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萬丈,朝陽初升,春暉暖暖照來,透過玄甲,將一片暖意一直傳進心裡,又引人矚目東方,心中驟生無限明亮。
紀霖立在太極殿門的玉階上,眺望着兵士們井然有序地收整隊形,輕輕長吐了一口氣。
這一次北上,一是懷柔,二是掐斷了驛道信路,雖然有幾次小規模的戰役,但是大面上還是推進得非常順利。
特別是到了上京城附近後,因爲那封密旨的取得,更取得了上京中軍、左軍和前後軍的投誠,更兵不血刃地瓦解了京右軍的抵抗。
至此,大局已定。剩下來的,就是他的登基儀式了。
紀霖的嘴角淡淡浮出了一抹微笑,先登基,然後封后,他已經等不及攜着沅沅的手,一起走上太和殿詔告天地和先祖了!
遠處整齊的隊伍驟然中分,讓一騎飛馬疾馳了過來。
紀霖站在玉階上,看着那邊的舉動就格外明顯,等注目看清馬上的騎士是專門負責密信的一名親衛後,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王爺,寒星那邊有急信!”親衛在二十餘步外鞍馬,然後飛身躍下,幾步行來半跪在紀霖面前,呈上了手中的密信。
不是沅沅的信,而是寒星?紀霖連忙取過密信展開,手指微微抖了起來:怎麼回事,就算沅沅再急着去找人,怎麼會行蹤撲塑到寒星和晨星都找不到的情形?
難道暗中有人對沅沅下手?!
紀霖立即召了韓成海過來:“你親自去,即刻帶人去查,務必找到王妃的行蹤!”
寒星和晨星竟然跟丟了王妃?韓成海粗粗問清了情況,心中詫異不已,也本能得有些不安:不是說葉清衡那小子學得一身好本事嗎,難不成他那身本事只是用來甩開寒星她們?如果路上真出了什麼事,葉清衡那小子應該還能護得住王妃吧?
千里之外的盤山縣驛道上,連日陰雨剛過,太陽剛剛露出了明媚的笑臉。
道路雖然還是泥濘,不過見天氣轉爲晴好,趕路人的心情也都好了幾分,一名載了一車鄉人進縣城的車伕一邊抖着繮繩,一邊忍不住哼起山歌小調來:“盤山那個路彎彎喲~~~”
一個“喲”字還沒拖完音,就聽到前面一陣淒厲的馬嘶,就在他們先頭走着的那一駕馬車突然飛快地行駛起來。
“不好了,這是驚了馬啊!”車伕嚇得下意識地緊緊勒令了繮繩。
這盤山縣城當初在山崖上開鑿這麼一條連通南北的驛道實在不容易,這一邊是山,一邊就是崖的,在這盤山道上驚了馬,那可是——
“小心!”
前面隱隱傳來人聲提醒,可是在大家的驚呼中,那駕馬車還是被髮狂的馬兒帶得一歪,徑直朝外沿的山崖傾覆,很快就帶着馬兒一起墜了下去。
有膽大的趕緊跳上車上前看個究竟,只見那馬車連帶着馬兒一起,“咚”地一聲墜入了山崖下猶正渾黃的神女河裡,馬兒只冒出了一下頭,就被漲起來還沒消退的桃花水帶着打了個漩兒,一下子又沉沒了下去,再也不見蹤影。
只有先前駕車的那個小哥,因爲跳車及時,正緊緊扒在崖壁上急呼:“快來人吶,救命吶!我家小姐和少爺還在車裡啊——”
先前這輛馬車停在茶棚子歇息,大家是見着一個少年和他姐姐從車上下來用了些茶水熱食的,這會兒聽到這趕車的小哥一喊,熱心的路人一邊七手八腳地把那僥倖死裡逃生的小哥拉了上來,一邊就張羅着人手趕去盤山縣衙報案。
這盤山驛道山崖這麼高,下面那神女河的河水又這麼急,這麼摔下去……要活死的機會只怕很少了,只看還能不能趁早撈個全屍出來。
哎,這真是,好好的姐弟兩個人,穿得也體體面面的,先前喝茶的時候還歡歡喜喜地說着話,這轉眼間就……造孽喲!
化妝成一個乾癟老頭子的葉清衡輕輕挽住牛車停下,看了坐在車上的謝青沅一眼,壓低了聲音輕嘆了一聲:“姐……”
裝成了一個包着頭巾的老婆婆的謝青沅從正逼真表演的木頭身上回過眼,面無表情地輕輕開了口:“走吧。”
夕陽西下,青翠的山林小道上,牛鈴叮噹,慢慢悠悠的牛車在林邊一間竹籬繞舍的小院前停了下來。
葉清衡輕巧地跳下牛車,衝院子裡喊了一聲:“何師伯!何師伯!”
“我又沒聾!”一名五十歲左右、梳着整齊精神的圓髻的婦人,腰背挺直地從院子後面轉了出來,一手挽着個小竹籃子,籃子裡放着一把新割下來的韭菜,狠狠瞪着葉清衡。
葉清衡“嘿嘿”笑了聲,轉頭低低跟謝青沅解釋:“姐,何師伯就是這個直脾氣,不過她人挺好的……”
“你怕我吃了你姐姐不成?!”何師伯又是一瞪眼,打量了一下被葉清衡小心攙下馬車的謝青沅,皺了皺眉頭,“受了內傷?怎麼不帶她回無涯山?”
“何前輩好。”謝青沅微笑着給弟弟這位取了個叫“何山”的男子名字,卻是女子的何師伯行了一禮,“我不會功夫,也不是受了內傷,只是身上隱疾發作,不得已要過來叨擾何前輩一段時間了。”
“隱疾?”何山看了謝青沅一眼,將手中的籃子一扔,也不打開竹籬笆門就輕輕一躍跳到了謝青沅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脈搏。
“咦?你這脈息……”何山忍不住詫異地看了謝青沅一眼,原來搭在謝青沅脈搏處的兩根指頭輕輕一動,換成了三根指頭搭了上去,不僅閉了眼睛,還不時地輕叩一下謝青沅的脈門。
這一手,是內功深厚的人才能用得出的叩真脈,是熟練地控制自己的真氣爲對方把脈,多是用在普通按指不太把得到脈息的情況下。
謝青沅知道自己的脈息沉沉不動,良久才得一叩,見這位何山前輩用出了叩真脈,遂站穩不動,見何山良久才放開了手,微笑着補了一句:“何前輩,其實我這脈息是——”
何山驀地睜開眼:“你懷孕了,有四個多月了,你不知道麼?”
謝青沅腦中轟的一聲,一下子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