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順風回到酒店時,留在小島上迷惑對手的聶峰、高傑、孫定一、文懷遠和焦八娃五個人也已經在另外人的接應下回到了大島上的酒店。朵朵、胡錚他們早在出發前,就已經給他們在這裡定好了房間。
由於向山和王雅婷的受傷,大家渾沒有救出人後的喜悅,反而氣氛就有點壓抑起來,參加了行動的拳師們一個個臉色鐵青,朵朵一臉的悲慼。聶峰、高傑五個人也不由地放低了聲音,詢問着情況。
康順風對大家揮了揮手道:“先都好好休息一下,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說完也顧不上看大家的表情,就打開了一直留着的他和向山房門,走了進去,關上了門。
一關上門,他就靠在門背後,眼睛忍不住一酸,說不上的想流淚的感覺。
他忙定了定神,往前走幾步,一頭窩在沙發裡。
“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心裡默默地念着,想要忍住那股淚水。“男兒有淚……”但當默唸到第三遍時,蓄滿的淚水卻擋不住地流了下來。心中只浮現出向山那一張憨厚中帶着靈醒的臉,正直中帶着狡黠的眼神。
浮現出從康家塬上同三黑子鬥拳,一路走到現在的點點滴滴。
向山那山一般的身影總在身後支撐着自己。
亦師亦友,亦兄亦父,生死與共,不背不棄……康順風的淚水忍不住就如決堤一般,止都止不住。他在淚眼模乎中,掏出自己的電話,顫抖的手指撥出了胡錚的號,現在他肯定正陪在向山身邊。
“喂——”電話裡傳來了胡錚刻意壓低的聲音。
“我師哥怎麼樣……”康順風儘量平靜自己,卻聲音哽咽地問道。
“很嚴重!醫生說,一共三槍,槍槍穿胸,雖然沒打中心臟,但卻有兩顆子彈都留在了肺裡,所以傷勢非常嚴重……現在能不能醒來,就看病人的生命力和求生意志了……不過醫生能感覺到向先生強烈的求生慾望……”胡錚在那邊輕聲回道:“王老師這邊傷勢情況好要好一些,兩槍穿肺……不過,情況卻更糟一些,醫生感覺到她求生慾望似乎要弱一些……”。
康順風呆了一呆,在剛纔一瞬間,他幾乎已經忘了還有一個王雅婷了。
現在他才突然想到了那個撲在向山背後的爲他擋子彈的女人,那個給自己教過太極,也爲自己做了不少事的美麗女性。要說所有的人中,就她對向山最上心!向山在義無反顧地幫助自己時,她卻無怨無悔地爲向山付出。
是她給向山買來第一臺電腦,並送來各種書籍,並“逼”着向山識字讀書。
雖然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向山的學問並不比讀過書的人少多少,但讀書識字,卻讓他百盡杆頭更進一步,也爲向山在傳武公司的發展,奠定了更好的基礎。平常聽她一口一個山子哥地叫着,大家也都隱約地猜到了她對向山的感情。但卻沒有人深想,她也沒有更多的表達,向山同莊菲在一起時,得到的也只有她的祝福。
只有在身受重傷,生命懸於一線時,她才忍不住向心愛的人表達了情意……
正在他發呆時,他的電話裡就傳來了有人撥入佔線的提示聲。
“如果我師哥還有……王老師醒來,立刻打電話給我……”幾句簡短的交談,讓他的情緒平靜了許多,他的聲音也正常起來。
聽到那邊胡錚的答應聲和電話被掛斷的聲音後,康順風將電話從耳邊拿開,看了一眼撥入的號碼,眼神立刻一冷,他拇指輕輕地摩過電話的表面,滑到接聽鍵上,就在這短短的一秒間,他的氣勢立刻從一個爲親人擔心的大男孩,又變成了一個爭鬥決伐武者。
接聽鍵剛按下去,電話裡立刻就傳來湯文生惱火而又帶點氣急敗壞的聲音:“康順風,你他媽的怎麼能……怎麼會……怎麼敢……”顯然氣得不輕,一連串的質問都只問了半句,後半句卻噎在心中,怎麼也出不來。
“我爲什麼不能!我爲什麼不會!我爲什麼不敢!”康順風的聲音在這一刻已經平靜下來,他聲音裡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冷森:“你要找我報仇,膽量大你可以同我單挑,膽量小你可以帶着你的人馬衝殺過來,這些都不影響你做一個男人!但你綁架一些女人威脅我們和別人拼生死算什麼?你還有男人的骨氣嗎?想一想你父親和你叔父當時在S市那一副敢拖所有人下水的膽魄,再想一想你和你哥哥湯文國的所作所爲……你們湯家已經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問我怎麼敢?我還想問你,我該怕你嗎?一個只敢向女人下手的孬種!”
“而且……”康順風停頓了一下,接着道:“你現在也是江湖中人了,不會真的天真到認爲綁架一些同我們關係深厚的女人,就能在我們面前爲所欲爲的地步吧?如果真的這樣,那隻能說明你太白癡了!我告訴你,你就是在我面前,用槍指着張媚的頭,來要脅我,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動手搏殺你!那怕事後我一死向張媚表達歉意!我們是真真正正的江湖中人,不是影視劇中那些導演塑造出來的人性白癡……”
康順風這句話說得是自己的心裡話,也是一個真正江湖人的行爲規則!我們在影視劇中,經常可以看到,劫匪用槍一指人頭,讓救人者放下槍。救人者就真的放下槍,然後鬥智鬥勇,最終擊斃劫匪,救下人質。演得好像上帝是主人公他小舅子,而命運之神好像是主人公的小姨子一樣。這在真正的江湖中,根本行不通。
你知道對方爲什麼用槍指着人質的頭,而沒有摳下手中的扳擊嗎?就是因爲你手中還有槍。對於真正的江湖來說,我敢保證,你放下槍後,劫匪要做的頭一件事,就是摳下板擊,打爆人質的頭。然後,在你心神大亂時,一槍要了你的命,接着就毫不猶豫地遠走高飛。所以康順風人在江湖,也自然是身不由已。凡事只計算得失,絕不感情用事,這是江湖人的驕傲,也是江湖人的無奈。
所以,在任何一起以綁架來威脅你的事件中,能保證人質安全的,並不在於你順從了對手多少,僅僅只在於你手中有多少讓對方感到害怕的力量。(看到有網友說,張媚被人綁架了,康順風還這麼囂張。所以解釋這一段話,江湖不是電影,江湖沒有電影中演的那麼神聖,江湖中人也沒演員口中那麼多廢話,江湖中的老大也遠沒有電影中那麼拉風……所以,湯文生綁架了張媚等人,張媚該吃的苦頭那是一定會吃到的,不是康順風順從對方,就能減輕的。能保護張媚的,恰恰是康順風的實力和絕不低頭的氣魄。)
電話那邊就傳來湯文生的喘氣聲,也能聽到他牙關緊咬的格格聲。
康順風又開了口,聲音中就帶了輕蔑:“你不就是擔心我們救了人後,就不繼續和你請來的拳手決生死了嗎?你放心,我們武行人都是真漢子,一口唾沫砸出去,就是一個坑!人質我們救了,應承的事情照樣算數,你感覺我們傻也罷、蠢也罷,已經發出去的挑戰書,我們會一個不漏地打完……”
康順風這裡說完,電話那邊還是沒有聲音。
康順風接着道:“另外有件事,我師哥今天中了槍,他對堪加維奇的那場挑戰,將由我來替他完成……”說完,他也不管電話那邊的反應,就掛斷了電話。
電話的另一頭,直到康順風掛了電話,湯文生還有點呆呆的。
他突然間將手中的電話狠狠地砸向一邊的牆上,看着電話在牆上四分五裂地濺開來,他突然衝上前去,狠狠地一拳一拳地打在牆上,口中發瘋地叫着:“真漢子,真漢子……”手很快地破皮,將點點血跡印在牆上。
他的叫聲驚動了外面的人,門被一下子打開來,一個纖細的身影就衝了進來,從後面一把摟住他,將他死命地往後拖,口中叫着:“三少,三少,你別這樣,你傷着自己了……”湯文生掙扎了一陣兒,就任她摟在懷裡,身體一起一伏地喘息着。
門口,聞聲而來的麻頭等人看到這種情形,輕輕地帶上了門。
“三少……三少……”將湯文生樓在懷裡的女人用手撫着他,輕聲喚着他。
湯文生慢慢地平靜下來,轉過頭來,看着女人。
女人正是原來在世嘉的才人亞姐,時光如梭,當年靚麗的亞姐,雖然美麗依然,但眼角已經有一輕微可見的皺紋了。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跟着湯文生,四處漂泊,現在幫他打理着新世嘉。當然,她再也不用陪人了,除了湯文生。
湯文生苦澀地笑了笑,輕聲道:“他說我綁架他的女人,不是真漢子……他嘲笑我不敢和他單挑,嘲笑我不敢直接帶了人找他報仇!他沒說錯……我是不敢,我明知道我單挑打不過他,直接帶人找他報仇,我又折不起麻頭他們……我就是這樣躲着藏着和他鬧,今天一晚上,就又折了麻新民和羅林生兩位哥哥!還有哈昌和張少陽都傷得不輕……這些老哥哥每折一個,我心裡就刀割一樣……我借外人的力量報仇,我寧可砸出成千上億的錢,也不想再折這些老人了……你說,我是不是真的不是真漢子……”
亞姐輕輕地撫了一下他的臉,輕聲冷笑道:“狼有狼路,蛇有蛇道,各人有各人的做事方法,楚霸王自刎烏江,固然是千古英雄,但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又何嘗不是真漢子……他這麼說,本來就是欺心之言,他是真漢子,怎麼不見他帶他的人直接殺過來試試……三少,你不用上他這個當……”
湯文生聽了亞姐的話,心頭的情緒就減輕了一些,輕輕點點頭道:“說得也是……”說着,就站了起來,半是解釋半是安慰自己道:“殺父弒兄之仇,不共戴天,我做什麼都不過份……”
亞姐這時忙一把拉住他道:“你別動,手出血了……我幫你包紮……”說着,就將他按坐在沙發上,輕身快步地取了藥綿繃帶來,蹲在他身前,爲他包紮。邊包邊道:“三少,你都老大不少的人了,以後別幹這樣和牆嗑勁的蠢事了……”
湯文生看她微低着頭,燈光柔柔地照向她的面側,一份恬靜就從她的臉上散發出來,看得他心中一動,心頭立刻泛起自己同她的點點滴滴來。在她還沒正式成爲才人時,就被父母派來照顧正上初中的自己,那時自己不懂人事,一味地胡欺負她,她總是笑了承受。到後來,自己高中時,她已經成了才人,突然有一天,她找了自己,摟着自己哭了半天,自己怎麼問都沒問出她有什麼爲難的事。直到哭得自己心煩,趕了她出去。
到了第二天,他才知道,那天晚上,她被派去接了她第一個客人。
以後自己懂了男女的事情,自己的第一次,卻是給了她。
再以後,老世嘉的點點滴滴,無一不透出這個女人對自己的感情。
等到湯家覆滅,自己外逃,她也是義無返顧地跟了自己。這麼多年來,在海外摸打滾爬,她纖細的身影,總是在身旁支持自己……
好似感受到了湯文生的目光,亞姐突然擡起頭來,對着他微微一笑,這一笑固然風情萬種,但卻掩飾不住地露出她眼角細細的皺紋來。湯文生心頭不由地一黯,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撫向她的眼角。
英雄未路,美人遲暮,無疑都是令人傷感的事情。
亞姐一驚,隨即醒悟了過來,臉上不由地一白,將頭低了下去,專心地給他裹傷。
湯文生就叫了一聲:“亞姐——”
亞姐擡起頭來,笑得有些勉強:“三少——”
湯文生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江湖混老心混軟!”在江湖中走得多的人,看慣了生生死死,有些人麻木下去,但大多數人看慣了世事,心卻越來越軟。他從一個少不經事的少年,到現在成爲一方有勢力的梟雄,但最近心事卻多了起來,到了傷風悲秋的年齡了。過去的一些他從不會關心的人和事,現在都上了心頭了。
想想看,湯文生從一個少不更事的少年,突然間家逢鉅變,快速成熟起來。
但這種成熟卻是非常片面的。
一方面湯家集團發展的壓力,使他在勾心鬥角方面飛快地成長起來,但在個人感情心理方面,卻沒有人引導他。他甚至連和同齡人一起成長交流的機會都沒有,因而他的智計固然是有,但心靈深處對感情上,卻有一種孩子式的依賴心理,因此麻頭、亞姐一批從國內跟現來的老人,漸漸地就成了他的親情寄託對象,他越來越依賴他們。
而且,說到底,湯文生和湯文國不一樣,他雖然也有着富家子驕橫的一面,但由於他小時候,湯家已經富貴,他並沒有經過那種血腥起家的過程。而且,他成長的時期,是湯家比較穩定的時期,這種時期,湯家集團內多是以道義維持,而少了那種血腥積累中的出賣、背叛和鎮壓,所見所聞之下,他比起哥哥湯文國就多了一份善良,多了一些道義的東西。
“以後別叫我三少了,就叫我名字吧……現在下面人手充足,你多給你找幾個能幹些的助手,別把自己太累着了,要學知人善用的魏武王,莫學事必親躬的諸葛亮!”
聽了湯文生的話,亞姐的眼睛就紅了起來,一句話都不說,只是點頭。
湯文生依賴她,她又何嘗不依賴湯文生。她一個孤兒,被湯家收養,培養成一個才人。雖然湯家有利用她的成份在裡面,但對她來說,爲湯家做事,又何嘗沒有一份報達的情份在裡面。有許多人可能會說,湯家養你是爲了利用,用不着感激!這就是放屁的話了,你如果不願意,完全可以選擇絕食餓死。接受了別人送來的自己最缺的東西,在自己不需要時,才說對方居心不良,拒絕嘗還和報答對方,這種人就是所謂的白眼狼了。
從道義上講,無論你是想報答對方,還是想嘗還對方,都需要爲對方做出一定的犧牲。
亞姐無疑不是那種白眼狼型的人物,所以她從不因湯家對她的利用而對湯家有所懷恨。對湯文生,她更有一種即是弟弟又是情人的複雜感情,所以她心甘情願地爲他默默付出。但隨着年齡的增長,湯文生一天天成熟,而自己卻一天天老去,她也越來越擔心,自己還能陪湯文生多久。每當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眼角日漸明顯的細紋時,她都想自己是不是該離開他了,但總是捨不得。她現在花在美容用品上的支出也越來越多了,但在時間這無情而神奇的魔法師面前,沒有一樣藥物能讓她永葆青春。
湯文生將包好的一隻手的手指撫上了亞姐的頸子,他的腦海中突然就泛出了莊妍妍麗的面容來,卻微微一搖頭,將心思收回來。他已經不是當年財大的小男生了,這幾年下來,經歷的美女也不少了,情情愛愛的心思已經淡了許多。這次劫了莊妍來,儘管莊妍比那裡更美麗了許多,他卻只同她見過一面,也沒說什麼,就再也沒見過她。連向她顯擺自己懲治康順風的慾望都沒有了,他明顯感覺自己已經沒有了當時那種衝動的少年情懷了,一切似乎已經時過境遷了。
曾經的年少輕狂,都化做往事雲煙,消散在時空不見……
曾經的萬丈豪情,都被生活打散,埋滅在點點滴滴間……
成熟瞬間直逼眼前,現實冷冷地驅散了浪漫……
歲月如刀,轉眼間雕出老顏……
當白髮悄悄地爬上眉梢鬢間,回頭時,只見滄海,尋不見了桑田……
湯文生在重見莊妍的那一刻,就突然明白了成熟的含意。
想到這裡,湯文生就收回了胡思亂想,他已經知道,向山受了嚴重的槍傷,這是哈昌和張少陽報告的。而康順風剛纔已經承諾,他要代向山同堪加維奇一戰。就他看來,這一戰康順風肯定是凶多吉少!自己的仇就報了一小半了,另外就是殺害自己叔叔的陳二柱,要想個什麼法子弄死。
其實他恨陳二柱比恨康順風和向山更多些,他並不知道,父親湯辰龍是死於向山和康順風的手裡,畢竟父親在道上那麼多年,仇家比朋友還多,失勢之下,難免會碰到落水狗的對頭。所以父親的死,也就成了無頭公案,但賬他就只能記在康順風和盛青花身上了。
畢竟湯家的覆滅,康順風和盛青花是罪魁禍首。
但湯辰虎被陳二柱和陳胖子殺死,卻是確確實實的事情。他這次的計劃,就是先要解決了康順風和陳二柱等人,下一步,他就是要陳胖子和盛青花付出代價。
雙手已經被亞姐包紮好了,亞姐收拾東西正想站起來時,湯文生卻一把拉住她,將她擁到懷裡。亞姐就默默地給他摟着,卻沒說話。湯文生也沒說話,他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只這麼靜靜地摟着她。
(單位事情告一段落,恢復更新!道歉的話,小子就不重複說了,畢竟要養家餬口。正所謂人在單位,身不由已……會盡快完本。感謝一直默默支持小子的朋友……另外,公佈了最後一個國術兇猛羣,請訂閱的朋友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