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海瑞南亭朝九遭…不如陝西李九高
三滾橫爬順（第二部：十八）
三兒家一個上午殺了豬，中午請殺豬師傅吃飯。花兒領着燒罷水回家的四妞在家擀麪條。
大家回來，在豬頭上割下一塊肉來切成絲用醬油泡上。豬板腸上取出一坨油來，坐鍋放油燒熱。再放入花椒、蔥薑蒜調味，接着放入豬肉。炒個七八分熟，放白菜、蘿蔔、海帶、豆芽、紅薯丸子，皮乍、豆腐總之所有能放的東西都放了，炒了一大鍋“燴菜”。給師傅來了兩碗肉多菜少的麪條，剩下的全家人吃的精光，提前一天改善生活，提前一天過年了。
三兒給殺豬師傅算賬，拿出錢來。師傅說：
“錢我就不要了，把豬心給我，我的老母親心臟不好，我給他掙幾個豬心來讓她吃。”三兒過意不去說：
“難得你一個大孝子，‘海瑞南亭朝九遭，不如陝西李九高’，你這樣孝敬。可比賣燒餅的李九高了。”師傅搖頭說：
“那沒法比，李九高是天天如此。我這是偶爾幾次，比不了，比不了。”
兩個人說的這個典故，在我們那裡流傳很廣。海瑞在南亭去一個很有名的廟裡朝了九次，一心想上頭柱香，結果八次都應去的遲了，第一柱香已經有人上過。第九次，他晚上沒走坐在上香的地方，迷糊了一下，第一柱香又點着。海瑞噴心惱火，好個神仙你也徇私。夜裡就審起了城隍，城隍對海瑞說：
“這裡的第一柱香，是天庭裡吩咐，給陝西一個叫李九高上的。什麼原因他也不知道。”
海瑞決定去看看這個李九高，到底是那一方神聖，連天庭都要爲他徇私舞弊，結果看後海瑞自愧不如。原來這李九高是個賣燒餅的，每天打出第一個燒餅來不賣，熱乎乎油滾滾趕緊給他老母親送去，幾十年一直這樣。
想想這幾十年如一日，做出來第一個燒餅不賣，給母親吃。看似簡單，細細琢磨任何人都容易做到。所以這師傅也說不敢比，不過這殺
豬的師傅也值得人尊敬了。信奉“吃什麼補什麼”，殺豬不要錢和肉。只要一個豬心，說起來豬心能補心。信的人覺得豬心是個寶物，不信的人不過是一塊不大的肉。三兒就是那種不信的人，覺得過意不去，就去拿來一對豬蹄，半副豬肝硬讓師傅取走。
晚上全家人坐在家裡算賬，一百五十二斤的豬。賣給食品收購站，賣個二等能賣一百零四、五元。殺了一百零三斤的肉，就是一百零三元。雖然少賣了一元錢，但落下一個豬頭、一堆豬下水、一堆豬的板腸油、兩個豬蹄子，這些東西少說也有三十來斤。過年吃個三五斤，剩下的過年後也夠蓋房時招待幫工的人們。外帶拾回家來的豬毛，也能賣個三毛五毛的。這一頭豬確實是賺了。
第二天就是二十九，太陽升起來後暖洋洋的。大寶搬一張桌子，拖一個凳子去村中的北牆根，給村裡人寫春聯。那時候的春聯無非是寫一些革命的豪言壯語。
來的第一個人，大寶給他家的大門垛子上來了一副：“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黨，指導我們的理論基礎是馬克思列寧主義”。橫批：毛主席萬歲。屋門的春聯字數要少，就寫了毛主席的七律詩作內的詩句：“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爲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這幾副對聯第一首裡面帶了個春字，透出了春的氣息。
接着又寫了：樹木興旺、肥豬滿圈、出門見喜、春光滿院、南海觀音、天地之位、大小的福字。天地閣窯上也來了一副對聯：上天言好事，下地降吉祥。大寶寫好給來人唸了一遍，這個人也不認的幾個字嘴裡直誇：
“好好好！”這時候一家一戶送過紅綠紙來，大寶又是裁又是剪又是寫，忙的不亦悅乎。
花兒領着一幫女將男丁，在家捏花糕。在煤火臺上放的前天就發上面的發麪盆子，快發的滿出盆沿來。這些面是平時捨不得吃的頭白麪，雪白雪白的。先捏了一個大的，花糕的底座有缸蓋那麼
大，正好放在蜀黍杆做的缸蓋上。第二層比第一層小一圈，拿合好的面搓成蛇一樣的長條，分成幾次盤到一起。用長筷子夾住中間使勁捏緊，另一隻手拿菜刀，在盤着的彎處切開，就像八瓣花一樣漂亮。第三層以此再小一圈。花糕的正中間放一個大紅棗，第一層的四周和花瓣的四周，捏一些面的雲子勾、紅棗點綴。下面捏的花糕就比這個小多了。
花兒又捏了一條一尺多長的面魚，在頭上放兩個黑豆當魚眼。拿剪刀剪出魚嘴來，再在魚的身上剪出魚鱗。脫下手上的頂針來，在魚身上按很多的圈。又捏了不少的小刺蝟、小青蛙和一些小動物。還捏了，一大盆子面的玉米麪、黏米麪的黃蒸饃。裡邊包着紅小豆和柿子面的餡兒。花兒一邊捏花糕一邊教兩個小女兒說過年的童謠：
“二十三人口全，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蒸了吃，二十八門神貼，二十九去打酒，三十退蹄，初一磕頭，初二初三去拜節。”
“新年到，真熱鬧。給當家，帶愁帽。閨女要花，小子要炮。老婆又要二斤大核桃。”
小女兒依依呀呀學着，大的幾個再擺花糕和黃蒸。直襬的東西屋和外間，炕上地下那裡都是，人連插腳的地方都不好找。只等着下午燒火蒸花糕。
三兒去房基地裡做準備，過年後就動工蓋房。買來幾推車石灰，盤了一個白灰池子，又在白灰池子的邊上挖了一個方坑。把石灰塊扔進白灰池子裡，用水化開使鐵耙子來回攪動。石灰塊完全化成白石灰湯。放開白灰池子邊上的口，用帶孔的木板擋着。白石灰湯流進挖開的方坑裡，剩下渣子撈出來扔掉。這是讓砌磚用的。
另外又化出石灰塊了，連渣一起撈出一層放一層麥秸，撈出一層再放一層麥秸，來了一大堆。這叫“窩頭泥”，四五天以後再來和一次。和個三五次後用來抹房脊和裹山頭。
只剩下二寶在大伯家裡，又刨有鋸又是鑿，被大伯使得陀螺轉。還得提心吊膽的害怕做錯事捱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