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錦希看着眼前的那隻龍手,手紋清晰,掌心厚實,伸在她面前發出邀請之意。
她眉角抽了抽,心裡一種怪異和彆扭感。
衆目睽睽之下,她如果拒絕了皇上且不是讓他丟了人。
所以,她猶豫了片刻後便將手交給了易水天閔——
易水天閔情溫生柔的順手將她一帶,高錦希上了馬背。
回頭對凌向月說道:“那希兒就先和皇上走了,回頭見。”
凌向月戀戀不捨的和她揮了揮小手。
易水天閔目不斜視的看向另一頭山丘上的營房,好似一點也不關注他們。
英姿颯爽的策馬離開。
留下一個高高在上的美好背影。
其餘幾名官吏和蕭奕澈告了個別:“那蕭大人,我等就先回營了。”
蕭奕澈做了一個隨意的手勢,臉上的笑很如風。
只易水殷和柴晉元留了下來。
易水殷邁着鹿皮靴子過去,問河裡抓魚的士兵:“都有些什麼魚?”
士兵挽着褲腳,手上拿着一柄劍,劍上正插着一隻蹦跳的魚。
聞言擡頭回道:“都是野生的鯽魚,還有一些草魚。”
鯽魚給孕婦熬湯,剛好。
……
“咯——”
蕭若藍抓住那隻信鴿的腿,從腿上扯下一張紙條。
看完後,他皺眉將紙條揉成了一團。
奕澈,爲什麼不按照計劃走?若是被你祖父知曉了,恐怕——
易水天閔命人將獵物都弄乾淨,做成了美食。
這麼多人,獵物肯定是不夠的,又去附近的農莊買了些食物。
百來號人有說有笑,除了各有心思的幾人外,其餘的女眷都玩得不亦說乎。
“凌夫人,這個風箏送給我吧。”高錦希歡喜的把玩着手中的線,頭仰得高高的,幾隻色彩豔麗的風箏高掛在天上。
凌向月頭也同樣仰得高高的,晴空萬里,她扯風箏線都扯得脖子酸。
“好啊。”本來就是準備送人的,既然高錦希開了口,便送給她了。
小安氏躺在鋪在草坪上的軟墊上看着,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風箏她有的是。
幾天下來,易水天閔眼睛都快長針眼了。
幾次想找個機會找凌向月的事都沒有找到。
他卻不知道靖王幾次下來想要讓他出個意外都沒有成功。
賽馬,溫泉,泡澡,燒烤,篝火,一一沒尋着機會。
剛開始凌向月還覺得新鮮,呆多了便沒意思了。
只除了有一晚蕭奕澈帶她到山頂看月色。
和幾位女眷去泡了場溫泉,其餘的,便沒什麼新鮮的。
她盼着回家,還是家裡睡起來舒服。
“呼——累死我了——“終於回到她舒服的院子,凌向月立馬就換衣沐浴。
蕭奕澈神色陰晴不定,似乎一路都有心事。
凌向月沒理會他,徑直去沐浴了。
“大人,丞相叫您回來便去他書房一趟。”
……
丞相書房。
蕭若藍問蕭奕澈:“爲什麼不讓靖王動手?”
蕭奕澈轉着手上的玉扳指,沒有說話。
按照蕭家之前的計劃,是暗中助靖王易水旭謀反,利用靖王這柄劍,將其餘競爭的人一併除去。
最後蕭家以清君側的名義,將靖王這柄劍斬草除根,那時再製造一些假象,謠言,造勢,將國姓換爲蕭家,並不難。
且名正言順,順勢而爲。
蕭於遠暗中籌謀了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樣的機會和局勢。
卻被他極其看重的侄孫給放棄了,可以想見,當他知道後,會是怎樣的臉色鐵青。
以後再要靖王來當劍,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你祖父給你五萬精兵,可不是用來務農的,如今你沒按照他的計劃走,他恐怕隔日便會上京來。”
自古有云,物極必反,盛極必衰,日中則昃。
蕭家如今已經達到了一個鼎盛的時期,如果不突破,那麼將會被新的力量所取代,世家會逐漸走向衰敗。
這個人肯定不是易水天閔,但是易水天閔已經是一個預兆。
預兆着世家不會一直興盛下去,必將會從一個帝王開始,權力逐漸向君主手中靠攏。
如果非要出現這麼一位帝王,何不是他蕭家?
“爹本來已經在宮中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你祖父也在錦州籌謀,卻沒想到你會臨時改變主意,心軟了。”
蕭若藍放佛是理解他似的,目光中露出慈祥,並無多少責備。
畢竟這是冒險之舉,屬於篡位,誰也不想背個罵名,千古流傳。
所以想要名正言順的改朝換代,只有利用他人。
耗時耗力,中間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曲折,死多少人。
蕭於遠之所以看重蕭奕澈,便是因爲他的心狠手辣,蕭若藍不相信兒子會突然心軟,一定是有其他的什麼原因。
“奕澈,告訴爹,爲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了?”
蕭若藍的語氣像是在隨意的聊天,而不是商量國家大事。
他記得大兒子小時候鬧彆扭,悶不吭聲,陰氣沉沉,他哄騙了許多天才讓他吐露心聲。
如今又遇到這樣的情況。
蕭奕澈嗤笑一聲,眸光微閃,眯了眯眼,輕描淡寫的說道:“因爲,孩兒發現事情並不若那麼簡單。”
……
錦州。
蕭於遠接到書信,閱完之後,猛地將手中的信件捏成了一團,臉色變得鐵青。
他偏居錦州這麼多年,養兵蓄銳,可不單是爲了養老的。
“北皖!備馬,我要親自上京!”
在門外的北皖立馬躬身進來,提着聲音回道:“是,總督大人。”
……
蕭奕澈回到宅子。
凌向月歡喜的跑過去:“相公,你回來了。”
蕭奕澈穩穩的接住她略微笨拙的身子,脣角勾笑:“寶寶今天又鬧騰了?”
隨着肚子一天天隆起來,寶寶在裡面越來越折騰,有時候半夜甚至鬧得她都睡不好覺。
她都懷疑她懷了一個哪吒。
“是啊,似乎是想出來。”她笑得幸福又甜蜜。
蕭奕澈捏了捏她鼻子,攏着她坐下,將她抱到腿上,手撫摸上顯懷的腹部,臉部褪了猩厲,變得像一位父親那般柔和:“寶貝快長大,爹孃可盼着你快些出來。”
不知道是男是女,這麼鬧騰,是女孩的話一定很任性嬌蠻。
不過他蕭奕澈的千金,就是要讓她嬌蠻任性,即便捅破了天也有他頂着,他喜歡養一隻無法無天的女兒。
若是男孩,定也是調皮搗蛋。
“哎!”
似乎是在迴應他,寶寶又在肚子裡踢了一腳,像踢門一般,踢了一腳又一腳。
蕭奕澈嘴角掛着笑,如今初夏,凌向月身上的衣衫比較薄,清晰的能看到一個包鼓了起來。
他手撫摸上去——
捏住那個小包,兩人玩得不亦說乎。
凌向月和他低頭撞在一塊,一起捉住那個小腳丫或者小手。
寶寶很來勁,鼓了一個又一個,三人每天都樂此不疲的玩這樣的遊戲。
……
“太太。”椿婆進屋喊了一聲。
顧氏正在佛堂唸經,這是她每日清晨的功課,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總也不改變。
聽到椿婆的聲音,她頓了頓,喚她進來。
椿婆身上的傷已經恢復,卻沒有離去。
顧氏睜開眼睛,對她說道:“找我什麼事?”聲音冷冷的,並不若在外人那般對椿婆客氣。
椿婆對她磕了個頭,趴在地上遲疑的說道:“公子說還缺十萬兩,叫您想辦法送過去。”
顧氏瞳孔收縮,捏在手指之間的佛珠險些被她捏碎。
她沉下臉,冷聲說道:“叫他自己想辦法,我這邊蕭家已經開始懷疑了,我如果再給他空手套白狼,叫我怎麼給蕭家交代?”
椿婆跪在地上沒動,垂着臉也看不清是什麼表情,佛堂裡本就陰暗,她那樣跪在那裡,顯得有些可怕。
“公子說,你是蕭家的當家主母,一定可以做到的。”
顧氏胸口一下便堵上了氣,喘不過來。
當家主母,當家主母,若沒有他這個冤孽,倒真是當家主母了!
“你下去吧,叫他再等一等,我緩緩看是否有辦法。”顧氏斜睨了地上的椿婆一眼,如是說道。
椿婆低頭應了一聲,便站起來,準備離開。
顧氏又叫住她:“你抽空去看看那小蹄子的肚子,如今應該很明顯了。”
椿婆有這方面的經驗和眼力,應當能看得出來。
椿婆沉默了半晌,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不過最後什麼也沒說,只低頭稱是。
然後便離去了。
顧氏又繼續唸了一會經,手中的佛珠速度越來越慢,再念不下去,索性不念了。
眼睛看向佛堂裡唯一的一處天窗,那裡有明亮的陽光投射進來,一直投到地板上,形成一個歪斜的天窗形狀。
這些年,她偷偷的從蕭家不知道運送了多少錢糧出去,雖然每個月並不多,可是總數加起來卻是一筆龐大的數目。
尤其是在臨汐的時候,老爺不回來,收支大權更是在她一個人的手裡。
蕭家每年各行各業的收入那麼多,就是拔點皮,只要沒人查,也查不出來什麼。
可自從凌向月進了蕭家的門後,不知爲何她運作起來就艱難了些。
在臨汐,蕭奕澈查到了她頭上,幸得被她瞞天過海。
到了京城,他又查了她一次,被她以祭奠先祖爲由而敷衍了過去。
他再要十萬兩?
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真是孽債,顧氏心底像堵了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