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城外遠遠涌上彝兵,恍惚間。所有人胸中一股子熱血在奔涌,上涌到胸口後,匯聚成了一個符號:“殺,殺,殺!”
張楚披着山文甲,騎着吐蕃馬細長陰狠的雙眼盯着這片城池,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憎惡:“這羣漢狗,總是會扯住一同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倒要看看,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們大羅甸王的偉業!”
“所有百戶以上將官過來聽令!”張楚高呼一聲,數十將官雲集馬下,張楚手中馬鞭揚起,指着遠處的葉家屯:“誰爲我去招降這些城中的漢狗?”
“末將願去!”一名臉上帶着疤痕,一笑猙獰無比的百戶將官出來。
張楚漠然地點頭:“告訴這羣漢狗,若是投降,待我取足了金銀女子,便饒他們不死。若是膽敢反抗,滿城,雞犬不留!”
煞氣十足的話說出,卻沒有任何人有一點不忍,好似,這只是在平凡不過的事情一樣,這便是戰爭!
“喏!”疤臉百戶縱馬到了石頭城下,看着不過丈許高的城池上一個個警惕的目光。這疤臉百戶冷哼一聲,眼中輕蔑毫不掩飾:“城內的漢狗給我聽着,我家將軍仁慈,今日給你們留下一條生路。立刻打開城門,所有人丟下武器跪在路旁,讓城內的小娘皮都給本……”
安梓彎弓滿月,箭頭緩緩擡起,就在城下那將官還未說完話的時候,一箭發出,猶如星月,一箭射斷這土將的脖子,留待出城內一片寂靜。
寂靜之中,葉昶眼神狂熱,盯着安梓,滿眼都是小星星。他分明能感覺到,當這員土將過來的時候,滿城上下,所有人身上都瀰漫着那股子緊張的感覺。
彝兵驍勇善戰的名頭他們都是知道,而城內的實力,每個屯堡人也都紛紛清楚。他們儘管名義上是軍人,卻並沒有怎麼進行過軍事訓練。這戰鬥力上的天差地遠十分明顯。
整個葉家屯內,唯一有強大戰鬥力的,只有安梓的這支五百餘人的彝族彝兵。
就是這麼一個掌握了五百勇士的領袖,一箭射死了前來招降的彝將!
“這就是叛賊的下場!”安梓站在城頭之上,看着城下涌來的彝兵:“我安梓在此,膽敢冒犯者,殺無赦!”
“殺!”溫揚武高呼一聲,宋大壯、蘇克容以及其餘數百彝兵衛隊紛紛高呼。隨後,滿城寂靜後,所有漢家士卒紛紛大喊。
“殺!”
“殺!”
……
在招降的土將被這麼一箭射殺後,張楚整個人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而且,在聽到安梓的名字後,他更是隱隱之間有了驚恐起來!
安梓竟然沒死?
安彥雄不是信誓旦旦說着安梓已經被燒死在了溫赤爾的宅子裡嗎?該死的,這彝人裡最大的叛徒竟然沒死?
這個聲望卓著的彝族奇女子,竟是沒死!
張楚十分明白,若是讓安梓成功將聲勢掀開將有怎樣強大的殺傷力。他分明看到,當安梓的名字說出的時候,哪怕是這些遠在水東的彝人,也對此有些動容。他們顯然沒想到,這個好似菩薩一樣的宣撫使之女竟是在漢人的屯堡裡!
“傳我命令,破城後三日不封刀!”張楚近乎有些歇斯底里起來,他要用暴力徹底摧垮這座城池,將那個令他畏懼的女人吊死在城樓上行!
三日不封刀!
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氣在聽到這麼一個懸賞後,所有人紛紛眼睛大亮!三日不封刀,便以爲整個城池,在三天內,都將處於毫無秩序的狀態!
也就是說,只要攻破這座城市。三天內,任何漢家男人都可以去殺,任何漢家女人都可以奸~淫,無論老幼。任何錢財都可以去搶,整個城市人人你爲所欲爲!
一想到城內白花花的漢家姑娘和白的耀眼銀子,觸感美妙的絲綢和一切繁榮富足的東西。
所有彝兵狂熱了,他們看向這座城池,已經被慾望所籠罩!
“攻城!”
五千彝兵紛紛涌上來,一架架雲梯被扛着衝來。
“黑雲壓城……”蘇默說着,所有人紛紛嚴正以待。整個葉家屯,所有壯年男子紛紛站在城頭之上,手中緊緊握着武器。
戰爭,已經爆發!
猶如螞蟻一般,無數的彝兵從各處石頭城上紛紛涌了上來。一架架雲梯被扛了上來,隨即又被城上的守兵推倒亦或焚燬。
城上城下箭雨不斷對射着,一架被緊急趕製出來的投石車在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後,砰地一聲,帶着巨石飛出城外。砸到一片彝兵,但這些被三日不封刀懸賞刺激的忘乎所以的彝兵一點都沒有停滯,反倒是更加瘋狂地衝了上去。
一架架鐵鍋也被支了起來,一個個壯年婦女提着熱水,灌入鐵鍋內,一瓶瓶準備好的油被傾倒進鍋內。
隨後被擡上城頭上,整個葉家屯內所有的物資都被徵用化爲軍用。好在,蘇默銀錢足夠,一切都能買下還不算困難。城內居民顯然已經做好了思想工作,一切都還算順暢。
再得知朝廷來人之後,整個葉家屯被迅速組織了起來。所有工匠無論是鐵匠、木匠、石匠還是玉石匠人紛紛都進了武器院,曾經葉家的一個別院。
他們的工作是迅速修補武器,製造箭支、盔甲,無數青壯被擇選上城作戰,婦孺也被組織起來洗衣做飯,照顧傷員。
葉昶也是,這一次,他被授予了總旗的職位。倒不是蘇默因爲他是葉家長子故意高看,而是這葉昶手下帶着一百多號家丁。
也就是葉家家養的精銳,這一百多號人平素入山訓練,面對周邊彝人和其餘屯堡人都是骨幹力量。故而戰鬥力頗爲強悍!
同樣,作爲精銳。葉昶也被放在了最爲艱鉅的地方,城門樓上,葉昶手中的苗刀已經砍出了一個並不算顯眼的缺口,他喘着粗氣,不住地目光逡巡着,眼見着最後一股突擊上來的彝兵終於被消滅,葉昶這才鬆了口氣:“斷雲梯,礌石在哪裡?”
迅速地,一隊壯漢光着膀子,露出精壯的腱子肉,四人一組扛着大腿粗的檑木上來,而另外一組青壯則喊着號子將一塊塊巨石搬上城內。
“三,二,一!”一名小旗軍官注視着城下彝兵,指揮着這一組組兵士:“投!”
一聲記下,丈許長,大腿粗的檑木順着城牆滾下城區,三架雲梯被挨着,上面攀爬着的十數名彝兵只要捱上,莫不是斷腿斷胳膊,一個個哀嚎着,整段城牆上,壓力頓漸。
無數彝兵衝上城頭,又迅即被壓制下來。
而蘇默身邊,安梓靜心挑選的五十名神射手拿着最好的弓箭,一個個專門挑着軍官頭人下手。
在垛口處,一列列手持軍用強弩的屯堡人在一個個軍官的呵斥教導下上弦,射擊。
讓蘇默稍稍鬆了口氣的是屯堡人雖說久不聞戰事,但好歹這些軍器質量不弱,當年楊應龍播州之亂時,正是帝國最右一個短暫中興的時期。
各路名臣盡出,也使得軍用品質頗爲上佳。這匹弩具儘管已經有二十年未有動他了,但好在保管不錯。這次蘇默組織工匠連夜突擊下,總算拿出了三百具弩具在垛口處作爲火力支援。
又選了四百名青壯輪流歇息,人停弩不停,這樣才保持了箭雨的持續進攻。
饒是如此,當至少一千名彝兵涌上城頭的時候,蘇默依舊能感受到潑天的壓力。
他不顧葉如鬆的勸阻,拿起了一柄長劍,帶着蘇克容、宋大壯、溫揚武等精銳武士不斷地遊走在各個城頭之上。
一旦發現危急,蘇默立刻率先堵住缺口。跟隨者蘇默千里而來到貴州的八名武士已經有兩人重傷躺了下來,回到了城頭下過去治療。
而蘇默,也遭遇了幾次險情,最爲嚴峻的是一名顯然是先鋒軍官的彝兵猛士完全不顧身邊箭雨如梭,刀槍如林,硬是一把殺到了蘇默身邊。
若不是宋大壯兇悍,幾乎拼着同歸於盡這才砍斷了這名先鋒官的左腿,讓其步伐一緩,使得刺向蘇默胸口的一劍最終險之又險只是劃開了蘇默的左臂。
但饒是如此,蘇默的受傷還是讓所有人肝膽欲裂。同時又在悄然之間,贏得了士兵們的尊重。
普通人是看不到上層那些鬥爭的,他們也顯然不會知道蘇默和葉如鬆說的那些豪言壯語。
他們看的,只是他們所看到的。所信的,也是他們所能看到的。
故而,當蘇默由始至終堅守在城頭第一線的時候,一股信念,悄悄在士兵們心中紮根下。
同樣,在彝兵們攻擊最高潮的時候,蘇默未退,他們也毫無理由退卻!
“殺!”葉昶喘着粗氣,手中短劍猛然地扎入了一名突擊上城頭的彝兵胸口。這名彝兵眼神兇戾帶着毫無遮掩的狂熱慾望,依舊怒視着葉昶,手中武器不自主地揮舞着,最終在體力消退後歸於平靜。
“叮叮叮……”葉昶再度起身,看向城外,夕陽已經掛在西山上。不知不覺,整個戰鬥已經從中午持續到了日暮。
彝兵……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