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說白汐景前去寺廟聽大師講經那一日,那裴敏也終是有了行動,因爲捐贈奉銀一事,裴敏本就恨得白汐景的緊,就差沒有將她碎屍萬段纔好。
白汐景聽聞講經回來已經時辰稍晚,若是按原路返回,便必定趕不上宮中的門禁。雖說汐景是一國公主,可是這老祖宗定下的體制卻是廢不得的,只怕回去了晚了少不了要挨罰。正煩惱時,裴敏卻忽然出聲自薦道自己知曉一條捷徑,隨便由着他帶起路來。
“公主,前面便就是鞍山腳下了,因爲那一帶人煙稀少,時常有山賊出沒,且還請公主小心。”杜康勒馬走到白汐景的馬車前盡職的稟報道。
馬車的簾子被思琴、思畫微微打開,白汐景一雙幽黑的眼睛向着前面望去。竟然到了這裡了。前一世就是在這裡她被裴敏害的差一點魂歸離恨天,白汐景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似渾不在意的掃過杜康的面容,卻見杜康向着她點了點頭。
脣角慢慢綻放開一縷笑意,白汐景的嗓音卻仍是冷淡的:“停車,本公主累了。”
“是。”
走在前面的裴敏本來還在想把白汐景等人引到那些人指定的地盤上去,現在忽然聽到白汐景說在此地歇息,裴敏又是一陣着急,這小姑子怎麼老是要和他作對!
“公主,爲何忽然不走了?”裴敏騎着馬走到白汐景的馬車前問道。
“不想走了便就不走了,裴將軍有何見教?”白汐景的聲音隔着馬車的簾子慢騰騰的響起,裴敏雖然看不見白汐景的樣子卻也猜到了她的表情。
“公主!我們可是要在門禁前趕回去,趁天還沒有黑理應趕路纔是,要不然大王怪罪下來。”裴敏壓下心裡面的不滿之意,一副忠心耿耿的說道。
“裴將軍難道不知前方的情形?天色漸晚,你就不怕出了什麼事情你擔待不了?既如此還不如不趕了呢,卻不知裴將軍爲何不早先告訴本公主這山頭居然有一窩山賊的?”白汐景自然知曉裴敏心裡在謀劃些什麼,只見她眼睛微微一眯,脣角卻勾起一個森然笑意來。
裴敏不料白汐景如此反問,當下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道:“不是下官不報,確實是那羣山賊成不了氣候,公主自可放心。”
白汐景半餉不說話,裴敏摸不清白汐景的性子,心裡一陣着急,胯下的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不穩的情緒,馬蹄脆生生的跺了跺,在這一片寂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公主這行程耽擱不得啊!”
馬車的簾子慢慢被掀開,露出白汐景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只見她一雙黑不見底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裴敏,朱脣微啓道:“素聞裴將軍不曾關心這些,卻不想裴將軍連這些山賊如何的這些瑣事也如此清楚。”
裴敏面色一僵,正要想將話圓過去的時候,卻聽白汐景忽然開口道:“走吧,還請裴將軍在前面帶路。”
白汐景如此輕易地答應下來,裴敏心裡忽然突突一跳,好像有什麼從腦海裡閃過,可正要細想之時,卻見杜康忽然冷冷地看向他道:“裴將軍,着急趕路的不是你麼,還杵在這裡作甚?”
杜康雖然只是白汐景的護衛,可是階品和實力卻是不容小覷的。一個國家千挑萬選纔會選出三千林郎將,而三千林郎將裡只出了四使,其中之一便就是杜康。而裴敏,不過是個從小兵提升上來的頭有虛名的將軍罷了。所以杜康壓根不用跟裴敏客氣。
裴敏就算心裡不爽杜康的態度,卻也不能說什麼,默默地走到隊伍前帶路去了。不過心裡卻在狠罵着:“讓你再囂張一會,到時候看老子不多捅你兩刀!”
白汐景一行人往前又行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那鞍山。裴敏騎着馬圍着那山下的小樹林轉了一圈,名爲巡視,其實已經暗中給那些盜賊打了信號。
見天色晚了,衆人便升起火把來,然後便見裴敏走到了白汐景面前,一臉爲難的道:“公主,下官有些擔心周圍的情況,想要再走遠些去看看。”
白汐景聞言淡淡一笑,清越的聲音裡似有讚揚:“那就有勞裴將軍了。”
可惜裴敏轉身的太快,並沒有看見白汐景眼裡一閃而逝的精光。白汐景他們此時處於下風口,而裴敏卻是向着上風口走去,只見他隨手灑了一些什麼粉,那些粉便飄散在空中,再也尋不到。
磨蹭了一會,裴敏估摸着應該有了藥效後,這纔回了小樹林,果然見所有侍衛都倒在地上,裴敏心下一喜,忙跟埋伏着的黑衣人打了個信號。
裴敏的信號剛剛落下,這片平地的兩面的小山坡上便出現了許多身影,“哈哈,搶呀!”腳步聲衆多而混亂,可是一瞧卻是極爲沉穩,這個清淨的地方頓時被團團包圍住,如同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忽然撒下。
那些盜賊拿着明晃晃的刀劍,一臉奸笑着衝了下來,嘴裡時不時吐出幾句令人不快的話。裴敏更是一馬當先,提着劍就向着白汐景的馬車而去,“小賤人,敢捉弄老子,看老子怎麼弄死你!”
馬車的簾子被一把掀開,裴敏往着那馬車內一看,可是就是這麼一看裴敏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怎麼會是你!”
“裴將軍希望是誰?”似嘲似諷的聲音淡淡的響起,只見那本該白汐景坐的位置上坐的居然是一臉冷意的杜康。他一身玄衣散漫的覆在馬車內深紫色的錦緞上,明明是看起來無害的模樣,可是卻有一種摧毀衆生的力量。
“叮!”裴敏根本還沒有看見杜康出手,便感覺到一道罡風夾雜着可怕的力道襲來,裴敏幾乎是拼盡全力的以劍擋了這一擊,卻不想還是被那罡風所傷,左邊臉上赫然留下了一道傷口。而自己也被逼得退了五步。
杜康見裴敏退後,身影也是一閃追出了馬車外。卻不想還沒有手刃裴敏便被兩個不長眼的盜賊攔了道路。
那兩個牛高馬大的盜賊,見杜康長的文文弱弱的便以爲他手無縛雞之力。其中那個高個子猛地一挺胸,想起三皇子的囑咐,在沒有殺光所有人之前不得暴露,遂手中的劍挽出一朵劍花後道:“識時務的就把錢財乖乖奉上,要不然我定要你嚐嚐我們……”
“砰!”那盜賊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忽然向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而杜康則像沒事人一般收回了自己的腿,冷冷的解釋道:“話太多!”
而另外一個盜賊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這個文文弱弱的男子一腳踢飛,有些害怕的嚥了一口口水,怎麼都不敢再說一句話,就怕被杜康再一腳踢飛。
“砰!”杜康眼眸一轉,看了那盜賊一眼,修長的腿又是極爲隨意的一伸,那個盜賊便也被踢飛了。“看不順眼。”
聽着杜康這兩個越來越彪悍的理由,剛剛被杜康一擊後退了數步的裴敏忽然有一種一頭撞死的衝動。
四周的刀劍聲越來越響,剛剛一直沒有時間注意的裴敏這才發現剛剛那些倒在地上的侍衛竟然全部站了起來,因爲平日裡良好的訓練,竟在這麼短短的一瞬間就完全壓制住了那些因爲突變而有些無措的黑衣人。
“裴將軍,你還有時間去左顧右盼麼?”杜康的聲音猶如地獄裡催命的修羅般響起,裴敏心裡一驚,握着劍地手一緊,心裡已經開始盤算着逃跑的對策。
杜康似乎知曉他的打算,只見他長劍一挑,劍光如同破曉的天光,直向着裴敏的膝蓋而去。裴敏劍身回挑就要去擋,奈何杜康的劍勢太快,裴敏手中的劍竟被震得“嗡嗡”直響,裴敏只覺得手臂一陣發麻,明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可是那劍卻仍是脫了手掉在了地上。
“你……”裴敏心中驚惶,可是話還沒說出口,便感覺自己的膝蓋一軟,竟堪堪的跪了下去。而杜康更是立馬傾身而來,鋒利的劍驀地便架在了裴敏的脖子上。
裴敏只覺得脖子上一涼,心裡竟是前所未有的害怕。不,他不想死,他不能死!瘋狂的求生念頭迫使裴敏的臉都變得扭曲不堪:“你以爲你殺了我還逃的出去嗎?杜康,你殺不了我的,我救過大王,你要殺了大王的恩人麼?”
那些突然出現的黑衣人一聽裴敏如此說,忙以裴敏爲中心靠了過來,“我們的頭領馬上就來了,識相點乖乖束手就擒,我們也許會考慮給你們留個全屍,要不然等我們頭領過來有你們好看的!”
凜冽的夜風獵獵作響,兩邊的山頭上忽然有了動靜。裴敏和那些人一喜,神色得意的道:“你們就等着受死吧,哈哈哈!”
“哈哈,杜康,我說過你殺不了我的!”裴敏不懼杜康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劍,仰天大笑了三聲,“你還真以爲我們只有這點人馬,告訴你我們一開始想的就是甕中捉鱉!”
“他殺不了你,本公主殺得了你!”裴敏的笑聲剛剛停下,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聲音雖然是女子慣有的清越,卻帶着王者的霸氣和傲氣。
裴敏心下一突,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兩邊的山頭上人越來越多,幾乎是在一瞬間,那些人忽然點了手中的火把,漆黑而濃重的黑夜頓時被照得亮如白晝。
裴敏往着那山頭望去,這才赫然發現那些人居然不是來援助他們的三皇子的人,而是清一色的林郎將。而站在林郎將前面的赫然便就是剛剛消失在馬車裡的白汐景!火光中,她那清豔絕倫的面龐顯得更加美麗,縷縷青絲也被火光照映,彷彿鍍上了一層絢麗的金色。
只見白汐景對着跪在地上的裴敏淡淡一笑道:“裴將軍何必一臉詫異?我不過和裴將軍想法一樣,也來了個甕中捉鱉罷了。”一身素白衣裙的白汐景高高在上的看着裴敏,似是有些不屑,白汐景竟接過思琴剛烹好的新茶小啄了一口。
“你……你個賤人……”
“啪!”裴敏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杜康一腳狠狠地踹在了肚子上,痛得他捂着肚子直在地上打滾。他想不明白,明明是萬無一失的計劃,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究竟是在哪裡露出了破綻,而這麼多林郎將又怎麼忽然憑空出現的?
白汐景嘗過一口新茶後,便將那白玉瓷杯遞給了思琴:“太濃了,下次少放兩片茶葉。”
“是。”
見裴敏一臉煞白的呆呆的望着這邊,白汐景這纔不急不慢的開口道:“裴將軍是在尋你的那些夥伴?不着急,這就讓你們見一面。”
白汐景的話音才落下,她身後的林郎將便自動的讓出一條路來,一個一身銀色軟甲的俊美男子慢慢的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火光下那棱角分明的臉上似帶着笑意,可是仔細一看卻又覺得他根本面無表情。
他緩緩前進着,明明是這樣的場合,卻給人一種分花拂柳,踏月而來的錯覺。這種俊雅出色的男人本該是那執着書卷的貴公子,爲何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近了,人們這才發現他的手上正拖着一個人,走到汐景身邊後,他先是溫文爾雅的行了一禮後,這纔看向裴敏道:“既然是夥伴,那麼便就聚一聚吧。”
男子的話音剛落,手中驀地一用勁,那剛剛被他拖在地上走的人便被扔下了山坡,堪堪落在了裴敏身前。裴敏瞪大了眼睛望着那被扔下來的人,那個人已毫無生機,可是那張卡白的臉卻很是熟悉。
“張少主!”裴敏驚呼出聲,因爲這個人並不是別人,正是這些人的殺手少主張洛。他還想着張洛來救他們,卻不曾想張洛早就魂歸離恨天了。
“啓稟公主,蘇將領,已將這些殺手所屬的暗夜閣的所有財物搬出。”一個林郎將從後山走出,對着白汐景和那男子畢恭畢敬的說道。
話音剛落,下方被包圍的殺手們已經露出驚恐之色,有人兩眼無神的癱坐下去,有人不願受辱便自行了斷了去。要知道就算白國放過了他們,那三皇子可又是好相與的?他們從接了這個生意後便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卻不想這條路還走得如此狼狽不堪。
“押送回國,充與國庫。”白汐景吩咐道。
“是。”
裴敏只覺得心灰意冷,直到方纔那個林郎將出現,他才反應過來那個站在白汐景身邊的男子是誰,那便是三千林郎將的副將領蘇子格。
原來一切都是算計好了的,而他偏偏一無所察,還洋洋得意的自己鑽進了這個圈套裡。
白汐景淡笑着看了一眼蘇子格,從他二人煮茶之時邊算計好了一切,而裴敏的一舉一動都被杜康掌握在手裡。看起來她是被動的,可是真正的主動權卻從未離開過她的手上。
突然的,白汐景有點稚氣的聲音響起,這聲音極爲震怒,與剛剛對着蘇子格淺笑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裴將軍,往歲你能從戰場上揹負重傷的父王回來,今日竟與外人聯手想要謀害於我,本公主真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可以讓一個人變成這樣!父王對你可謂是仁至義盡,將你一個小兵破格提升爲了大將軍,而你就是這麼報恩的?”
在這一刻,白汐景的聲音因爲冷漠而威嚴之極。
“哈哈哈哈,仁至義盡,好一個仁至義盡!說什麼提拔爲大將軍,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虛職!天知道我自從當了這個大將軍後遭受到了多少人的白眼,其他的將軍根本不屑於與我這種人爲伍,而那些士兵更是不願跟隨我!每一天,每一天都是煎熬,每個人口中喚我爲大將軍,心裡還不是在嘲笑!”裴敏的聲音滿是不甘和憤怒,一張臉已經扭曲的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哦,是麼?只怕還有其他原因吧?”白汐景脣角微微一勾道:“裴敏,你究竟是哪國人?”聲音冰冷如霜。
裴敏聞言大笑了幾聲,眸子裡卻是憤恨無常:“哪國人?哪國人?哈哈,本以爲自己是大肇京城人士,卻因爲犯了事被逐出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爲白國效力,可是白國卻竟是些狗眼看人低的雜種!你說我是哪國人?天下之大,竟然沒有我裴敏的容身之處!”
白汐景聞言並不說話,她並同情裴敏,這種人只讓她覺得懦弱和可笑。他口口聲聲說着大家看不起他,可是大家看不起他的原因呢?看不起就學着被人看起,沒有實力就去增長實力,一味的埋怨命運和其他人,真是可笑!
白汐景沉着臉,斷然喝到:“來人!”
“是。”
“裴敏此人,身爲將軍,竟與盜賊勾結,圖謀本公主的財物,甚至有心謀害我白國將士。念及他曾救我白國大王一命,廢其武功,扔出白國!”只能以這樣的理由,萬不能將三皇子暗中的事放在明面上來說,汐景心裡早已經有了計較。
侍衛剛要圍上去,裴敏便猛地掙扎起來,他怒視着白汐景,疾呼道:“你,你敢動我?你竟敢動我?你就不怕大王怪罪你!是我救了他,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不能!”
他目眥欲裂,一張臉漲得青紫,掙扎着將那要捉住他的侍衛撞開。
面對怒形於色的裴敏,白汐景確實一臉平靜,她看着他,目光沒有絲毫慌亂和動容。,這時刻的白汐景,威嚴而冷漠,衆人凜然間,竟無一人敢開口說話。
白汐景完全漠視裴敏,杜康見狀,當下手中的劍一挑,裴敏的手筋腳筋便被切斷,另幾個侍衛見狀忙上前架起了裴敏。
就在裴敏一驚之際,四個侍衛已經擁了上去,將那裴敏高高的舉了起來。
“幹什麼!放下我,放下我!你們不能這樣對我!”裴敏慌亂的大叫着,因爲害怕到了極點,竟尿了褲子。
“裴敏,你這是咎由自取,本公主可還記得給過你機會了,那個時候你若是悔改,也不至於走到這幅境地。扔出白國!再者說,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沒有就地處死,你就該心存感激了!”白汐景冷漠的說道,那四個侍衛聞言便舉起裴敏,向着白國的邊境走去。
直到走出了很遠,裴敏還在慌亂的大叫着。只是那大叫聲從一開始的唾罵變成了哭求,然後再也聽不見。
“記得回國發佈告:裴敏小人也,圖謀錢財,謀害公主,廢其武功,逐出白國。”白汐景冷冷地說道。
“公主,這裡交給屬下,夜深了,公主請歇息。”蘇子格彬彬有禮的對着身邊的白汐景說道,雖然白汐景才十五歲,可是蘇子格對白汐景的那種態度卻仍是極爲恭敬的。
“嗯。”白汐景知曉接下來他們便會對那些盜賊進行肅清,蘇子格體貼的讓她去休息,實則是不讓她看見那些血腥場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