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令洲重新又往外走了出去,談好了價錢包了輛騾車守在了質子府門口。果然等到日落時分,就在他無聊得幾乎快睡着的時候,一輛青布黑油的小騾車駛了過來,在質子府門口停住了。
今天街上人太多,謝青沅又是要帶着弟弟去逛街,那些個地方馬車根本走不動,反正兩人也是要用走的,還不如到時買的東西多了再臨時僱個小騾車。
謝青沅出門索性沒讓周興駕車,後來找了輛騾車幫着運東西回來,見到了質子府,葉清衡刷地跳下車跟守門的兩個兵丁說了一聲,衝騾車招了招手,騾車這才滴滴答答駛了進去。
等那騾車出來時,章令洲就上前攔住了:“夥計,剛纔那位殿下讓我們跟在後面給他送貨的,我一時走得慢了些,沒跟上你的車,這腦袋被吵得亂轟轟的又忘記他是住哪兒的了,你給我說說唄。”
章令洲一邊說着,一邊就遞上了一串兒銅錢,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是雁回院,你快去吧。”
章令洲笑呵呵地應了,眼瞅着那輛騾車走了,才眯了眯眼。其實他要直接去打聽,也是能打聽到南楚那位謝九殿下住在質子府哪個院子的,不過他過來這一趟,卻是要確認,謝清衡確實跟在了那位謝九殿下身邊!
一直混到天都黑了,章令洲纔回到了謝府,一回去就被茗煙叫去了謝重樓的山濤院裡,謝重樓正坐在暖閣裡等他回話:“今天可打探到什麼了嗎?”
章令洲沒想到謝重樓會這麼急,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一番頗有分寸的說辭:“少爺,今天是二十九,最後一批年邊採買的人多,小的費了不少工夫和銀錢,纔打聽出謝清衡大概是從東城那一帶過來的,具體在東城哪兒落的腳,小的還要再找人打聽;怕就怕明兒個就年三十了,一般人家都窩在家裡過年不出來了……”
謝重樓不等他說完,就把一張銀票“砰”地一聲拍在了桌子上:“這一百兩,你先拿去花用,再是過年,也務必把他的落腳處給我打聽清楚了!”
章令洲心裡被震了一跳,知道這裡面的干係遠比自己想的還要重大,不然一向沉穩的大少爺不會到晚間又扔給自己一百兩。
章令洲躬身接過那張銀票,躊躇了片刻看向謝重樓:“少爺,要不畫了像,小的使銀子找幾個幫閒去……”
“不行!”謝重樓一口就打斷了章令洲的話,“這件事,你悄悄做好,半點兒都不要透給任何人知道!”
章令洲背上已經起了一層白毛汗水,第一回覺得自己有些機智過頭了,當時他既然想到三房失火這事情裡面會有貓膩,就該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在主子心裡的份量,到沒到心腹的地步!
現在聽起來這事兒分明是極其隱秘,少爺連幫閒都不願找,生怕露出一絲半點兒的口風,那自己只有拼死讓少爺引爲心腹了!
章令洲立即跪下重重磕了個頭:“少爺的事對小的就是天大的事!少爺放心,不把謝清衡那下落找出來,小的就不過這年了!小的這就再出去打聽。”
家中逢厄、自己落難之際,能有這麼個忠心的奴僕,可見這人品性很好;謝重樓心氣頓時舒暢了好些,伸手扶了章令洲起來:“好!這件事做的好了,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做我院子的管事!”
章令洲剛纔高高提起的心頓時落下了一半,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就要告辭了往外走;謝重樓心裡更舒服了些:“不過也不急着就趕在這年二十九、三十的,橫豎大家都回家過年了,你去找人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找,還惹得人注意了;等初一,你再去仔細尋着。”
章令洲感激涕零地又拍了好一通馬屁,這纔回轉了自己家裡。
家裡早吃過晚飯了,章令洲隨口應付了爹孃和兄嫂的問話,拋了一個二兩的銀角子出來說是少爺賞的,喜得娘和嫂嫂忙不迭給他熱了雞湯,下了碗雞湯麪。
章令洲狼吞虎嚥地刨了,就將門牢牢拴緊了,坐到牀上將今天得的兩個荷包和那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都取了出來,擺在自己的面前看了又看。
一百五十多兩!他一個月月錢才一兩銀子,因爲做的是炒貨的採買,油水也不是很多,見不着主子的面,打賞更沒有什麼;這得抵他做多少個月啊。
有銀子就是好啊!這還不過是因爲跟少爺報告了謝清衡的消息,要是等他帶着少爺堵到了謝清衡,哪怕少爺要他把謝清衡給捂死了,只要有更多的打賞銀子,他也願意……
謝青沅並不知道謝重樓已經知道了弟弟的事,年三十夜和弟弟坐在暖閣的薰籠邊守歲,一邊吃着瓜果零食,一邊吩咐撫春把前天包好已經凍上的餃子拿出來,打算一會兒聽到皇城那口大鐘迎新響了後,就讓撫春煮了送上來。
葉清衡一個接一個吃着味甜汁多的紅橘,直呼後悔買少了:“以前在源城的時候,這東西就少見有賣的,還是偶爾謝貫仲回鄉祭祖時會帶上一簍子,我才分到幾個;昨天我真該把他家那幾筐子全買下來。”
這是上好的雪嶺紅,雖說比尋常水果貴上一點,可是現在他們也不是吃不起。葉清衡這麼說,多是有些想把以前的補償回來的意思;以前他知道父親和姐姐養家辛苦,又見這紅橘是從京城來的,擔心是個稀罕物兒貴着,從來就沒有嚷了一聲要買紅橘。
謝重樓極喜歡吃紅橘,以前葉清衡經常是眼巴巴地看着,偏偏他懂事,自己得了二房分的幾個,不僅省着吃,還帶回來給父母和姐姐吃,也表現得很剋制矜持;謝青沅一直都不知道他也饞這個。
見弟弟現在吃得停不了嘴,本來那句“吃多了小心上心火”的話就咽回了肚子裡,謝青沅輕輕搖了搖頭:“早知道你這麼喜歡吃,我們真該就全買了。不過也不用擔心,買了兩簍子呢,儘夠你吃到明天的,明天年初一,上京城也有很多店面不歇業的,我們再去看看,要有賣這雪嶺紅的,再買些來就是;就怕你貪多,小心吃不完爛在筐子裡。”
現在有銀子就是好!葉清衡呵呵一笑,又剝了一隻雪嶺紅,捏了幾瓣橘瓣塞進了謝青沅嘴裡:“明天還是我帶着木頭去街上尋一尋吧,紀六哥不是說三十夜他得進宮,不能陪你,初一一準兒就來嗎?”瞅着姐姐笑得一臉的可惡,臉上只差沒拿筆寫上“我都懂,我回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