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婦沒注意到靜夏一時口誤溜出的“江湖”二字,只聽懂了她那番話的整體意思,她面前的這位小大夫是個極厲害的人;產婦的眼睛不由一亮:“大夫,你是說我肚子裡的孩子還有救?”
謝青沅微微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楊…楊紅棗。”
謝青沅再次給楊紅棗拿了脈,開口說了方子,讓撫春去找陸遙:“你請陸老找人煎藥過來,你留在這裡幫忙。”指間輕動,又是幾枚銀針紮了下去,輕輕按了按那隆起的肚皮,轉頭繼續跟楊紅棗說話,“大人孩子我都能救,你只要照我的吩咐做就行了。”
楊紅棗連連點頭。
撫春揭了簾子出來,見寧王和陸遙都已經守在了院門口,微微一愣,忙把手裡的方子遞給了陸遙:“陸老,我們殿下請您……”
陸遙大手一揮:“你快進去幫忙,我這裡會安排妥當的。”也不看那方子,立即叫了隨侍的藥童照方趕緊抓藥煎藥去了。
撫春鬆了一口氣,忙轉回了產房:“殿下,陸老和王爺幾個人都守在院子裡。”
謝青沅心裡更是定了下來;她對小兒科並不擅長,楊紅棗這生得兇險,她怕孩子生下來後會有什麼不妥,有陸遙就在外面,等孩子一生下來可以及時救治,她心裡就更有底了。
見艾炙好了,謝青沅極快地收了銀針,把穩婆叫了過來:“她胎位已經正了,你來接生。”
穩婆驚訝地盯着楊紅棗的肚皮看了看,見謝青沅背過身了,揭開楊紅棗的裙子探了,聲音也喜得顫了起來:“開了五指了……”
話音未落,楊紅棗已經痛叫了一聲,覺得肚子墜得極痛,院子中的王驛丞終於又聽到妻子的聲音,身子一顫,幾步靠近跟女兒一樣趴在了窗戶:“紅棗……”
謝青沅沉靜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你們別在外面喊了,去給她煮碗糖水雞蛋來,一會兒吃了纔有力氣。”
“哎!”王巧兒脆脆應了一聲,抹了一把眼角,飛快地跑去廚房了,不一會兒就端了滿滿一大海碗的糖水雞蛋來。
撫春撩了門簾子接了,和靜夏兩人趁着陣痛間隙給楊紅棗餵了大半下去,謝青沅見楊紅棗吃完後更有了些活氣,轉頭去看穩婆:“現在如何?”
穩婆仔細查看了回話:“已經看見頭了!巧兒她娘,你再用把子力!”
楊紅棗已經一身的汗水,頭髮溼噠噠地貼在額頭上,照着穩婆的吩咐使了幾回勁,痛得幾乎叫不出來,臉色寡白寡白的,明顯又開始脫力了。
謝青沅皺了皺眉頭,把撫春叫過來耳語了幾句。撫春點點頭,出去也不管王驛丞,伸手把繼續貼在窗戶根兒下面的王巧兒拉了進來,低聲吩咐了她幾句。
見又一次陣痛襲來,謝青沅眼明手快一針紮在了楊紅棗臍下氣海穴,與此同時,撫春猛地一捏一直握在她手裡的王巧兒的手。
王巧兒又脆又尖利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娘——”
楊紅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發力想坐起來,只覺得腿間一滑,有什麼東西擠了出來。
穩婆已經一把接住了:“生了生了!巧兒她娘,你給棗兒添了個弟弟了!”一邊說着,一邊利落地剪了臍帶,在嬰兒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聽着他呱呱大哭起來,忙揩了兩把用襁褓包裹了。
楊紅棗渾身發軟地躺回了產牀上,喃喃輕問了一句:“生了?”意識很快朦朧起來。
這裡面也有自己一份功勞!靜夏正激動得眼淚花花,謝青沅笑着吩咐她:“快去把煎好的藥端來,這位楊嫂子還要儘早服藥呢。”
靜夏忙脆脆應了一聲,歡快地跑了出來,見站在院子中的王驛丞臉上還驚疑歡喜不定的,笑眯眯地衝他福了一福:“恭喜驛丞大人喜得貴子了!”這才跑去端藥去了。
產房裡,先前被謝青沅一針扎暈的王驛丞的老孃王田氏被王巧兒那一聲尖呼猛然叫醒,心裡正嘣嘣跳着,就聽到穩婆說生了個兒子,連忙歡歡喜喜地撲了過來,將襁褓緊緊抱在了手上:“哎呀,我的乖乖孫孫,可把你盼出來了!”
謝青沅瞥了王田氏一眼,叫了撫春過來:“把孩子帶到一邊房間,請陸老先給他看看。”如果有什麼不妥,也好早些出手診治。
撫春會意,轉身走向王田氏:“這位嬸子,麻煩你把孩子給我,我要帶給陸大夫檢查一下。”
王田氏忙把襁褓往懷裡又摟緊了些:“檢查什麼,我孫子好好的,不用大夫再看了!”一邊說一邊就瞪向吩咐撫春這樣做的謝青沅。
謝青沅依然守在產牀邊,伸手把楊紅棗的衣襟往上撩了一點,取出銀針打算繼續鍼灸;她得趕緊下針,提前防治楊紅棗產後出現血崩。
王田氏一眼看到她還在產牀邊上,自己兒媳身上穿的襦裙不僅腹部位置被剪了一大塊,就連那件短襦上衣的下襬也被撩上去一點,不由尖呼了一聲撲過來:“你做什麼!”
謝青沅沒提防,被她撲來重重一掀,腰背一下子撞到後面的圓角櫃上,不由低低痛呼了一聲。
“女乃你幹什麼!”
“殿下!”
王巧兒和撫春的驚叫幾乎同時想起,立在院門口的紀霖臉色微變,一個箭步就貼到了產房的窗戶邊:“出了什麼事!”
謝青沅聽他的聲音冷凝凌厲,怕他會不管不顧地闖進來,連忙開口答了一句:“沒事,你別進來!”
撫春搶過去扶好了謝青沅,憤怒地瞪着王田氏,王巧兒已經氣憤地先開了口:“奶,你做什麼!這位大夫是在救我娘!”
王田氏正被紀霖隔窗喊的那一聲驚了一下,見孫女兒居然頂撞質問自己,心裡的火立即就轉向了她:“剛纔又不是沒讓他救,你嚷啥!你弟弟也生下來了,他還在你娘肚皮上摸來摸去,你個死丫頭怎麼不問他想幹啥!”
撫春頓時氣急:“我家殿下手裡還拿着銀針呢,她是想給這位楊嫂子鍼灸,你胡說什麼摸來摸去!”
王田氏還沒有開口,窗戶外的紀霖已經黑着臉暴喝了一聲:“韓成海,把驛丞給我拿下來!就按在這裡給我打五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