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永正聽她直呼紀霖的名姓,心裡更是不喜,忍了一忍,沒有直接回答謝青沅的話,而是把自己的謀劃說了出來:“其實也不過是迂迴了一步。王爺可以先娶嘉儀縣主爲正妃,等你的身份明朗以後,再娶你爲側妃。
王爺身上曾經中的毒,跟元皇后和元國公有些干係,等王爺以後得了大位,再把這件事讓人翻出來,元氏行此大逆之事,必然只有覆滅的結局,那位嘉儀縣主自然也會被貶,到時王爺再將你扶正就是。”
謝青沅嘴角不由泛出一絲譏笑:“瞿先生真是好划算,前前後後都算到了,智慮無人能及!”
瞿永正一忍再忍,見謝青沅反諷自己,本來看在紀霖面子上一直壓在心底的氣性也上來了:“現在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最終與你又沒有妨礙,謝九殿下莫要做那婦人小家子氣!
自古皇位爭奪就是行險,王爺能得元氏那邊的助力,機率可增幾成,難不成謝九殿下爲了那點情情愛愛就要死扯王爺的後腿?難怪聖人有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如今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着爭風吃醋!
莫說你現在做男子打扮常在外行走與人接觸,就是你上回被劫持了幾天,換在尋常女子身上,早就沒有清白可言了,王爺他也對你沒有半點嫌棄之意。
現在不過是權宜之計,讓王爺先娶了那嘉儀縣主回來而已,你眼睛裡就沒有大局?只瞅着後院那一丁點事,就不想想夫貴妻榮……”
“是紀霖讓你來勸說我的?”謝青沅蹭地跳下了馬車,打斷了瞿永正的話,“他若嫌我沒有清白,想讓我答應這事,你讓他過來親口告訴我!如果這事只是瞿先生你自己的想法,那我就先把話放在這兒,先生你回去問紀霖,你勸動他了,我謝青沅不強求非要進他那寧王府,他想娶誰儘管去娶,我再無二話!”說完拱手一揖,竟然就這麼揚長走了;撫春和靜夏面面相覷,連忙跟了上去。
瞿永正坐在車上氣得一臉紅紅白白。紀霖那裡說不通,他本想着把這事揉碎了掰開來好好把謝青沅這頭說通去,誰知道謝青沅這脾氣更硬,竟是幾句話不合,直接走人!
不說在寧州,只要是寧王麾下,哪個敢對他這麼無禮?真是頭髮長見識短的婦人,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高,何全並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麼,但是謝九殿下從馬車上跳下來後,衝他微一點頭就直接走了,瞿永正臉色也是很不好看,何全心裡就有些打了鼓,坐上車轅時小心問了瞿永正一句:“瞿先生,您們……”
不等他問出來,瞿永正就重重“哼”了一聲,然後低喝了一句:“我們回去!”把車簾子一撩就摔下來了。
何全摸了摸鼻子,老實駕了車回了寧王府,回到自己房間裡左思右想了一回,偷偷跟何衛說了。
何衛覺得這事應該讓王爺知道;只是王爺去了皇陵,府裡現在臨時是瞿永正坐陣,上京的緊急情報都是報到瞿先生那裡,能處理的就處理了,要紀霖決定的,才走密信渠道報給紀霖。
這件事他們要揹着瞿先生偷偷報給王爺,總不好走密信渠道;何衛想了想,把這事寫了張短箋,夾在了尋常王府要報給王爺知道的一些日常事項的信箋裡,讓人送了過去。
謝青沅臉色發沉地回了莊子上,心裡依然像堵了一團棉絮似的難受。
瞿永正只知道謝青沅被寧彥劫持的那一回,依着世俗對女子的看法,無意中說起了清白一事;可是謝青沅本來就因爲先前被紀霖誤會的事而有心結,這回再被雪上加霜一下,心裡更加覺得難受了。
紀霖一直沒有跟她說什麼,他說他不管以前,不再要什麼解釋了,他只看現在……她自認清白,她也相信瞿永正先前那一番話,不會是紀霖的意思;可是像瞿永正這種他最敬重的先生若是在他面前多進言幾回,紀霖以後會不會潛移默化的改變想法,對她心生嫌隙?
寒星和晨星兩個剛把晾好的藥丸裝了瓶,就看到謝青沅神色不豫地回來了,悄悄看了跟在她身後的撫春和靜夏一眼,見撫春微微搖了搖頭,忍下心頭的疑問,笑着迎了上來:“殿下,這些藥丸已經裝好瓶了。”
一排排藥瓶子擺放得整整齊齊的,裡面裝的是謝青沅親手給紀霖做的幾樣成藥和藥粉,謝青沅看了一眼,長長吐了一口悶氣:“你們把這些藥瓶都分類裝進匣子裡,寒星,你收拾收拾,一會兒你去,親手把這些藥送給寧王殿下。”
寒星連忙應了,四婢一起上前裝匣。謝青沅回到房間,提筆給紀霖寫了一封信,把今天瞿永正過來找她的事詳詳細細都給說了,停了片刻,纔在後面提筆寫了自己心裡的話:“我想你親口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想法!”
她知道紀霖一直有野心,誠如瞿永正所言,如果這時得了元皇后和元國公那邊的相幫,紀霖想得到那位置就更容易很多。
兩邊要聯盟,自然就要有聯盟的誠意,紀霖這邊要付出的誠意,就是娶了元秋當正妃,頂好再讓她生下一個孩子,這樣估計元氏那邊會更放心。
這種連婚姻也能拿來獲利的手段,在皇室中早就用得濫了;只是,謝青沅會覺得噁心!哪怕後來元氏真的覆滅,元秋真的被貶被休,紀霖如瞿永正所言,再娶了自己爲正妃,謝青沅也覺得噁心!
那樣的紀霖,可能不會再是她心目中能託付終生的良人了……可是,與男人野心勃勃想得到的權勢相比,她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質子的感情,又能有幾斤幾兩呢?
當她還是源城謝七的時候,寧彥尚且爲了得到那些人手而與她絕交,現在紀霖面對的是太子之位的誘惑,況且還應了最後還是自己爲正妃……在紀霖的心裡,是否會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純粹就是矯情,就是瞿永正所說的不識大體,眼皮子淺?
謝青沅慢慢吹乾了墨,將厚厚幾張信紙仔細疊好,裝進了信封裡,滴了蠟油,封了自己的私印,將寒星喚了進來:“藥匣子都收拾好了?把這個一起帶上,你親手交給寧王殿下,然後把他的回話帶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