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管家飛奔去阻止何智學出門,何素雪衝他的背影冷笑兩聲,抓了大哥的手腕給他把脈,發現有點心動過速,其他沒什麼不好,便叫他含服一顆藥丸,定定神。
“哥,機靈點,看這情形他們沒安好心。”
“嗯,哥定不讓人欺負了妹妹。”
何素雪莞爾一笑,但願大哥一直都能這麼硬氣。
兄妹倆隨後走進老太太居住的院子,早有守門的婆子進去報告,因此連個阻攔的都沒有,也沒人向他們行禮什麼的,都用怪異的目光看着他們一步一步走進上房。
屋子裡原本很熱鬧,笑聲陣陣,氣氛非常和諧,可兄妹倆帶着丫鬟小廝走進門,一羣女人就像脖子被卡住了一樣,聲音戛然而止,顯得特別違和。
何益學看到堂上的祖母,頗有些激動,倒頭就拜:“益學給祖母請安。”
何素雪則福了一福,“何素雪給老夫人請安。”
哼,本大夫可是自立門戶了,祖母二字可喊不出口。
禮完了,上面竟無人叫起,何素雪心疼大哥病弱,可不管那麼多,自己直起腰,徑直去把大哥扶起來,“哥,地上涼,你身子不好,可別着了寒氣。”
一屋子人面皮都抽搐了,這纔是八月的天氣,熱得死人,怎麼可能會有寒氣,這丫頭分明不把長輩放在眼裡。
老太太穿得很喜慶,暗紅色繡萬字不斷頭的衣裙,頭上金光閃閃,原本紅光滿面的,被何素雪一句老夫人,喊得心都涼了。是以何益學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答應。
何益學難過地低下頭,祖父走了,現在連祖母也不待見他了,真像妹妹說的那樣,這個家,真的沒有他的立錐之地了。
何素雪掃了老太太一眼,扶着大哥的胳膊說道:“老夫人氣色好得很,看來真是被我猜對了,何管家騙人呢。這下人膽子也太大了,竟敢詛咒老夫人病重不治,哥,咱們去找他算賬去。”
賀氏一看人要走,急了。跳起來喊道:“你不能走!”
何素雪面向賀氏,面露嘲諷。“賀夫人不用留飯。我哥當年吃了您賞的一口湯,差點就中毒身亡,您的飯,咱們是絕對不敢再吃的。”
屋裡一片譁然,賀氏驚得面無人色,嘴脣顫抖着爭辯:“你。你血口噴人!”
何素雪憤恨道:“本大夫是沒有證據證明你有罪,可你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你的清白!”
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太太猛地砸了一隻茶杯,面色晦暗,眼神掙扎地看着下面一對孫子孫女。“益兒,雪兒,賀氏再怎麼也是你們的母親,怎可如此妄議長輩……”
“老夫人!”何素雪高聲叫道,“我娘已經死了,我就是個棄兒,只有師傅,沒有爹孃!戶籍本上寫得清清楚楚!”
老太太怔在當場,她沒想到,這個孫女再不是從前那個被人欺負到死都不敢反抗的懦弱性子,纔是見面,就鬧得不可開交,那接下來那件事,還能成嗎?
賀氏一見老太太遲疑,心道要糟,也顧不得被人喊破當年下毒之事了,急急衝到老太太座前,“娘啊,再怎麼說,她血管裡還流着何家的血呢,哪容得她說不認就不認的,您看看那兩張臉,說不是兄妹,有誰信哪。”
何素雪兄妹,都酷似李氏孃親,老太太擡起昏花的老眼一看,不禁往後一縮,對李氏的愧疚,噬骨一般令她頭痛難忍,扶着額頭閉眼就倒。
賀氏一聲驚呼,幾個丫鬟婆子圍上去又是喊又是叫的,老太太都沒有醒轉,嘴巴還歪向一邊,口水都流了出來。
何益學心軟,聽得心急如焚,捏着妹妹的手搖了搖,懇求道:“妹妹,救救祖母吧。”
何素雪心知這種情況,不出手是不行的了,不然將來要被人戳脊梁骨。
她板着小臉走到老太太榻前,兩手一抓一甩,連動兩下,甩開四人,榻前就空出來一片位置。
“紫菀,銀針。”
紫菀將藥箱卸在榻邊,快速取出針包,何素雪自取了酒精棉球,擦拭了棱針和老太太的兩邊耳垂,便要下針放血。
賀氏突然伸出胳膊阻攔,“你這是要幹什麼?”
何素雪冷哼,“看不懂就邊兒去,耽誤了救人,本大夫概不負責。”
賀氏嘴脣動了動,想說什麼,忽爾又閉了嘴巴,默默讓出位置,看着何素雪用銀針刺了老太太的耳垂,各擠出一滴血來,又去扎老太太的手指。
何其政興沖沖跑進來,邊跑邊喊:“花轎都到了,人都準備好了嗎?誒?這是怎麼了?”
何素雪聽到花轎二字,眼皮子跳了跳,接着又繼續給老太太放血。
賀氏見老太太歪斜的嘴角慢慢恢復了正常,便撲到何其政身邊哭開了,“老爺啊,孃親剛纔被氣得暈倒了,雪姐兒上來就用那麼粗那麼長的針來扎孃親,妾看着都替她老人家疼得慌啊。”
何益學氣得渾身發抖,“你,你亂說,妹妹是個好大夫,她這麼做,自然是爲了救祖母。”
何其政這才注意到大兒子的存在,剛纔盡看大女兒去了,張口就是呵斥:“逆子!這是你母親,你的規矩學到哪裡去了!”
這時,何素雪已經收了針,示意紫菀把藥箱背起來,她牽了何益學就往外走,“哥,不要生氣,小心毒發,爲這些不相干的人毀了身體,不值得。”
賀氏急忙去扯何其政的袖子,小聲說:“老爺,花轎還等着呢。”
何其政聽到毒發二字,心神有些恍惚,思索着女兒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可賀氏一說花轎,他又記起來今天的大事了,大吼起來:“來人!把他們給我攔下!”
賀氏爲了今天,可謂精心準備,帶來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婆子,一聽號令,馬上跑出來,將何素雪兄妹及四個下人圍在中間,手裡還拿着粗大的短木棍。
百部和甘鬆立刻一前一後擋住兩個主子,紫菀和紫珠心裡直打鼓,可也勉強保持着鎮定,一左一右護着主子。
這種陣仗,對於經歷過戰場洗禮的何素雪來說,不過是小兒科,她一個人就能把這些婆子放倒了,所以,她很平靜地注視着何其政,“何大人,爲何如此大動干戈?我們兄妹犯了什麼法?”
一聲冷漠的何大人,喊得何其政心頭火起,“你再不認,老子也是你爹!”
想想女兒擡進秦家,往後還要靠她提攜自己這房,何其政壓了壓火氣,放緩了聲音說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爹孃就替你做主,擡去定國公府嫁於秦二公子爲平妻,花轎就在外面,你這就去吧。”
何素雪被雷得外焦裡嫩,點着自己的鼻子說:“我?嫁秦二公子做平妻?現在?”
何其政點點頭,得意之色浮上來,“正是,以你那壞名聲,能得這門好親事,老天對你不薄,也是爹孃的一片好心,往後得了國公夫人青眼,可別忘了提攜家裡的兄弟姐妹。”
何素雪實在無語,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奇葩存在,太不科學了,太違和了,不知道一巴掌過去能不能把他扇得清醒一點點。
何益學感覺到妹妹在發抖,以爲她在害怕,心疼死了,正色對他爹說道:“父親,這門親事不能應。”
何其政見何素雪不吱聲,以爲她心動了,正暗暗高興女兒識大體顧大局,誰料兒子竟跑出來攪局,不禁又動了肝火。
“你這逆子,長輩在前,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不懂就閉嘴,沒人當你是啞巴,將來你妹妹提攜你謀了官職,你就知道爹孃今日所做是正確的了。”
“兒子的前程,自有兒子自己去打拼,不需要犧牲妹妹的幸福來成全。”
何益學臉都氣紅了,父親怎能說出那樣的話來,雪兒可是他的親閨女啊,太無情了。
何素雪扯了扯大哥的袖子,“大哥,多說無益,妹妹已經與趙本真訂下婚約,誰也不能強迫妹妹另嫁他人。”
“什麼?”何其政一個踉蹌,指着女兒的鼻子問,“你剛纔說什麼?”
何素雪心情愉悅,笑着告訴對方:“您沒聽錯,本大夫確實早與趙本真將軍訂了婚約,而且就在前幾天,皇上還下了口頭旨意,讓本大夫除了趙本真,不得另嫁他人,所以,何老爺的一片好心,本大夫心領了,但恕不能從命,告辭了。”
“好狗不擋道,讓開!”何素雪上前一步,突然暴起飛出兩腿,青影一閃,只聽得一片哎喲聲,躺了一地婆子。
何素雪拉着哥哥走到門前,突然回頭對目瞪口呆的何其政嫣然一笑,“對了,何老爺,老夫人氣怒攻心,腦子中風了,本大夫給她放血減壓,危險已除,但還是要請太醫過府細細診治爲好。嗯,本大夫今天心情不錯,這診費就不收了,不用謝哈。”
說完,主僕六人大搖大擺走出院子,所過之處,無一人敢攔,剛纔她暴起傷人那一幕,真心把人嚇壞了,小胳膊小腿兒的,怎麼那麼利害。
這時候,大夥都想起被遺忘的一件事情,這位三小姐,聽說是上過戰場殺過韃子的,天啦,小小年紀就殺過人,難怪人家一點都不怕,一腳就掃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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