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納蘭褚旭微斂眸色,若有意味道:“夜如晝,對瑟瑟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朋友。”
聞言,慕容憶愣了愣,擡起眼來看他,沉默不語。
納蘭褚旭對上他迷惑的神色,緊接着說:“他做這些事,可以說是爲了瑟瑟。我救你,是不希望他傷到你,而讓瑟瑟爲難,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去招惹他,不要跟他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慕容憶稍稍加重呼吸,扶着身上的傷口,哭笑不得扯了扯眉頭,捎帶不可思議看着他,試探問道:“你之前的退讓,也是爲了不讓她爲難?”
他沒想到一個叱吒風雲的男人,竟然爲了一個女人甘願左右制肘自己,這讓他瞧不起他,因爲,顧慮太多,最後終將一事無成。
沉默了會,慕容憶低下頭去戲謔道:“你說那麼多,就不怕我利用這一點對付你們?”
“所以我早給你準備了一條死路。”納蘭褚旭旋即迴應他的話。
慕容憶輕擡眼眸看他,沒有說話,但是從他森寒的眸色可以知道,若是自己做出危害到香瑟瑟的事情,他會用早已佈下的死網將自己悄無聲息弄死,而且,是極其恐怖的死法。
原來這男人大膽的坦白並非爲愛衝昏了頭腦,而是他有恐怖的勢力,足以爲他的狂妄買單。
聽到這話,他的心似乎突然安穩下來,沉默了會,試探低念:“她是狸蝶族的後人,而你,是都狼國的皇帝。”
“又如何?”納蘭褚旭反問道。
慕容憶莞爾一笑,別有意味喃喃笑道:“也對,又如何。”
“傷好後,何去何從隨你便。”納蘭褚旭道了句,拂袖轉身向外走去,走了兩步,停下來,鄭重提醒,“但是,希望你記住我的話。天銀國,我志在必得,你若是執意攔路,我會用我的辦法讓你的人脈徹底消失。”
“鬼皇陛下,還活着呢,就把自己當判官呢?”慕容憶瞅向他蕭冷的背影,輕蔑戲謔,琢磨了會,若有意味道,“江山更重要?”
“沒有任何東西比她更重要。”納蘭褚旭低沉應聲。
慕容憶冷嗤一聲不以爲然道:“那你打江山作甚,直接去陪着她不就得了。”
“因爲……”納蘭褚旭低唸了兩個字,卻說不上話來,因爲已經失去了陪伴她的機會。良久,他才留下一句話,大步向外走去。
“連我都會把她害成這個模樣,我不相信任何人。”
聞言,慕容憶微微一愣,納蘭褚旭已經沒了蹤影。
納蘭褚旭出了營帳,下意識摸到自己的脖子處,才猛然發現貓眼石不見了,他迅速折回慕容憶營帳尋找。
慕容憶納悶地看他來了又去了,不知道他在尋找什麼。
尋遍了軍營,還是沒有發現貓眼石的蹤影,納蘭褚旭頹然鐵坐下來,脣畔處浮起苦澀的笑容,原來,真的該結束了。
“報!”
聽到外邊的報告聲,還在研究佈陣的夜如晝輕咳幾聲,若有所思道:“進來。”
邵冶旋即抱着盔甲挽起帷簾走進來,緊皺眉頭道:“少城主,天銀國那邊由太子路崇煜領兵,揚言帶同準太子妃一起出徵,也就是……香六千金。”
“瑟瑟……”夜如晝喃喃低唸了聲,輕擡眼眸試探問道,“北峰有消息了嗎?”
邵冶搖搖頭,連忙彙報:“至今沒有他的消息,據南都的人說,似乎在三國會審以前,納蘭北峰就沒了蹤影。”
“沒了蹤影……”夜如晝喃唸了句沒有繼續說話。
見他陷入沉思,遲疑了會,邵冶試探問道:“少城主,那接下來……”
夜如晝狠手握住書案上的圖紙,兇冷的目光沒有焦距睨向前方,冷冷道:“這場戰鬥不能停,但是,傳令下去,千萬要記着,不得傷瑟瑟分毫,她纔是你們將來的主!”
“是!”邵冶恭謹應聲,遲疑了會,他再試探問道,“少城主,要不要告訴
她……”
“不……暫時不要告訴她……”夜如晝若有所思擺擺手,輕聲問道,“不到最後一刻,不要告訴她。否則……否則……不要告訴她……”
另一邊,聽到香瑟瑟隨軍出征的消息,慕容憶負傷離開納蘭褚旭的大營,這些天戰事局勢不斷在變化,天銀國邊關這一帶形成了四個嚴峻的爭鬥勢力。
一是,夜如晝帶領的凌霜城軍隊,行軍作戰的速度如同瘋長的滕蔓一般,鑽縫破山,無孔不入,讓人沒有躲避的餘地。
二是,納蘭褚旭帶領的軍隊,打着天銀國齊王的旗號,軍隊靜時看不出任何動靜,彷彿不存在一般,一旦行動卻風捲殘涌,向黑暗吞噬日光讓人措手不及。
三是,戰王倪坤東山再起的勢力,如無意外,倪坤之所以能在短時間能聚集兵力,定是都狼國裴定天在幕後操縱。
四是,天銀國太子路崇煜帶領的軍隊,意在收復失地。
他放心不下,香瑟瑟被這五個野心勃勃的男人捲入這場戰爭中,禍福難料,更何況,還有蒼月國的聶雲庭也在蠢蠢欲動。
而且,他也不樂意自己籌劃了這麼多年的事情,就這樣毀於一旦,國仇家恨,豈能就這麼了了。
“納蘭褚旭,你以爲我就只有這麼點能耐?”慕容憶抹了抹嘴角,咬牙唸叨,轉過山谷,忽然看到站在前邊的人,愕然微愣。
天銀國戰營這邊,路崇煜和幾個心腹將領在營帳裡商量接下來的戰略部署,“待會派探子到前邊去……”他指着標向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面就傳來一陣鬨鬧的聲音,他瞬間擰緊的眉頭幾乎可以夾死兩隻蒼蠅。
“好!好!撲到他!撲到他!”
營帳外的士兵圍着正在搏鬥的兩人納威助喊,高興得不亦樂乎。
路崇煜氣急敗壞從營帳裡出來,風風火火走過去,悶咳一聲。
圍圈看熱鬧的人壓根沒理會他,隨着兩人的打鬥越來越激烈,他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更多的士兵跑過來湊熱鬧助威叫喊。
路崇煜臉上烏雲密佈,透過瘋狂叫喊的人縫中瞧去。
只見香瑟瑟擺了桌椅坐在正前方看熱鬧,她左邊有昌邑侯的長公子含情脈脈給她剝香蕉,右邊是盧將軍的小兒子殷勤給她端茶,還有兩個公子哥給她遮陽扇涼,而正在打鬥的也是兩個富家公子專門給她提供樂子的,這女人簡直比大爺還大爺!
本以爲帶她過來能振奮軍心,只是……的確,剛把她一同出征的消息傳出去,軍中士兵將領都得到極大的鼓舞,還有不少公子哥要求出戰,這樣爲他聚集了不少他們家族中的兵力。而且,蒼月國那邊雖然蠢蠢欲動,但也不敢貿然發兵。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讓他咬牙切齒了。
一路走來,這女人要麼躲在馬車裡呼呼大睡,有不少公子哥在外給她護航,她是睡得雷打不動;要麼一行來就拉着這些紈絝子弟咋咋呼呼,比武、喝酒、打鳥、撈魚、唱曲、跳舞,幾乎能幹的她都帶着他們幹了,還說什麼養精蓄銳。
他這邊是沒日沒夜的擺兵佈陣。她呢?玩得不亦樂乎!把軍營弄得烏煙瘴氣,軍心潰散。讓他本來就繃緊的腦袋,一個變成兩個大。
現在他在外的名聲是——只知玩樂的太子,帶着一羣烏合之衆妄想收復失地,早晚全軍覆沒。
“扳倒他!扳倒他!”還在激動吆喝的人,忽然察覺到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氣從背後襲來,他們猛然打了一個激靈,悻悻扭頭向後看去,看見路崇煜殺氣沖天的臉,觸電般噎住嘴邊的話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都給我住手!”路崇煜平地一聲怒吼,還在狂熱吶喊助威的人瞬間鴉雀無聲,扭在一起打鬥的兩人摔倒在地上,不敢隨意亂動。
香瑟瑟揚起明麗的笑容,淺笑道:“太子殿下,你也來湊熱鬧……哎……”
她還沒說完,路崇煜就風風火火走過來,一把將她從座位上拽起來,強行將她拉到
營帳離去。
進了營帳,路崇煜才惱怒甩開她的手。
香瑟瑟踉蹌跌了兩步,穩住腳跟後回過身來看向他怒色匆匆的樣子,她輕眨眼眸試探問道:“怎麼呢?戰況有變?”
路崇煜咬牙切齒盯着她,怒指着外邊的方向,儘量壓低聲線責備:“你還知道現在是行軍打戰,你把軍營都當做什麼地方呢?”
香瑟瑟無奈笑道:“我能將它當作什麼地方?太子殿下這話別有意味。”
“那你整天跟他們做什麼?”路崇煜竭力穩住氣息低聲責備。
香瑟瑟輕邁腳步理所當然笑說:“我做什麼,你不都看見了嗎?這行軍的日子實在是太苦悶了,所以纔跟他們樂樂。”
路崇煜氣急敗壞一步上前盯着她,咬牙切齒低念:“我讓你來不是跟他們玩樂!”
“喔?”香瑟瑟眨了眨眼眸,完全不顧他的怒氣,風輕雲淡淺笑道,“難不成你還指望我這個不懂行軍佈陣的人給你出謀策劃?”
“我是要你……”路崇煜正想說什麼,忽然察覺端倪,倒退兩步盯着她嘴角上的笑容,緊皺眉頭責問,“你是故意的!”
“哎呀……”香瑟瑟無奈嘆息一聲,拂袖坐下來一邊給自己倒茶一邊搖頭道,“我演得那麼明顯,你現在才發現,怪累的。”
“你!”路崇煜差點沒氣得跳起來。
香瑟瑟端起茶杯衝他婉婉一笑,別有意味問道:“當初說好,我隨你出征,合作之事就算完成了。至於之後的恩怨怎麼算,那是題外話。”說着,她稍稍沉了眸色,秘笑提醒,“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香瑟瑟特別記仇。我樂於與你交朋友,也樂於達成我們這次的合作,但是,不代表我不會報復你利用我之仇。”
“所以你處心積慮敗壞軍風!”路崇煜凌厲責問。
“小懲大誡。”香瑟瑟微笑道。
路崇煜恨恨握緊拳頭,盯着她玩笑的模樣,咬牙低念:“你就不怕我把他們殺了!”
香瑟瑟滿臉享受飲盡杯中的熱茶,並無擡眸看他,莞爾笑道:“難道,你還沒得到消息,他們已經安全離開南都了?”
“你……”路崇煜頓時指着她說不上話來。
香瑟瑟看着他驚訝惱怒的樣子,抿脣淺笑。被他控制住的那羣人都不是簡單的角色,要成功逃離,只是時間的問題,更何況,還有黑麪鬼在外邊給他們接應。
“你……”路崇煜抖了抖豎起的手指,咬咬牙,穩住情緒,稍微暗下眼眸,故意擺出一副陰險的表情,冷聲警告,“你就不怕……”
“怕你殺了我?”香瑟瑟索性盤腿而坐,悠然愜意道,“我是誰呀,外面我的那些粉絲肯饒了你?更何況,我是你的準太子妃,若突然死翹翹,外邊會成什麼樣啊?”
路崇煜深呼吸,沒有說話,只是盯着她。
香瑟瑟輕捋一把銀白的髮絲,搖搖頭,澄澈的眸子多了三分無可奈何,脣畔處卻依舊是玩笑的弧度,稍稍側頭向上看他,別有意味道:“像我這種人不喜歡一哭二鬧三上吊,但是……不代表我不會。”
聞言,路崇煜納悶皺了皺眉頭,隨後只見她吸了吸鼻子,然後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嚇得他差點把心肝都跳出來。
重點不是她哭了,而是她哭得太假了!
有聲無淚就罷了,表情誇張,聲音咆哮,嘴角卻還帶着狡猾的奸笑!
“你你你……”路崇煜指着她踉蹌倒退幾步,他來回踱了幾圈,壓了壓掌心示意讓她安靜,,豈料她越“哭”越大聲,營帳外已經是人頭涌動,路崇煜差點沒急得跳起來,哭笑不得來到她跟前,咬牙切齒低聲責問,“你究竟想怎樣?”
香瑟瑟一秒嚴肅起來,捋順自己的頭髮,微笑道:“你該早問嘛,演戲多累呀。”
路崇煜盯着她恨恨握拳,沒有說話。明明就是一個潑賴婦人,當初,是怎麼以爲這是一個直爽的錚錚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