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各大官員先後收到匿名信,關於聶雲庭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脈一事,傳得沸沸揚揚,此事還傳到天銀和都狼兩國使節耳朵裡去。
皇帝一怒之下,把聶雲庭召進宮中,當着滿堂文武大臣的臉滴血驗親。
聶雲庭大步邁進大殿,冷眼輕掃,除了目光復雜的大臣,還有路崇煜和裴定天都在席內看好戲。幾個皇子也在這裡,包括聶雲怒。
他琢磨着,定然是因爲昨日的事情,納蘭褚旭怕他動香瑟瑟,所以才鬧了一出。
漠視周圍複雜的目光,他嘴角冷嗤,大氣凜然接過太監遞來的刀子,輕輕劃破指頭往大碗裡滴了一滴血。
太監連忙把碗端到皇帝跟前,龍椅上的皇帝在指頭處劃了一小口往碗裡滴血,許久,未見碗裡的兩滴血融合。
太監微驚,皇帝恨恨睨向聶雲庭。
聶雲庭緊皺眉頭,連忙說道:“這水一定有問題!”說着,他抱手道,“請父皇允許兒臣自己準備一碗水。”
皇帝冷哼一聲,怒拍案几叱喝:“你以爲換了一碗水就能偷天換日了嗎?來人,將他押下去!”
“父皇……”聶雲庭急切喊了聲。
兩個太監即刻衝過來將他扣住。
聶雲庭還想說什麼,忽然瞧見皇帝眸底的眼色,這眼色很熟悉,曾出現在納蘭傅曄的眼裡,沒有過多的嫉恨,除了憤怒,倒是折射成幾分算計的意味。
聶雲庭頓時把到嘴邊的話噎了回去,心頭的着急憤怒被譏誚替代。
是呀,混淆皇室血脈是個大罪,而與他接觸最多的莫過於穹戈夫人,這是推倒她多好的一個機會,坐在皇椅的男人怎麼還會在乎是否少了一個兒子?
正如當日在十里坡與納蘭褚旭設局一樣,爲的只是穩固他的皇位。
“呵呵……”聶雲庭冷冷大笑任由太監抓走。
皇帝看着他眼裡的恨意,下意識握緊拳頭,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
“慢!”
殿外突然傳來一個女的喊聲。
聶雲庭緊皺眉頭,這並非穹戈夫人的聲音,而是一個陌生的女聲。
聽見喝聲,衆人不約而同把目光轉向大殿外,隨後便看見懿貞皇后傲氣凜然走進來,裴御瞻緊隨其後,席間的裴定天迷惑輕皺眉頭。
聶雲庭稍稍眯眼,他沒有見過懿貞皇后,這裴御瞻也只是昨日匆匆一瞥,被她跟香瑟瑟逃脫後,他倒是打探過有關她的事情。
見裴御瞻在側,他也大概揣測到走前邊的身穿暗紅長袍婦人就是都狼國的懿貞皇后。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沉了沉眸色,試探問道:“懿貞皇后有何要事?”
懿貞皇后沒有回答他的話,直接向聶雲庭走去,握住他的手腕。
聶雲庭微愣,在場的人跟着呆愣。
懿貞皇后稍微擡起聶雲庭的手,看向皇帝,鄭重說道:“他是我兒!”
“……”殿上的人頓時大吃一驚,聶雲庭緊皺眉頭,裴定天輕斂眸色不動聲色。
龍椅上的皇帝打量了一陣懿貞皇后兩眼,關於這個女人,除了知道現在的都狼帝十分寵愛之外,並沒有聽到其他關於她的事情。
這幾日所見,除了容貌嬌豔些,也覺得她只是普通的深宮婦人,知進退,懂忍讓,卻沒有穹戈夫人的霸道狠厲。
此刻她卻闖到大殿上,抓着他待罪的兒子揚聲喊道這是她的兒子,這又豈是一般婦人所爲?
許久,皇帝才迷惑問道:“懿貞皇后,你說什麼?”
裴御瞻走上前來,推開押着聶雲庭的兩個太監,再看向龍椅上的皇帝說:“二十三年前,我母后跟父皇慪氣來到了都狼國,途中生下了我皇兄,不料,被人擄走。那時都狼和蒼月兩國正在交戰,爲了我母后和皇兄的安全,所以,這件事隱瞞了下來。我們找了二十三年,萬萬沒想到,擄走我皇兄的,竟然是你們蒼月國皇室的人!”
衆人聽聞此事微訝,他們都有聽說過關於都狼國太子的事情,說他從出生的時候就交給高人撫養,此間,從未露面。外界對此事一直有諸多揣測,沒想到,真相是這樣。
“你說,他是你皇兄?”皇帝迷惑問道。
裴御瞻迫
切點點頭,隨即拿出身上狼瑞蓮墜子,揚聲說道:“這狼瑞蓮墜子是我們都狼國的信物,皇子公主出生後,都會在上邊刻上出生的時辰八字。但是,當年我母后只是把這墜子掛在我皇兄的脖子上,皇兄就被擄走了。”
皇帝下意識把目光轉落聶雲庭身上,臉上的神色有幾分滑稽和意外。
聶雲庭別過臉去沉默不語。
裴定天緊皺眉頭,這些年他不斷派人尋這個“孽種”,查盡所有二十三歲的男子,卻萬萬沒想到,他會藏在皇宮之中。
裴御瞻見皇帝不說話,緊接着說:“實不相瞞,此時我和母后親自到來,就是爲了尋找皇兄。剛纔皇帝陛下你也驗過了,他並非你的親兒,那就足以證明他是我失散多年的皇兄。陛下,你該不會不允許我們把皇兄迎回去吧?”
“都狼國太子……”路崇煜玩弄着手中的鐵扇,玩味十足打量着殿上的幾個重要人物。
皇帝琢磨了許久,脣畔才浮起一抹複雜的笑容,低沉道:“既然是一場緣錯,朕自然願意讓他迴歸都狼國,恢復原本的身份,這也不枉朕與他父子一場。也算是我們蒼月國跟都狼國的一段佳話。”
“對!多謝皇帝陛下!”裴御瞻揚起嘴角歡喜笑道,頓了會,她暗暗瞅了一眼裴定天,略帶幾分憂忡道,“只是,回都狼國的路途遙遠,到來的時候,我們就遇了些意外,隨行的侍衛重傷大半。此次把我們都狼國的太子迎回去,事關重大……”
皇帝明白她的意思,微笑道:“你放心,朕會派人護送你們安全回到都狼國。”
裴御瞻歡喜微笑,想了會,輕揚嘴角道:“我聽說,你們的左相很厲害,背後還有一個了不起的組織,皇帝陛下,讓他護送我們回去,如何?他的夫人得了我們都狼國的須翁城,也正好去看看。”
“嗯,這是好提議。”皇帝微笑點頭。
散朝後,皇帝即刻派人宣納蘭褚旭到御書房。
皇帝喝過茶後,暗暗打量了納蘭褚旭兩眼,若有意味道:“雲庭竟然是都狼國失蹤多年的太子,朕答應讓他歸去,玥蓮公主要你親自護送,朕答應了。”
納蘭褚旭淡然回答:“臣乃待罪之身,不方便護送鄰國太子。”
“朕允許你戴罪立功。”皇帝旋即道。
納蘭褚旭一點都不買賬,淡然道:“臣只是待罪之身,並非有罪。”
皇帝看了他許久,略帶幾分詭秘道:“若是朕告訴你,青面鬼就在都狼國皇室內呢?”
納蘭褚旭眸色微沉,好一會兒,沉聲道:“臣暫時對青面鬼沒興趣。”
皇帝目光冷沉,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茶,再擱下酒杯,冷聲道:“朕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必須走一趟。”停頓了會,若有意味低念道,“務必除了聶雲庭!”
納蘭褚旭明白他的顧慮,他打壓了聶雲庭那麼多年,此刻放虎歸山,若聶雲庭真的當上都狼國太子,首當其衝,必定是蒼月國。
他正欲說話,皇帝忽而笑道:“你放心,在你護送都狼國使節期間,朕會好好照顧你的夫人。”
納蘭褚旭頓時揚起厲目,皇帝若有意味冷笑道:“朕已經命人將她接入宮中,讓人好生照料,絕不讓人損她半分毫髮,待你平安歸來。”
納蘭褚旭剛出皇宮就看到裴御瞻從停在一旁的馬車裡探出頭來衝他微笑使眼色,他輕斂薄冷的眸色,拂袖轉上馬車。
他剛進入馬車,裴御瞻就感到一股陰寒的氣息,這股陰寒跟白麪鬼路以煜是不一樣的。
路以煜的陰寒是從外到內,而他的陰寒則是從內到外,令人有一股莫名的窒息感。
此人的氣場甚是厲害,裴御瞻竭力穩住自己的呼吸,瞅了瞅他看不出情緒的冷臉,微笑問道:“我向你們陛下請求讓你護送我皇兄回都狼國,你前腳被召進宮,瑟瑟後腳又被接走了。是你不願意呢?還是你們的皇帝要逼迫你殺了我皇兄?”
納蘭褚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冷眼睨向她試探問道:“爲何要我護送?”
裴御瞻聳聳肩,理所當然說道:“一來嘛,你武功高強人脈厲害。二來,聽說我那皇兄在蒼月國得罪了不少人,包括你和你們的皇帝。這前有狼後有虎的,我跟瑟瑟怎麼也
算有點交情,所以,我點名要你咯。”
“我要見白麪鬼,今晚。”納蘭褚旭忽然低沉念道,停頓了會,睨向她,鄭重道,“路——以——煜。”
“嗬!”裴御瞻無奈輕哼一聲道,“他又不是我家的,你要見他,找他哥哥路崇煜去!”
“那你另尋高明。”納蘭褚旭冷冷道了句,意欲起來。
“哎!”裴御瞻忙伸手攔着他,糾結了會,無奈道,“好吧,我答應,那你必須得護送我們!”
納蘭褚旭沒有說話,直接轉下馬車揚長而去。
裴御瞻不悅低估:“多說一個字會死呀!”挽起帷簾看了看他遠去的蕭冷身影,禁不住勾起一抹歡喜的笑弧,喃喃道,“不過,這氣場我喜歡。”
納蘭褚旭回到相府,靈隱和小衛迫不及待迎上來。
“公子,少夫人她……”靈隱纔剛開口,納蘭褚旭即刻揚起手打斷她的話,若有意味道:“你即刻想辦法混進宮中,務必保她萬全。”
“是!”靈隱應了聲連忙趕去。
小衛隨後迎上來,略帶憂慮說道:“公子,還是沒找到黑麪鬼的蹤影。”
納蘭褚旭冷沉眸色,輕邁腳步若有意味道:“相思斷命環之蠱出自黑麪鬼,白麪鬼既然能將它運用在這腳環上,那麼,二人交情非淺。抓到白麪鬼,自然能知道黑麪鬼的行蹤。”
“可是,自從那晚過後,白麪鬼再無音訊。”小衛緊皺眉頭說道。
這幾天,這主子廢寢忘餐無非就是想找到黑麪鬼和白麪鬼的蹤影,可是,這兩大組織卻跟人間蒸發了似的,奈何多少人力物力也無跡可尋。
納蘭褚旭拂袖往房間走去,冷冷道:“除靈隱外,七鬼閻其餘人等,今晚待命於此。”
入夜,所有的家奴躲在房中不敢出,雪花翻飛,寒風呼嘯,窒息的殺氣凝聚相府的每一個角落。
許久,一抹白影穿透黑夜,由遠而近落到屋檐上,腳尖點立之處,瞬間凝結成冰霜。
納蘭褚旭忽然騰空而起,翩然落到他的身後,眸色薄冷而鋒利。
路以煜雖感受到後面的強大殺氣,卻沒有回頭看他,冷笑道:“我答應御瞻見你。你,可以問一個問題。”
“黑麪鬼在哪裡?”納蘭褚旭即刻低沉問道。
“正前往凌霜城。”路以煜迴應了句,展臂而起意欲離開,七鬼閻六人突然出現攔截在前,路以煜回落屋檐上,雙手負後,向納蘭褚旭轉過滿覆冰霜的臉。
納蘭褚旭擺了擺手,七鬼閻旋即讓出一條路來,路以煜沒有說話踏着屋檐遠去。
待他消失在黑夜後,納蘭褚旭神凝眸色,鄭重吩咐:“你們六人即刻前往凌霜城,務必取回解藥,還有,徹查誰要擄走瑟瑟囚於冰雪殿之中。必要時,可血洗凌霜城!”
“是!”六人不約而同應聲,唰的一聲遠去。
走遠後,路以煜落到樹梢上,腳下的樹瞬間凝結成冰霜,他從袖中掏出一個白玉藥瓶來,詭秘喃喃自語:“找黑麪鬼有何用?解藥在我手中。不是我刻意隱瞞,是你問得不對。收復四鬼,你有這個能耐嗎?鬼王,納蘭褚旭。”
他冷冷一笑,拂袖飛去。
另一邊,香瑟瑟被 “請”進宮中,安置在月翠宮,有兩個婢女和侍衛“侍候和守衛”。
皇帝說她可在宮中自由行走,當然,她明白這“自由”的含義。
根據所聽到的消息,她大概能猜出納蘭褚旭定是受到了要挾。
第二天,香瑟瑟擺脫了婢女和侍衛,獨自來到藏書閣,關於心中的疑問,若不查清楚,她難以安心。
走到書架前,她擡眸看了看閣樓上的鳥籠,籠中的鳥紅嘴綠羽,她回想了一下,那日聶雲霄手託的鳥好像是混一身灰褐色。
難道,是錯了嗎?
香瑟瑟沿着書架慢步走下來,纔剛想拿起一本書來,忽然傳來腳步聲,她眉頭緊皺,天殺的,該不會又撞上什麼殺人滅口的事情吧?
她下意識倒退幾步,透過縫隙看去,直覺不好,這次來的是穹戈夫人!
須臾,化裝成小太監的聶雲庭來了。
香瑟瑟汗顏,她發誓再也不到這藏書閣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