“衆卿平身。”
“謝太皇太后。”
衆人看着神情皆清冷逼人的安文夕和凌阡陌,心中皆升起了一抹敬畏,儘管是兩個女人,可她們身上攝人的威壓令人透不過氣來。
安文夕盯着金階下恭敬的臣子,心中一片蒼涼。
樂樂彷彿也感受到了凝重的氣氛,兩隻大眼睛一直盯着她,兩隻小手緊緊的攥着她胸前的衣服,一直到禮畢,也不曾哭鬧。
樂樂登基之後,安文夕便和歡涼等人去了南昭。
凌阡陌憐惜樂樂幼小,不忍心讓他上朝,也唯恐樂樂上朝之時突發狀態,丟了皇家顏面,便免去了早朝,封易寒和黎正爲攝政大臣,相互協助,共同處理政事。
因爲有襲勻的帶領以及紫陽王爺的幫助,安文夕此次南昭之行,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困難。
等他們到了南昭,已經是九月除了,大夏已經到了深秋落霜的季節了,而南昭卻依舊是夏日炎炎。
安文夕剛剛到了南昭就聯繫到了秋水,然而秋水卻告訴他,北宮喆一行人的確葬身火海,甚至還親自帶着她去了鉅鹿山。
安文夕舉目望去,高聳插入雲端的鉅鹿山,感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這裡的溫度很高,幾乎將人的皮膚灼傷。
半晌,她俯下身子,看着腳下的火山灰,慢慢探手下去,一點點的翻起來,似乎要將這裡全部翻開一般。
“公主——”歡涼大驚一聲,立即阻止了她。
當她親眼看着北宮喆葬身的地方,她想她的心可能死了。
“公主,你這是何苦?”歡涼眸中涌出來一抹痛苦,淚水順着她的花頰汩汩流下。
如今她看到月清絕死亡的地方,她才體會到痛徹心扉的滋味,她此時能夠明白安文夕的心境。
因爲,此時悲傷與絕望也深深的絞着她的神經。
歡涼將安文夕抱住,把她的雙手從火山灰裡撈了出來,上面佈滿了水泡。
她的眼睛更加洶涌起來,“公主,不要這樣好麼,歡涼求你。”
安文夕雙眸空洞,死死的盯着腳下的火山灰。他死了,而且還是被火山岩漿燒成了灰燼,屍骨無存!
安文夕拂開歡涼,繼續在火山灰裡不斷的摸索,終於,她的雙手觸到一塊燙手的東西,她立即小心翼翼的拂開灰塵,映入眼簾的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
“是他的平安扣。”安文夕記得這是她親手爲他帶上的平安扣,希望可以保他平安,可是如今平安扣依舊在,而他呢?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從火山灰裡面撿出來的平安扣,如視珍寶,兩行清淚順着她的花頰無聲的滑落,而她的雙手已經被炙熱的火山灰燙的不成樣子,而她恍若渾然未覺一般。
月無雙看着安文夕捧着平安扣淚流滿面的樣子,鼻頭髮酸,眼眶澀澀的疼,她拼命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任由眼淚肆意洶涌。
安文夕她絕望的嘶吼一聲,“不!”
她不能接受這殘酷的現實,這一路上她一直堅信北宮喆沒死,如今看到這塊平安扣,她心中一直堅持着的信念轟然倒塌。
安文夕整個人如斷了翅膀的蝴蝶一般直直的朝身後跌去。
“公主——”
“夕姐姐!”
“小師妹。”襲勻立即伸手接住了安文夕。
“世子,這裡十分危險,這火山隨時都有再度噴發的可能,我們必須立即離開。”無垠稟告道。
“備車,回鳳凰城!”
回到鳳凰城之後,安文夕就如同傀儡一般,麻木的活着,不過半月光景,整個人已經迅速的瘦了下去。
每天,她都會捧着手中的平安扣一直髮呆,不管誰跟他說話,她都是一副沒有聽到的樣子。
每次襲勻看到她這個樣子,都無奈的嘆了口氣,掩去眼底的傷悲。
終於,他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道:“小師妹,華宇單聽聞你來了南昭,給你下了副帖子,你要不要去?”
看到安文夕一動不動的樣子,襲勻只得再次拿着大紅燙金的帖子在安文夕面前揚了揚。
“華宇單?”安文夕緩緩回過神來,伸手去接那帖子。
襲勻看到安文夕纏着繃帶的雙手,眸光一黯,那日若不是歡涼及時拉住了她,只怕她這雙手都要廢了!
安文夕收起手中的平安扣,看着那大紅的帖子,半晌才道:“我去。”
襲勻聞言心中微微激動,他一開始還以爲她會直接拒絕,沒想到她竟然答應了!
去外面走走也好,她每日這副悲痛欲絕的樣子,的確讓人看了難受。
“好,我去安排一下,明日進宮。”
安文夕微不可見的點點頭,眼睛卻微微閉上了,慢慢靠在了一旁。
襲勻再次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去了歡涼的房間。
他猶豫着敲了敲門,進門之後,他聽到一陣淺淺的啜泣,是月無雙在哭。
因爲北宮喆和月清絕的死,這幾日來,院子裡彷彿一片死氣沉沉,安文夕的絕望,歡涼的悲傷以及月無雙的崩潰。
“你來了?”歡涼正在給月無雙擦着眼淚,擡眸看了眼襲勻。
襲勻略略點頭,抿脣道:“事已至此,你們都別傷心了。”
對於至親至愛的人離開自己這種悲痛他能體會,當初師父離開他的時候,他也是這般的傷悲。
“坐吧。”歡涼招呼他道。
襲勻擡眸看到歡涼眼中有些灰敗,被她隱在眼底是一片淒涼的哀傷,他想,歡涼真的已經對月清絕動了情。
“明日小師妹去宮裡見華宇單,你要不要一起去?”
“公主答應了?”
襲勻點點頭,歡涼抿脣道:“既然如此,我和公主一起去。”
“是不是我哥哥沒死,是不是他在宮裡?”月無雙擦着紅腫的眼睛道。
襲勻有些心疼的看了眼月無雙,再看了眼一眼倦容的歡涼,對月無雙道:“走,襲勻哥哥帶你去散散心。”
說着,他一把拉走了月無雙。
看着哭的聲音嘶啞的月無雙,襲勻有些手足無措,也許是他平時習慣了罵她,現在卻反倒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了。
月無雙緊緊攥着襲勻的手,抽噎道:“襲勻哥哥,你說我哥是不是沒死,他是不是貪玩去了哪裡,被我們找不到?”
襲勻張了張口,卻發現在即什麼都說不出來,他輕輕的擦拭着月無雙的眼角,輕聲道:“不要哭了,再哭眼睛都給哭瞎了。”
“你哥一定沒事,我們早晚會找到他的,不哭了聽話。”
“襲勻哥哥,你沒騙我?如果我哥他回不來了,怎麼辦?”話一出口,月無雙眼角又滾落了兩滴晶瑩的淚珠。
“如果……如果我騙了你,就把我賠給你做哥哥好不好?”襲勻將哭得幾乎昏厥的月無雙擁入懷中,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安慰道。
面對這樣的月無雙,他實在是沒轍了。
月無雙抽泣着趴在襲勻懷中,鼻涕眼淚沾了他一身。
第二日一早,安文夕稍稍梳裝了一番,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狼狽。
紫陽王府的馬車緩緩駛入宮城,南昭的皇宮格局和中原不太一樣,相對於夏宮的恢弘大氣和楚宮的莊重典雅,南昭皇室更顯的小巧玲瓏,獨具南昭風情。
東宮中,華宇單坐在靠窗的軟榻上,感受到外面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身上升起一陣溫暖。
即使他現在眼睛看不到,他也要感到到外面的陽光,不然他的世界真的是永遠處在黑暗之中了。
“太子殿下,胭脂姑娘來了。”朗風在一旁提醒道。
華宇單略略點頭道:“將本宮扶到輪椅之上。”
自從眼睛看不到了,他的行動便受到了約束,出行都要靠着輪椅,雖然這樣的生活很窩囊,這樣的自己如同殘廢一般,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自己。
華宇單剛剛坐到輪椅之上,殿外便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他微微握緊了輪椅的扶手。
安文夕被宮人引着踏進了東宮,待看到坐在輪椅上的華宇單不由得一滯,她的眸光靜靜落在他那雙沒有焦距的眸子上,驀地收回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