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定眼瞧去的時候,老人眼中出現了溼潤,易水天閔只覺得渾身一震,像是看見了天方夜譚。
他試探性的朝老人的方向傾過去,小心的問道:“老傢伙,你怎麼了?你哭了?”
老人伸出乾枯的手揉了揉眼睛,很快恢復了原樣。
淡淡的斜視了他一眼,伸出手不客氣的敲在他湊過來的腦袋上:“你覺得可能嗎?”
易水天閔無緣無故的被敲了腦袋,還是堂堂的皇上被一個陌生的老人敲了腦袋。
他虎軀又是一震,瞪着眼睛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老人不再對他說什麼,只說了一句:“今天好好休息,準備好了就送你回京城。”
那模樣與神情哪裡像是剛剛在偷偷的抹淚又敲了他腦袋的老人,完全就像是發號施令慣了的盟主。
易水天閔轉身看了看,此時才發現小安氏和龍泰夫婦不在身邊跟着,心裡有些慌,忙拉住站起身來準備離開的白衣老人的衣袖。
“我的三位朋友呢?”
老人回頭看了他一眼,剛剛不是還在自稱是朕嗎?怎麼這會又是我了?
易水天閔不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眼神執着的看着他,可不要將龍泰給扣留下了。
他可是他這次微服出巡最大的收穫。
老人拍掉他的手,生氣的說道:“別以爲你是皇上我就不敢拍你,以後不要近我身半步,只可以我靠近你,你不能隨意的靠近我。”
易水天閔被他那一掌拍得很疼,看來是下了重力,他吸了口冷氣,這老人怎麼一會一個樣一會一個樣。
靠近他身怎麼了?難道他還會吃了他謀害他不成?
他不悅的回道:“我不是隨意的靠近你,我只有目的的靠近你身,說,我的那三位朋友呢?”
知道他不會殺自己,而且又知曉自己的身份,易水天閔覺得自己應該拿出皇上的氣勢來,不能被他一個莫名其妙的老人給拿捏住了。
老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吹鬍子瞪眼睛的,決定懶得理會他,轉身大闊步的走了。
剛剛靠得近了,易水天閔才察覺到老人臉上那些黑斑似乎是被燒傷的。
看來是年輕的時候被燒傷毀容了的。
好好的一張臉,竟然被毀了容,難怪不得整日生活在這樣陰暗潮溼的地方,還不要別人隨便的靠近他。
老人已經幾步就出了房間。
易水天閔明明覺得他動作走的很慢,可是一眨眼就出了房間。
一會就有人來領着他到了一處房間休息。
見灰衣人要走,易水天閔終於忍不住吩咐道:“去給我弄些吃的來。”
灰衣人頓了頓,答應了,他若不說,他們還真給忘記了。
小安氏和龍泰夫婦一直臉上蒙着黑布,被關押在一個房間,一進去就聞到一股迷香,紛紛暈倒了過去什麼也不知曉。
灰衣人送來飯菜時,易水天閔又吩咐了:“我的那三位朋友去一起帶到這裡來。”
灰衣人這次沒那麼痛快了,搖了搖頭:“不行。”
“那他們在哪裡?”易水天閔不死心的問道。
“放心吧,他們現在很安全,只是暫時失去了知覺而已,等送你們離開這裡,他們便會醒了。”
易水天閔見他說話語氣很恭敬,但是態度卻很強硬,知道自己再要求對方也不會肯。
便像在皇宮內使喚太監那樣對灰衣人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
低頭看向端來的飯菜,由魚有肉,還挺豐富。
好多天沒吃這麼好的飯菜了,之前都是在深山裡吃些野菜和野果子,連一隻小動物都沒有逮到。
易水天閔顧不得形象,大口吃了起來。
用完後命灰衣人撤了下去,將桌面和房間都收拾整潔。
一夜好夢。
連困擾了他幾晚上的噩夢也沒有做。
說是一夜,實際上又已經到了下午了,起來後房間什麼的都沒有變,易水天閔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時辰了。
叫來灰衣人:“我已經準備好了,出發回京城吧。”
盯着灰衣人,生怕他們變卦,白衣老人此時也沒見着在哪裡。
他有預感,直到出發前他都見不到那位古怪的老人了。
灰衣人恭敬的低聲應了一句:“是,稍等。”
一會就又有人來領着易水天閔出去,臉上照樣是被矇住了黑布。
按原路返回,上了馬車,馬車裡歪倒着小安氏和龍泰夫婦,只是易水天閔被蒙着眼睛,看不見。
車伕帶着他們趕了一段時間的路後,易水天閔察覺到周圍太安靜了,安靜到除了馬車行駛的聲音外,聽不見一點人的聲音。
他有些懷疑,瞧瞧的試探性的扯下眼睛上蒙着的黑布——
預想中的阻止並沒有到來。
易水天閔索性一把將黑布扯下,馬車裡哪裡還有什麼灰衣人。
來也匆匆,卻也匆匆。
白白的被蒙了這麼久的眼睛,馬車裡還躺着小安氏和龍泰夫婦。
易水天閔上前各自探了一下他們的呼吸,還有氣,沒事,估計只是睡着了。
這才放下心來。
掀開簾子看向車窗外,西邊的夕陽一片紅,看來又快天黑了。
不知道現在馬車行駛到哪個地方了,在天黑前能不能感到有客棧的地方。
不要又睡荒郊野外,他實在受夠了荒郊野外。
易水天閔對趕車的車伕喊道:“在天黑前可能趕到有客棧的地方?”
車伕回頭說了一句:“能的,您坐好,不要摔下來了!”
易水天閔:“......”
他又回身坐回軟墊上,踢了踢腳邊的小安氏,這女人睡覺的樣子他以前怎麼沒覺得這麼恐怖?
還是她以前太會掩飾了,現在本性暴露?
易水天閔皺了皺眉,回去若要廢她的皇后位置,恐怕還有諸多的麻煩,首先母后那裡就是一道坎。
想到母后,易水天閔歸心似箭。
母后一定是擔心壞了,說不定還以爲自己死了。
不知道朝堂上是如何的混亂,總不能讓人給篡了位?
皇帝就是下落不明 ,也要等三個月才能按情況任命新一代的皇帝上任。
他這還沒到三個月呢。
小安氏在腳下動了動,睜開了眼來,眼中一片茫然,擡頭看見易水天閔時納悶得問道:“我們這又是在哪裡?”
她記得他們不是被四名灰衣人帶走了嗎?怎麼灰衣人不見了?
她朝馬車裡看了看,只有他們四人,哪裡還有灰衣人的影子。
難道他們又走了?
龍泰夫婦也相繼醒來,揉了揉一直保持着不變姿勢的雙腿,有些麻木了。
“易兄?”龍泰同樣是一臉困惑,頭疼欲裂,胸口上的傷癢癢的好似在長新肉。
龍泰低頭看了看,傷口上涼涼的,像是被人抹了點清涼的藥。
這藥十分的管用,他覺得火辣辣疼痛的滋味好受多了,只是在長新肉,有些癢。
“他們給我上了藥?”他眼神詢問的看向易水天閔。
因爲他們三人醒來都是一臉茫然,只有易水天閔是一臉惆悵。
易水天閔這時也才注意到他胸前的布條被人換了。
定定的說道:“是他們換的。”
老人走時沒有叮囑他不能將見到他的事,到了那個古怪地方的事告訴別人,但是不知爲何,易水天閔就是覺得他無形之中已經囑咐過他了。
到底是什麼時候囑咐他的?他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有對他們說他見了白衣老人和到了一個地下室的事情。
易水天閔只淡淡的說道:“我也才醒來沒多久,醒來就是這樣了,他們已經不見。”
龍泰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胸上纏繞的白紗布,還是難以相信那四名灰衣人難道就是出來做好事的。
柳氏終於褪下了驚嚇,變得興奮起來:“相公!我們遇見了好人!”
龍泰回視她一眼,還是有些不相信,又看向易水天閔,易水天閔不置可否。
小安氏見脫了險,心情頓時好少不少,罷手道:“管他們哪裡去了,只要我們安全就行了,現在還能坐上馬車,這一路可算是累死我,現下才順暢起來。”
她長吐了一口晦氣,希望能順利回京,做回她舒舒服服的皇后娘娘,中間可別再出什麼差錯了。
一心盼着回宮的她不知道易水天閔心裡已經在試着廢掉她這個皇后。
人一鬆懈下來,脾氣就會變得溫順一點。
小安氏拉住易水天閔的胳膊,甜蜜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閉上眼睛,感受這兩個月來的劫後餘生。
自己和皇上經歷了一番生死磨難,感情應該比之以前越加的深情了。
易水天閔反感的將她的臉頰推了下來,不悅的說道:“不要碰我。”
小安氏不依,嗯嗯幾聲撒嬌,又趴了過去:“讓我靠一會,我有點累。”
易水天閔一向是以貌取人,本來對小安氏這一路的行爲就有些反感了,加上她如今毫無形象和美觀的外表,自然更是排斥。
以前可人的形象撒嬌還好,如今這模樣撒嬌,生像是在他反感的心理上又加了一層噁心。
易水天閔掃過去:“聽不懂?”
小安氏何時聽他這樣跟自己說過話,猜想他可能是這一路下來有些疲憊和受驚。
別說皇上了,就是自己也一直是擔驚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