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這邊,宮裡傳來消息,穹戈夫人額頭上的烏龜怎麼也洗不掉。
聶雲庭聽後,心想香瑟瑟這報復可真夠嗆,真夠過家家的,直接噴笑出來。
惹得報信的人側目而視。
但是,想到那穹戈夫人跟自己是母子關係,他心裡的感覺又複雜得多,不過,若那女人一直頂着一隻烏龜,看她還如何權傾朝野。
這回幾重思緒襲來,聶雲庭怒也不是喜也不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來回踱步,坐立都不是滋味,心裡被搗得癢癢的,突然好想見那個作惡的人兒,好想親她,吻她,蹂躪她。
正當他心心念唸的時候,派出去的暗衛回來了。昨日香瑟瑟離開睿王府後,他便派人暗中跟着,得知香瑟瑟跟聶雲霄有約,命人時刻留意情況。
聶雲庭壓下心底的瘙癢,拂袖坐下來,沉聲道:“情況如何?”
暗衛單膝跪下來,恭謹彙報:“回王爺,香姑娘被太子打入了天牢。”
“你說什麼?”聶雲庭觸電般站起來責問。
暗衛怔了怔,連忙回答:“回王爺,香姑娘隨太子到了太子的舊居,香瑟瑟攜帶毒物,突然發狂要殺害太子。”
“香瑟瑟要殺聶雲霄?”聶雲庭將信將疑問道,心想那二人似乎並無恩怨,而且,據以前的情況來看,這香瑟瑟跟聶雲霄的關係還不錯,怎麼會貿然動殺機?
暗衛連連點頭道:“香姑娘說是太子害死坤王妃的,所以要謀害太子。太子躲避及時,但那些花草沾到毒物瞬間枯萎。盛怒之下,太子便將香姑娘打入了天牢。”
“香瑟瑟……”聶雲庭低唸了聲,頓時一臉糾結無力拍打額頭。
這女人才剛在穹戈夫人額頭上畫了一隻很醜又洗不掉的烏龜,然後又明張目膽去動聶雲霄,她是堂而皇之地回來找死的嗎?
他之前忽視了這個聶雲霄,但自從他當了太子後,尤其是這次歸來後,他突然發現此人並不像表面這麼簡單,以前是低估他了。
如果香瑟瑟真的意圖毒害聶雲霄,但他並沒有將她處死,而是將她打入天牢,若非因爲以往的交情,那麼必定是想借她對付穹戈夫人和他。
因爲香瑟瑟剛得罪了穹戈夫人,若死在牢中,穹戈夫人和他聶雲庭都有殺人的動機。
所以,聶雲霄表面上仁慈饒了香瑟瑟死罪,實質是想暗下黑手,想來個一石二鳥。
另外,穹戈夫人肯定會想到這一點,她可以派人在獄中弄死香瑟瑟,然後巫指聶雲霄殺了人嫁禍於她。這樣,她既可以殺了香瑟瑟,又可以除去聶雲霄,何樂而不爲呢?
不管怎麼算,面對香瑟瑟的都是死路一條,只是,死法不一樣罷了。
許久,他沉了沉氣,一邊踱步一邊吩咐:“即刻命人把她的牢房收拾收拾,每一個角落都要打掃得乾乾淨淨,不許留丁點塵埃。更加不允許有老鼠蟑螂之類的畜牲出現。還有換上高枕軟褥,吃的穿的喝的用的,都要是最好的。暖爐,一定要準備一個暖爐。最好鑿開一個窗戶。”
他知道那個女人有潔癖,像牢房那種骯髒的地方,怕是一天也熬不住。
更何況,自從去年冬天的事情後,她的身子就十分虛弱,自然受不了牢房的陰寒之氣,所以,必須讓她吃好的,補品少不了。
踱了幾步,他再鄭重吩咐:“給本王帶話過去,誰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就是跟整個睿王府過不去。”
暗衛正想應聲,突然傳來另一個聲音。
“不必了。”
聞言,聶雲庭側頭看去,見淮寅走來,他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淮寅輕搖手中的白鶴羽扇,淡然笑道:“那個女人入獄不到三炷香的時間,就有人替她打點牢房,現在的牢房佈置得金碧輝煌,別說塵埃了,連低檔次一點的物品怕也見不着。其奢華程度,堪與皇宮媲美。”
聶雲庭扯了扯嘴角,這女人該不會早就料到自己要坐牢吧?
他一直想知道,這幾個月來,香瑟瑟都經歷了什
麼,做過什麼事,見了什麼人。
許久,他才若有意味吩咐:“去查查到底是爲她打點牢房。”
“是!”暗衛應聲,連忙退去。
再踱了幾個回合,聶雲庭拂袖坐下來,靠在榻上。
淮寅看了看他緊蹙的眉頭,隨即坐下,輕搖手中的白鶴羽扇,莞爾笑道:“王爺無須擔憂,這有個一石二鳥的好辦法。”
聶雲庭偏頭看他,沒有說話。
淮寅秘笑道:“以替香瑟瑟解圍爲試題,測試他們的能力,王爺認爲如何?”
聶雲庭旋即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那抹沈睿的笑意,細細琢磨。
據目前的形勢來看,只要是個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香瑟瑟處於一個幾乎必死的境地,藉此來考驗那些人,的確是個好法子。
淮寅見他還有幾分疑慮,淺笑道:“王爺,你一人想法子營救她,定有許多顧慮。若人人都在想法子救她,那勝算可就大了。”
聶雲庭若有所思點頭不語,許久,他回過身來,試探問道:“淮寅,我……這算是利用她?”
淮寅遲愣了會,莞爾一笑,戲謔道:“王爺從來不會考慮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
不一會兒,侍衛進來稟報:“王爺,外面有一個自稱葉留書的書生求見。”
聶雲庭單手托腮,無趣道:“無非是爲了香宜薛而來,本王現在沒興趣見他,把他打發了。”
侍衛遲疑了會,緊接着說:“王爺,那書生還說,王爺好演技。”
聞言,聶雲庭挑了挑眼眉,與淮寅對上一眼,再示意讓侍衛將他帶進來。
許久,葉留書才隨侍衛到前廳來,他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淮寅,再朝聶雲庭行禮。
聶雲庭把侍衛揮退,平手指向淮寅,深沉笑道:“這位是本王的好友,淮寅,淮公子。”
葉留書和淮寅二人互相施禮。
聶雲庭平手示意讓他坐下,試探問道:“葉公子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
葉留書再次拜了拜,若有意味道:“王爺既然把在下宣進來,自然知道話裡的意思。”
聶雲庭看他還有些許蒼白的臉色,擡手輕劃放在案几上的杯蓋,戲謔問道:“那麼,葉公子昨晚衝上來吃了本王一腳,是爲了配合本王?”
葉留書輕搖頭,坦白道:“在下自認智拙,回去之後理清思路,才察覺端倪。”
聶雲庭莞爾一笑,不以爲然道:“你並非智拙,只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關心側亂罷了。”
葉留書稍稍低眸,沒有說話。
聶雲庭打量了他兩眼,試探問道:“本王雖然很少參加文人聚會,但葉公子赫赫大名嘛,也瞭解不少。早就聽聞你不喜歡追逐名利,傲慢不羈,喜歡獨來獨往。如今,爲何要不辭勞苦,與那些凡夫俗子爭破頭顱比個高低?”
葉留書沉默了許久,擡起堅毅的眼眸,一字一頓鄭重說道:“我想要香宜薛,所以,我必須要先擁有保護她的能力。”
香家被貶繼而被屠,他恨自己由始自終都不能做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香氏一族慘遭毒手,香宜薛亦牽連其中。
他本以爲香宜薛慘死在寧昌,決定爲她守墳三年再遁入空門。
突然聽聞香家再次崛起,而香宜薛亦尚在人間,但是,他沒有去找她,因爲他害怕再次失去她,害怕自己在她遇到困境的時候,再一次束手無策。
所以,他決定進入這個爭鬥的漩渦之中。
因爲他知道,香家再次崛起,註定成爲這股鬥爭的漩渦核心點,非福貴側徹底覆滅。
若無能力保護香家,那麼,他甘願共存亡。
“所以,你迫不及待趕來,是爲了香宜薛。”聶雲庭若有意味道,拂袖而起慢步向他走去,臉色有幾分暗沉。
葉留書微斂眸色,沉默不語。
聶雲庭來到他跟前,忽地往他肩上拍了拍,歡喜笑道:“不錯,能夠在凌亂中迅速理清思緒做出判斷,直接到來坦白心跡。本王就需要
你這樣的人才。”
葉留書微微一愣,還以爲他會戲謔他爲了美色出賣自己的原則,卻沒想到他會說這番話。
聶雲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隨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莞爾笑道:“她是香瑟瑟的姐姐,本王自然不會動她一根汗毛。”
聞言,葉留書頓時如釋重負。
聶雲庭捕捉了他這個動作,輕哧一聲笑問:“怎的,你不是已經察覺本王在演戲了嗎?還擔心本王動了她?”
葉留書稍稍側過頭去,不以爲然回答:“王爺雖是演戲,可是,碰不碰她,則又是另一回事。”
關於這位皇子的臭名,他是早就如雷貫耳了。
聶雲庭稍稍側身靠着案几,興趣盎然道:“都說你們這些文人說話喜歡拐彎抹角,葉公子卻是爽快,一針見血,不留餘地。看來,本王從前是有眼無珠了。”
“既然王爺這麼說,留書也直言了。”葉留書覆手在前稍稍施了一個禮,鄭重說道,“在下已經想到了替香六千金解圍的辦法。”
聶雲庭下意識跟淮寅對上一眼,再轉向葉留書戲謔問道:“誰說本王要助香瑟瑟解圍呢?”
他心裡也納悶了,自己對香瑟瑟的心思,有那麼外露嗎?
葉留書皺了皺頭,隨即從袖中抽出紙條來,將紙條奉於手中,反問道:“這,難道不是王爺的意思?”
聶雲庭與淮寅迷惑對上眼。
淮寅緩慢起來,走過去接過紙條,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字眼,先是微訝,再是佩服,而後是複雜的秘笑,他側頭看葉留書試探問道:“葉公子何時收到這紙條?”
葉留書回答道:“在香六千金入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內。我試探問了一下,幾乎所有人都收到同樣的紙條。”
聶雲庭見淮寅神色奇怪,忙迎上去問:“寫的是什麼?”
淮寅把紙條交給他,帶着幾分讚歎道:“與我的想法如出一撤。”
紙條上邊寫着:替香瑟瑟解圍。
聶雲庭看了紙條兩眼,迷惑低念:“誰跟我們打同樣的主意?”
葉留書聞言,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猜錯了。
淮寅莞爾一笑,輕搖手中的白鶴羽扇,踏着木屐慢步道:“還用猜嗎?如無意外就是香瑟瑟她本人了。”
葉留書和聶雲庭不約而同微愣。
淮寅笑意淺淡道:“香瑟瑟突然出現於衆人眼前,氣也不喘,接連招惹穹戈夫人和太子,無非就是將自己至於這個九死一生的險境。”
“在七星閣,她以她的張狂贏得了文人傑仕的驚歎;在太子舊居,她以魯莽,陷自己入獄;在獄中,她以金銀財帛裝潢牢房。無非就是想讓那些人知道,這由始至終都只是一個局,在她背後還有更厲害的人。而誰能解這個局,就是幕後主使想要的人才。”
“良禽擇木而棲,試想,他們都以爲香瑟瑟幕後還有一個人。這香瑟瑟的張狂、膽識、智謀,足以讓這些文人傑仕歎服,對於她幕後的人,他們必定趨之若鶩。”
葉留書微微吸了一口氣,心想香瑟瑟這一步棋走得甚妙,幾乎是必死,卻又必不會死。
說來,他只見過香瑟瑟三次,更因徐雲平的事情厭了她,卻沒想到她的計謀竟如此厲害,這魄力不亞於任何一個男人。
“此女有膽有色,敢以自己的性命作賭注,試問世間能有幾人,更何況是女人?怪不得……”說到此處,淮寅的目光在二人瞧不見處略帶複雜暗了暗,莞爾笑道,“穹戈夫人也忌憚她。”
聶雲庭琢磨着淮寅的話,忽地冷冷一笑,原來她幫襯着演戲,也是爲了讓那些文人傑仕對穹戈夫人失望,只不過,她有着與他一樣的野心,都想招募能人異士。
只是,她做得更狠。
他只是用聲譽作賭注,而她,是用生命。
這股狠戾,這份狂傲,試問,哪一個有識之士不想追隨?
沉默了會,聶雲庭轉向葉留書,試探問道:“你說已經想到辦法了,何種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