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惜妍在皇太后安氏的背後站着,眼裡的神情同樣是又冷又硬,尤其是看到她微凸的腹部後,瞳孔猛縮,幾乎快崩裂開來。
太刺眼了。
凌向月平靜的注視亭子裡衆人的神色,並未因安惜妍刮她的那幾眼而起什麼波瀾。
她目光看過去,亭子非常的大,亭子外是青翠的鬆、柏、竹間點綴着山石,形成四季長青的園林景觀。
不遠處的倚北宮牆還用太湖石疊築的石山“堆秀”,山勢險峻,磴道陡峭,疊石手法甚爲新穎。
山上的御景亭估計就是皇帝,後重陽節登高的去處。
坐在亭子裡的似乎都是以地位來排位的,亭中坐着三位年紀稍大的,兩位年紀輕輕的,還有就是凌向月。
此時兩位年紀稍大點的貴婦以打量的目光看向她,那眼神好奇又放肆,還帶着一種審視八卦的神情。
另外兩名年紀輕一點只是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凌向月便移開了視線。
皇后小安氏瞥向凌向月,心下琢磨,母妃一早就請了這凌向月好幾次,沒想到她竟然有膽子失約。
念在她是蕭家的媳婦,又懷了身孕母妃拿她沒辦法是不。
今日請動她來,小安氏特意穿了一身豔麗多姿的衣裳,並未着隆重的皇后裝束,凌向月沒見過她,此番前來就對母妃行了禮。
雖然她就坐在母妃旁邊,可是凌向月也沒有喊着皇后千歲之類的話。
她大可以拿這個教訓她一頓。
想到這,小安氏皇后咳嗽一聲,故意板起臉,對凌向月說道:“凌夫人是吧,見了本宮不行禮的嗎?還是你自視甚高。自覺除了母妃,你已經在本宮以及本宮的這些姐妹們之上了?”
凌向月愕然,她剛剛心不在焉的倒真是忘記皇太后身邊的這位了。
若是專心一點。即便沒見過皇后小安氏的模樣,猜也能猜到的。
這宮中除了皇后。還有誰坐在太后的旁邊?
最近這是怎麼了,老是犯迷糊。
凌向月聽到她明裡暗裡的指責後,從座位上落落大方的站起來,賠禮道:“請恕妾身有眼無珠,沒有認出皇后娘娘——”
頓了頓,她又覺這樣說似乎不妥。
此時周邊或站或立的嬪妃,貴婦,公主已經是如雷貫耳了。紛紛睜大了眼一副被雷劈到了的表情看着她。
當今皇后娘娘你都沒見過嗎?你一天都在幹什麼呢!
皇后小安氏見她起身行禮,面色緩了緩,甚至還有些洋洋得意,再怎麼說,皇太后之下,便是她皇后。
這些世家子弟的媳婦地位高又如何,能高過她母儀天下?
結果下一刻一聽凌向月說的話,俏麗的容顏頓時黑了半天,當着這麼多人說不認識她,這不是臊她的皮嗎?
雖然她知道她的確沒見過她。哼哼,拿捏的就是你這點。
凌向月解釋道:“妾身的意思是——”
“行了,你不用解釋了!”小安氏怒着甩了一下衣袖。亭裡亭外都是一些貴婦在看着,她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后,竟被她說得竟沒看出。
有些暗中跟她過不起的嬪妃,儘管沒笑出聲來,可小安氏看着,嬪妃那神情似乎十分的愉快。
皇后在她面前變得如此不堪,小安氏正準備喊人來將凌向月懲罰懲罰,甩幾個耳光子什麼的。
平素有嬪妃得罪了她,她都是命宮女手上捆着竹板。然後在那位嬪妃的臉上甩耳光子。
因爲手上捆着竹板,所以那耳光甩起來當真是啪啪啪的響。沒兩下臉就會被打殘。
小安氏平日被寵慣了,在後宮都是橫着走。頭上又有孃家和皇太后撐腰,皇上也疼,還生了一皇子和公主,地位比之太后安氏差不到哪裡去。
她今日這般妖媚的裝束,額頭上還點了一粒硃砂,皇太后說過她,不莊重,有失皇后的儀態。
小安氏本性調皮,整日都是皇后莊嚴的裝束她早就膩味了,私下沒人的時候就會脫掉。
熬了一整個冬天,今日百花齊放,花紅柳綠的,她實在不想穿皇后那麼厚重的織錦。
皇太后責怪幾句便隨她去了,反正今日就是一些女人家聊聊天認識認識。
沒想到凌向月當真沒眼色,沒認出皇后來,彼時小安氏又要拿這件事來懲罰她。
衆人面色躊躇起來。
“進了宮就得遵守宮規,見了誰就得怎麼稱呼丞相太太沒教過你嗎?”小安氏面無表情的站起來。
今天非藉着機會懲罰你一頓不可,誰讓你搶了惜妍妹妹的相公。
“來人,掌嘴。”她清清冷冷的看着外圍發佈了命令。
這麼多人看着,那掌嘴的滋味可不好受。
小安氏很期待的看向另一邊的安惜妍,惜妍妹妹應當很解氣吧!
沒想到安惜妍非但沒有解氣的表情反而還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
安惜妍不比小安氏,小安氏常年生活在皇宮內院,地位又超然,後|宮幾乎都是她說了算。
所以她看誰不順眼就掌嘴已經習慣了。
在她的認知裡,她是皇后,即便甩了哪個大臣妻子的耳光子,也有安家和皇上擺平。
除了這一點,她還聽說蕭指揮十分的寵他這位新婚妻子,一個商人的女兒,她想看看蕭指揮有多寵。
平素聽皇上抱怨蕭奕澈,現在凌向月見了她裝着不認識不行禮,還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如何忍受得了。
如果她今天不責罰她一頓,那麼以後在那些嬪妃的眼裡,如何還有威儀?
“皇后娘娘息怒,此事萬萬不可,凌夫人如今懷有身孕,恐怕接受不了掌嘴這麼重的懲罰,若是出了什麼意外,無法向蕭家交代。”
凌向月斜對面一位年紀稍大的貴夫人如此勸道,她嘴邊還長了一顆痣,看起來平添幾分媚色。
她才坐下沒兩下,皇后娘娘就準備掌她嘴了,她沒有認出她來是她不對,可也不至於掌嘴。
分明是想徇私舞弊。
凌向月冷眼旁觀,靜觀其變,以她的個性和身手,她怎會讓自己在一幫深居宮闈和大院的女人掌她的嘴。
其他有些貴婦也連連附和:“對啊皇后娘娘,此事恐怕不妥。”
有些瞭解朝堂政事的貴婦在心底罵道,虧你還是一國之母,穿成這樣本就有失母儀,如今還要掌人家嘴。
小安氏霸慣了,突然遭到她們兩人的反對,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尋求支柱的眼神朝太后安氏望去,祈望能得到她的支持。
可是安氏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語氣微緩的說道:“凌夫人已經賠過禮了,此事不要再提。”
咦?母后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小安氏迷惑不解,但既然母后都已經發話了她再糾纏下去的話會被人說三道四。
所以她居高臨下的看一眼凌向月後,便又回了自己的座位。
安惜妍知道皇后並不是蠢,她只是想和凌向月一較高下而已,最終還是會比拼到朝堂上,皇上和蕭奕澈一較高下。
這壓根不用較真。
皇帝哥哥如今受制於人,不但是受制於蕭家,柴家,還被靖王易水旭參合了進來。
這些她都是聽二哥和爹爹講的。
這個節骨眼上,即便對凌向月有再大的恨,也要忍下來。
皇后可好,還來挑事。
亭裡亭外都安靜得可怕,小安氏目光沉沉的,心情有些不好。
凌向月心不在焉,氣氛有些僵硬,安氏靜靜的注視着凌向月,另外兩名年輕點的閨秀中,其中一位氣質明媚的女子發話了。
“希兒看凌夫人卻不是故意冒犯皇后娘娘,不如這樣,希兒來給皇太后,皇后娘娘和衆位嬪妃,夫人彈首曲子助興如何?”她不笑時如青蓮,笑時整雙月牙眼睛眯得彎彎的,看起來煞是可愛。
希兒名喚高錦希,是高家三房的一位嫡女。
皇上易水天閔有意在今天的選秀中將高家的這名嫡女選進宮中,並透露會封爲貴妃。
高錦希此次受皇太后的邀請進宮,拉攏拉攏彼此的感情。
高家是否讓高錦希進宮選秀,關乎到高家是站在哪條線上。
見高錦希如此給面子,皇太后臉上露出了笑容,打趣道:“早聞高家嫡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被封爲京城四大才女之一,今日哀家便一飽耳福,聽聽是否當得起這才女二字。”
下面的嬪妃和夫人一衆附和。
宮女去拿了琴過來,在几上擺好。
高錦希微笑着看了一眼衆人,芊芊十指在琴上熟練的撫摸一番,調了調音,便軟乎說道:“那希兒便爲大家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可好?”
太后安氏連點了點頭顱,看着高錦希滿意的說道:“甚好,哀家可等着呢。”
小安氏嘟了嘟嘴,有些不樂意太后安氏對高錦希這麼熱忱。
她也知道如今皇上在拉攏高家,心裡再不樂意,也只得忍了。
凌向月坐在高錦希的對面,所以將她調琴拿音的動作看得十分真切。
不愧是大家閨秀出身,光是看那一手不知道練了多少回的調音動作,便可看出功力非同一般。
隨着她的纖手在琴絃上的跳動,一副江南春夜的景色在衆人腦中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