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瑟瑟先是瞅了一眼穹戈夫人,再轉向皇帝反問道:“怎的,昨晚突然將瑟瑟改押到雲雀樓,難道不是陛下的意思?”停頓了會,她再若有意味說道,“而後,瑟瑟又被人打暈,醒來的時候就這副模樣被人丟在郊外。爲免被人安放莫須有罪名,特意回來澄清,希望陛下還我一個公道。”
“砌詞狡辯。”
未等皇帝發話,穹戈夫人睨向她冷冷說道:“你當本宮與陛下是三歲小兒,任你戲弄。昨晚本宮就接到消息有人要到凌和殿劫你,才把你轉押到雲雀樓。結果不出所料,有人爲了救你血洗雲雀樓,還縱火。若此事與你無關,雲雀樓火勢兇猛且內設機關,你根本無法逃脫的你,怎麼還活着?”
香瑟瑟不慌不忙,反問道:“夫人,可有證據?”
穹戈夫人盯着她,冷厲拂袖,邁步到了皇帝的前邊去,睨視下去冷聲道:“死去的侍衛就是物證,本宮和昨日在雲雀樓外看到你從裡邊出來的,都是人證。還有……”
說着,她刻意停頓了會,加重了語氣,沉厲道:“……你與生俱來的香氣,你,還有什麼狡辯?來人,將她押下去!”
“夫人這是要強行把罪名扣到我頭上嗎?”香瑟瑟忽而冷笑道,未等她反駁,她緊接着說,“我香瑟瑟再笨,會選擇在一天萬衆矚目的日子去私會一個逆犯嗎?反倒是你,誰給你告密?既然有人告密,你爲何不首先通知陛下?爲何要將我跟那囚徒關在一起?你說我縱火,難道,是你給我的火種?”
“砌詞狡辯。”穹戈夫人冷冷低念。
香瑟瑟不以爲然輕嗤,寒風吹來舞動她的髮絲,燻黑的水藍色衣袂隨風向後翻飛,她輕揚墨濯清靈的眸子,脣畔處浮起妖冶的笑容,抑揚頓挫道:“現在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你我的一面之詞。既然事關三國,爲免後續麻煩不斷,來個三國會審如何?”
被穹戈夫人遮擋的皇帝暗地低笑,越來越察覺自己低估了這個女人,若真把這件事推到三國之上,聶戈儀就沒那麼容易栽贓香瑟瑟了。
穹戈夫人冷握拳頭,盯着下邊桀驁不馴的香瑟瑟,冷聲喝道:“趕緊將她拿下!”
話音未落,“咻”的一聲,她愕然擡頭就看到有一根利箭極速飛來。
“夫人!”站在不遠處的採信驚呼一聲。
凌虛已箭步衝了過去,拽着穹戈夫人躲開射來的利箭。
飛來的利箭擦過皇帝的耳鬢向後飛去,正想趕上去護駕的侍衛倉惶躲開,最後利箭插落到大殿的門檻處。
“護駕!”侍衛這下才驚呼一聲,趕到皇帝跟前去,左右警惕掃視。
凌虛段修左右護在穹戈夫人身邊,環顧掃視。
穹戈夫人推開凌虛和段修,上前來睨向香瑟瑟責問:“還敢說與你無關!企圖謀害陛下,罪無可恕!拿下她!查封香家,拿下一干人等!”
香瑟瑟無辜冷嗤。
確定沒有異動後,其中一個侍衛走過去看了眼,見剛纔射來的利箭上邊附着了一封信,他忙把箭拔起來送到皇帝的跟前。
階梯下的香瑟瑟納悶皺了皺眉頭,心裡狐疑着這又是什麼陰謀詭計。
皇帝接過侍衛從箭上拆下來的信,將信打開瞧了瞧,眸子裡的目光變得怪異,嘴角微彎,似怒又似喜還夾雜着些許恨意,很是詭異。
他這個表情讓穹戈夫人感到很不舒服,她打量了兩眼,試探問道:“陛下,信上說了什麼?”
皇帝收回思緒,看向她,淡然道:“沒說什麼,但可證明香瑟瑟的確是被人誣陷的。”
穹戈夫人輕斂眸色,冷聲道:“採信,把信拿過來。”
“是!”採信連忙應聲。
皇帝執信的手負後,冷怒睨視過去。
採信心下輕怔,不敢繼續上前。
皇帝拂袖則過身去,往臺階下睨視下去,冷冷道:“香瑟瑟無罪,就地釋放。”
穹戈夫人目露不悅,若有意味低呼:“陛下
……”
未等她說完,皇帝疾言厲色打斷她的話,一字一頓道:“朕說她無罪就無罪。難道,真的要三國會審嗎?”
穹戈夫人嘖了嘖舌,冷握拳頭盯着他。
皇帝緩和了厲色,忽笑道:“皇姑,明日就是你的六十大壽,這些小事你就別管了。好好歇息,明日是好日子。”
說罷,未等穹戈夫人發話,他便拂袖帶着信函快步離開。
穹戈夫人捶了捶被憤懣堵塞的胸口,再回頭睨向階梯下的香瑟瑟。
香瑟瑟莞爾低笑道:“明日就是夫人的大壽了,瑟瑟在這提前給你祝壽。”停頓了會,再若有意味補充一句,“否則,怕沒有機會。”
“嗬。”穹戈夫人冷冷低哼,傲然深呼吸,沉厲道,“明日,就看鹿死誰手。”
早已備好馬車的慕容憶在宮外等候,待侍衛領着香瑟瑟出來,忙把她接回相府。
香瑟瑟纔剛下馬車,桃兒就從府裡跑出來挽住她的手臂,揚眉笑道:“夫人,熱水已經備好了!”
香瑟瑟側頭看她,好奇笑問:“你怎麼知道我要回來呢?”
她是與慕容憶一起到宮門口的,但是她讓他不要現身,這不他才一直在馬車等候。
“是負護法說的!”桃兒笑眯眯道。
“護法?”跟上來的慕容憶納悶低唸了兩個字。
香瑟瑟快步進到相府,回到院子裡,就看見了站在屋檐下的負春秋,她輕揚嘴角歡喜笑問:“義兄,剛纔那一箭,是你發的?”
慕容憶止步,暗暗打量這個負春秋。
“只可惜呀,差一點就命中了。”負春秋打趣道。
香瑟瑟走上前來好奇問道:“信上寫了什麼?”
負春秋單手負後,沉沉低笑,詭秘笑道:“寫了什麼不重要,最重要你平安回來了。聽說你最愛乾淨了,還不趕緊把這身晦氣給洗掉了。”
“好。”香瑟瑟抿脣笑道。
沐浴更衣後,香瑟瑟在偏廳設了小宴與負春秋對飲。
飲盡杯中的酒後,負春秋打量了香瑟瑟兩眼,試探問道:“你既然也是狸蝶族後人,爲什麼當初要隱瞞?”
香瑟瑟聳聳肩,不以爲然道:“我沒有隱瞞,只是你沒有問罷了。”她擱下杯子淺笑道,“更何況,我並不知道什麼狸蝶族。義兄該不會怪我吧?”
“我怎麼會怪你?”負春秋低沉笑道,若有所思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輕聲道,“都怪義兄帶你去雲雀樓,害你差點萬劫不復。”
“你不是替我解圍了嗎?”香瑟瑟不以爲笑道,頓了會,試探問道,“義兄是衝着懿貞太后來的?所以才迫不及待查清楚她運來的是什麼東西嗎?”
負春秋掩飾自己的情緒,點點頭,擱下酒杯,看向她迫切說道:“我倒覺得,她是衝着你來的。”
香瑟瑟淺淺低笑,莞爾笑道:“懿貞太后不會無緣無故知道我身上的秘密,除了是他故意告密,又會是誰呢?”
“納蘭褚旭?”負春秋試探問道。
香瑟瑟輕嗤低笑,搖搖頭,若有意味道:“裴定天,一個比魔鬼還要歹毒噁心的男人。人心究竟有多可怕,我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品味到。納蘭褚旭……”
低念着,她輕輕低笑,悵然道:“或者這就是他們都狼國的血統吧,骨子裡頭都藏着一個嗜血的魔鬼。”
恰好來到陽臺外的納蘭褚旭聽到這句話,胸口處的酸澀帶着窒息的毒蔓延全身,他動了動指頭,黯下眸色。
她正欲舉杯,負春秋伸手過去捂住她的杯子,一字一頓鄭重低念:“妹子,不管誰對你做過什麼,只要你想復仇,義兄的人馬隨時聽候你的號令,任你調遣。”
香瑟瑟緩慢擡起眼眸直視他懇切而凝重的目光,輕聲問道:“因爲我也是狸蝶族的?”
負春秋不以爲然搖搖頭,低沉道:“因爲你是我妹子。當初既然認了你,義兄就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誰跟
你過不去,義兄要他百倍償還。”
在雲雀樓,在他算計她走向死亡,而她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他就認定了這個妹子,哪怕沒有血緣關係,哪怕她並非狸蝶族的後人。
“好!”香瑟瑟給他倒了一杯酒,舉杯笑道,“日後若是有人敢欺負我,定請義兄替我出頭。”
“說好了!”負春秋與她碰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的時候,忽然回想與夜如晝在屋頂上喝酒的日子,想起自己害死了他母親,眸色黯然。
香瑟瑟見他神色不對,輕聲問道:“義兄,怎麼呢?”
聞言,負春秋回過神來,搖搖頭,莞爾低笑,擡眸看她,沉聲道:“我還有要事在身,得先行一步了。”
香瑟瑟微笑點頭。
待負春秋走後,她走到陽臺外,無意低眸,瞧見放在憑欄上的“琉光不悔”,她眸色微暗,拂袖回到屋子裡頭。
入夜,慕容憶悄然來到護國公府的小閣樓,香延臣早就在此等候。
香延臣走上前來,打開手上的長方錦盒,藉助月光,可以看見錦盒裡排放着十二根金色的鑰匙。
這十二根金鑰是他的人在雲雀樓的廢墟里找出來的。當晚,慕容憶讓他辦一件事,就是讓他派人安插在侍衛中,待雲雀樓燒燬後,取出廢墟里的鑰匙。
至於這些鑰匙的用途是什麼,他就不得而知了。
“十二根吖……”慕容憶低念着,聲音似乎有點無奈惆悵。
“少主,接下來要做什麼?”香延臣試探問道,他雖然好奇這些鑰匙的用途,但是,爲官多年,他也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當日慕容憶說要燒燬雲雀樓取鑰匙的時候,他心裡就十分納悶,爲什麼要把樓宇燒燬了再取鑰匙呢?這個動作太大了,容易被人發現。
慕容憶拿過盒子,將其蓋上,若有意味道:“密切關注蒼月國朝堂的動向即可,尤其是聶雲庭。”
“是。”香延臣恭敬應聲。
翌日,香瑟瑟又換上了那套妖紅的衣裳,鮮亮奪目的紅綢將銀髮簡單束縛在後,迎着窗外金黃色的日暉,紅衣似火。
許久,她低頭看了眼阿洛留給她的札記,脣畔處浮起悵然的笑容。
纔剛帶着靈隱出門,就看見身穿盔甲手執利劍的納蘭北峰英姿颯爽騎馬趕來。
“籲……”納蘭北峰勒住繮繩,扭頭看向站在門檐下的香瑟瑟,歡喜笑道,“嫂子,你看我這副行頭……”忽然意識到什麼,他觸電般從馬背上天下來,握着手中的劍快步向香瑟瑟跑去。
同樣穿着盔甲的賀廉隨後騎馬到來,見納蘭北峰神情激動,微微吃驚。
納蘭北峰迫不及待來到香瑟瑟跟前,提起手來在她沒有蒙着絲綢的眼前晃了晃,稍帶不可思議問道:“嫂子,你能看見我嗎?”
“能。”香瑟瑟抿脣淺笑,見他去年還有些稚嫩的輪廓現在成熟了些,且身披銀色盔甲手握劍鞘,沒了公子哥吊兒郎當的模樣,添了幾分小將的風範。
她莞爾笑道:“黑了,壯了,看來賀將軍沒少操練你。”
“當然!”納蘭北峰再次看見她這雙墨濯清澄的眸子,一下子忘了該說什麼呢。
賀廉隨後從馬背上跳下來,握刀走過去,沉厚笑道:“北峰剛回城就迫不及待來見你了,說要讓你看看他這副行頭。”
當然,他自己也有一個小私心,所以跟了過來,只想看一看她。
“嫂子能看見實在太好了!”納蘭北峰歡喜笑道,頓了頓,他斂了眸色,下意識往靈隱的方向瞅了眼,再轉向香瑟瑟若有意味問道,“嫂子,聽說那陰森森的傢伙來了,他可有欺負你?”
“他現在已經沒有資本欺負我。”香瑟瑟莞爾笑道,再轉向賀廉提醒,“今天是穹戈夫人的六十大壽,舉城歡慶,賀將軍要不要換件衣服進宮赴宴?”
賀廉察覺到她眸子裡的別樣意味,點點頭道:“嗯,是該回去好好準備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