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伏在納蘭褚旭懷裡的香瑟瑟輕咳了聲,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裳,蹙了蹙眉心,緩慢睜開眸子,擡眸看見納蘭褚旭,微微一愣。
“咳咳……”她連咳了幾聲,側頭掃視過去,瞧見黑壓壓對陣的人,險些沒反應過來,雲裡霧裡的看着不同的環境和多出來的幾號人。
納蘭褚旭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讓她安心。
淮寅掃看了眼他懷中的香瑟瑟,再把目光落到笨虎身上,若有意味道:“既然你抱得美人歸,他歸我。”
納蘭褚旭扶着腦袋還有些混沌的香瑟瑟緩慢站起來,打量了淮寅幾眼,冷聲問道:“這可是擾亂三國的罪徒,淮公子要他作甚?”
淮寅輕嗤,反問道:“都狼國懿貞太后敲鑼打鼓地把這囚徒押送到蒼月國來,凌淵帝陛下卻又暗地將他劫走,又是爲什麼?”
兩人厲目相對,誰也不再說話,周圍的氣壓悄然降低,寒風呼嘯,殘葉薄塵掀地而起在二人間形成稀薄的逆流漩渦。
畫面定格在這一瞬,兩方人馬旋即進入備戰狀態,緊握手中的武器,準備大幹一場。
“誰放的火?”
香瑟瑟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雙方人馬旋即把目光瞥向她。
“誰放的火?”
確定他們的注意力都轉移過來了,香瑟瑟從納蘭褚旭身邊退開來,再重複一遍。
“不知道。”淮寅和小衛不約而同回答。
小衛再轉向納蘭褚旭補充一句:“時間緊迫,還沒來得及查。”
“朋友。”
被鏡頭忽略許久的笨虎突然冒出一句話來,衆人下意識把目光轉落他身上,只見他擡起雙手分別指着納蘭褚旭和淮寅。
一會兒,他再把雙手指着自己,憨憨道:“朋友。”
納蘭褚旭和淮寅各自琢磨了會,忽然察覺了什麼,不約而同對望。
一會,納蘭褚旭輕斂眸色,睨向笨虎,沉聲道:“笨虎,過來。”
笨虎邁着沉重的步子向他走去,到了他身上,突然一副憨憨的表情,像只可愛的小狗蹲下來,一動也不動。
淮寅訝然吃驚,他所認識的甄六雖是個身材魁梧的彪漢,但有一個習慣,總是喜歡一動也不動蹲在他所喜歡的人身邊。
甄六之所以有這個習慣,也是他給他養成的。
自從甄六撞了腦袋,只剩下孩童智力,一直喜歡瘋瘋癲癲地玩。而他又想安安靜靜看書,偏這甄六喜歡纏着他。他只好跟他說玩一個遊戲,讓他乖乖地坐着,當保鏢一動不動地保護他,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他看書。
可這甄六嫌坐得累,於是就蹲着,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這個習慣,怎麼也改不了。
但他沒想到,昔日忠心護他的甄六,此刻竟然蹲到了納蘭褚旭的身邊去。
琢磨了會,淮寅收回思緒,睨向納蘭褚旭責問:“他失蹤了五年,被你抓了去?是你派他假裝天銀國的人禍亂蒼月國邊界?”
聞言,小衛等人意識到這個淮寅跟笨虎似乎是認識的,再回想在雲雀樓裡的情景,這回才察覺到他們似乎也是在救人。
說來,這個笨虎是三年前,阿虎在獵人的陷阱裡救上來了。當時候的他被狩獵機關弄得傷痕累累,幸好有毒醫在,才保住了他的筋骨。
後來發現
他雖然智力不全,但武功極高,像頭猛牛,若論赤手空拳起單打獨鬥,鬼市幾乎無人能及。
剛開始的時候,他嘴裡一直嚷着“虎虎虎……”,而且他又是阿虎就回來了,其他人爲了戲謔二人,就給他取名笨虎。
“失蹤了五年?”納蘭褚旭低唸了聲,並沒有直面回答淮寅的問題,側頭看向笨虎,試探問道,“失蹤了快一年,幹什麼去呢?”
去年冬就傳來消息說笨虎失蹤沒了音訊,當時在蒼月國發生了許多事情,他沒有心思理會,只是吩咐派人去尋找。
前幾日當懿貞太后掀開鐵籠的時候,看見籠中被囚的人竟然就是這笨虎,他當時微吃一驚。
他雖然不知道笨虎爲什麼會成爲禍亂三國的罪人,因爲考慮到穹戈夫人隨時有可能殺人滅口,於是昨晚派小衛等人去劫獄。
聞聲,笨虎擡起頭來看他深冷的目光,憨憨應聲:“虎,禮物,打壞人。”
納蘭褚旭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皺了一下眉頭,試探問道:“什麼禮物?”
笨虎這才站起來,一手拍打在自己的肚皮上。
衆人微吃一驚,只見他把拍在肚皮上的手緩慢向上推。
忽然見他神情有點噁心的狀態,納蘭褚旭扯了扯眉頭,忙抓住香瑟瑟的手腕拉着她倒退半步。
“嘔……”
笨虎頓時吐了一地,衆人倉惶跳腳到一邊去,隨後便看見他的嘔吐物中,有一顆寸徑大明珠,這明珠雖然還佔粘着嘔吐物,但依舊閃閃發亮,而且,在這綠暈中,彷彿看到這明珠的芯處有一點紅。
“琉光不悔。”淮寅訝然低唸了聲。
這顆明珠名叫“琉光不悔”,曾是尹滸皇朝琉光公主與駙馬爺董不悔的定情信物,傳聞不僅在夜裡璀璨奪目,在白天也閃閃發光,而且珠芯處還有一點紅光,說是董不悔對琉光公主赤誠的愛。
但隨着尹滸皇朝的沒落,這顆無價之寶也沒了蹤影,後來傳聞到了天銀國戰王的手中。
香瑟瑟緩緩舒展蹩蹙的眉心,看着嘔吐物中那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寶物,胸口處忽然窒息般抽痛,黯了眸色,下意識睜開納蘭褚旭的手。
納蘭褚旭側頭看了她一眼,動了動指尖,沒有說話,下意識把目光落到這琉光不悔明珠上。
小衛輕斂眸色琢磨了會,事情明瞭了。
之前阿虎因爲千葉林的事情被重傷,笨虎曾去探望他,病得混混沌沌的阿虎說要去找一件奇珍異寶給香瑟瑟道歉,之後笨虎就失蹤沒了音訊。
想必是笨虎聽了阿虎的話去尋找奇珍異寶了,而這“琉光不悔”是在天銀國戰王手中,如無意外是這戰王利用“琉光不悔”讓笨虎以都狼國的身份去擾亂蒼月國邊疆的佈防。
沉默了許久,淮寅察覺到納蘭褚旭等人對甄六並無惡意,看着他憨憨的樣子,他無奈低笑,但又無任何擔憂,便拂袖帶人離開。
走了幾步,他回過頭來看向香瑟瑟,若有意味道:“既然你有了鬼皇這靠山,如何解圍,便無須淮某費心了。”說罷,帶人揚長而去。
確定他們走遠後,納蘭褚旭轉向小衛,沉聲吩咐:“馬上帶笨虎回鬼市讓毒醫治療。”
“是!”小衛應了聲,下意識瞅了一眼嘔吐物中的“琉光不悔”,再暗暗瞅了眼臉色並不好看的香瑟瑟,既然沒
有得納蘭褚旭的吩咐,只好帶着笨虎離去。
東籬遲疑了會,忙識趣帶人離開。
四下只剩下納蘭褚旭和香瑟瑟,沉默了許久,納蘭褚旭纔回過頭來看向香瑟瑟,伸手過去想握住她的手。
香瑟瑟躲開他的手,默然轉身離開。
納蘭褚旭凝視着她漸遠的背影,指尖盎動,終究還是沒有追上去,下意識掏出懷中的貓眼石看了眼。
香瑟瑟抹着髒兮兮的臉沿着林道走去,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髒,但瞧見淮寅小衛這些淨白的人都污漆麻黑的,那笨虎更加像一隻烤熟的地瓜,她就猜得出來昨晚的火勢有多厲害。
“姑娘?”
背後突然傳來慕容憶不確定的呼喚聲,想必是自己的臉跟鍋底一樣,他纔不敢肯定,香瑟瑟穩住氣息回頭衝他冷冷一笑。
站在不遠處的慕容憶瞧見她炭黑的模樣,禁不住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問道:“你鑽竈底去了?”
香瑟瑟眯起眼冷瞥了他一眼,緩和情緒,試探問道:“你怎麼在這?”
“喔。”慕容憶忙笑道,“有點悶,散散步。”說着,他好奇反問,“姑娘不是在宮中嗎?”
“有點悶,出來散步。”香瑟瑟學着他回答。
“散步散成這般模樣,姑娘還真是特別。”慕容憶忍俊不禁戲謔。
香瑟瑟也懶得跟他計較,若有意味問道:“慕容公子耳敏眼寬,可知道昨晚雲雀樓被人放火了?”
“嗯……”慕容憶正想點頭,忽然察覺了端倪,不由得上下打量她髒兮兮的模樣,胸口一陣後怕,訝然問道,“昨晚你該不會就在雲雀樓裡邊吧?”
見他反應古怪,香瑟瑟咬牙切齒反問:“放火的王八蛋,就是你?”
慕容憶嘖了嘖舍,下意識倒退兩步,抱歉呵呵笑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裡邊,聽聞……你被囚在凌和殿了。”
事實上,他用千里鏡彷彿瞧見了幾號人從被烈火吞噬的雲雀樓裡逃出來,因爲好奇,他才循着蛛絲馬跡追過來,沒想到遇到了大難不死的她。
香瑟瑟髒兮兮的臉浮起友好的笑,但在他看來卻是那麼陰冷。
他再倒退兩步,迫切解釋道:“我並不知道你就在裡邊,而且,我火燒雲雀樓也是爲了替你解圍!”
昨晚雲雀樓失火後,皇宮的守衛就亂成一團糟,聽聞還來了刺客,鬧得人心惶惶。
穹戈夫人不知道香瑟瑟究竟是被“聶雲庭”的人救走了還是被火燒死,直接宣稱香瑟瑟逃獄,雲雀樓失火是她所爲。
侍衛聽從她的命令,出宮抓拿與香瑟瑟有關的人,只是,他們纔剛到宮門口,就看到了渾身被薰得烏黑的香瑟瑟就站在不遠處,她那迎風飄揚的銀髮也薰成了灰黑色。
侍衛怔了怔,忙將她押入皇宮。
聽到稟報,皇帝和穹戈夫人不約而同來到大殿外面,遠遠就看見被薰得烏黑的香瑟瑟隨着侍衛沿着寬闊的神道走來。
皇帝看見香瑟瑟雖然滿臉髒兮兮的,但總算平安,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又暗暗瞅了眼站在斜後方的穹戈夫人。
琢磨了會,皇帝雙手負後,高居臨下看向來到石階下的香瑟瑟,沉聲責問:“香瑟瑟,你明明被押在凌和殿,爲何這副模樣到了宮外?昨夜雲雀樓失火,是否與你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