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指間沙,一晃兩週已經過去。顧盼盼悲哀的被告知,她的英語補考果然又沒過。
“咱不怕啊,把那套試卷答案背下來就好。要不乾脆讓我替你考算了!”譚紫看見她終於端着餐盤過來坐下,心直口快地急欲安慰。
“少出餿主意了,你們那個什麼勢利眼輔導員不是早盯上盼盼了嗎?”琉璃一邊戳着盤子裡硬梆梆的米粒,一邊打擊着譚紫。
正午的陽光穿過食堂二層明亮的玻璃,將餐桌的影子投在顧盼盼的腳下。她微微垂了頭,一言不發,悶聲進攻着餐盤裡的土豆絲。學金融爲什麼一定要會英語,難道有那麼多翻譯員還不夠嗎?金融經濟方面引進來的資料多了去了,況且她又沒指望將來做翻譯或者搞研究,爲什麼逼着所有的學生都學這樣一門以後鐵定會像垃圾一樣扔掉的知識?
英文講師林楠今天又找過她了。那個穿着時尚前衛,在男生面前總是溫言軟語的三十歲獨身美女,在面對她時卻總是面目猙獰的可怕。
“Stupid!顧盼盼,你就不能不那麼笨嗎?你的其他科目都不錯,爲什麼偏偏英語總是這麼爛?”
她很想告訴林講師,您的脣彩都糊掉了,不知道是因爲教訓人時口沫橫飛的緣故還是跟男人有關,看上去很像張着血盆大口的妖怪。可是她不能,火上澆油的事情她是不做的。所以她對這位雙面佳人從來都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想聽你說這三個字了!”
林老師,您不覺得您現在很像瓊瑤言情劇裡悲情的女主角嗎?顧盼盼低眉順眼做出反省的姿態,閉緊了自己的嘴巴,讓林講師痛痛快快地發泄心頭的怒火。她面對這種場面的經驗大概夠出一本書了,從初一開始一直到大二,少說也換了七八位英語老師,哪一位不是把顧盼盼的名字咬牙切齒地放在嘴邊。當然,這還沒算上從小到大教她語文以及政史地生等學科的老師。輝煌
的批鬥史啊,顧盼盼已經修煉到了連眼神兒都能控制得恰到好處,給老師們展現一副謙恭誠懇虛心羞愧的形象。
“盼盼,我是認真的啊,要不要我替你上?輔導員那裡我去走後門!”
“不用了,我去背。”顧盼盼對譚紫綻開一個由衷的微笑。
她們的輔導員是不能碰的——那個姓董的副教授,人也才三十多歲,卻已經離異了四五年,還帶了個跟他笑容一樣猥瑣的兒子。譚紫系花的位子雖然在大二被一個轉學來的女生給奪了去;但董教授看譚紫時,那道貌岸然之下的色狼目光卻根本逃不過顧盼盼的眼睛。
“我來想辦法。”
顧盼盼稍感詫異,轉過頭端詳晏琉璃的表情。
琉璃好像爲了自己而突然做了什麼決定一樣,這讓敏感的她微微有些不安。其實補考失敗沒什麼大不了的,一般來說頂多考到第三次,就算是再爛的成績老師也會給寫成及格,只不過她會多被召見幾次罷了。不管是林楠還是董興武(董教授),不管是批評侮辱諷刺嘲笑還是語重心長循循善誘,她都無所謂。
琉璃卻破天荒地朝她眨了眨眼,這個表情貌似一直都跟琉璃絕緣。顧盼盼心頭閃過一個詞兒:有貓膩。可是晏大小姐不想說的事情,任何人都別想套出一個字來。
“喂,你今天怎麼了?誰又惹到你了?”
月華流轉,夜色深沉。才幾天沒見的趙正寧趙大帥哥卻在這樣的時刻無心睡眠,擺了個標準耍帥的斜倚姿勢,在大院門口攔住了剛剛從星月書屋坐地鐵回來的顧盼盼。
“陰魂不散啊你!”
顧盼盼不客氣地將他一推,徑直走了進去。她今天很累,非常累,沒有心思招呼三天兩頭來騷擾她的趙大帥哥。自從上次交手之後,趙正寧算是徹底纏上了她,時不時會過來跟她鬥嘴,把挑戰她的沉默寡言冷冷淡淡和逗她露出笑容當成了人生樂趣之一。最讓她難以接受的是,這
傢伙還經常在無人的時候,比如現在,爲勾引她出手而無所不用其極。早知如此,當初打死也不應該在他面前顯擺那一遭。
一個轉身卸掉趙正寧攻向背部的力道,顧盼盼無奈的對上趙正寧的眼神。
“丫頭,告訴我你爲什麼不開心。我可以保證,你說完我就走。”
他眼裡一片誠懇,嘴上卻很有些無賴。這可是趙大帥哥的必殺技了,這招專門用來對付顧盼盼。她的弱點,早在接觸之初就被他摸了個透徹。其實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態度變化,從開始的漠然,到後來的嫌他煩,再到最近的慢慢習慣。他已經逐漸走近了她,他必須把握機會。於公於私,趙正寧都盼望着顧盼盼向他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她終於妥協了,率先朝外面走了出去。身後趙正寧以悠閒的步調跟了上來。
街上行人已不多,但大大小小的車輛卻仍然呼嘯着來往不絕。水泥叢林太過茂密,月亮又如此單薄;或明或暗的車燈從他們臉上身上掃過,隨後又留下一片又一片陰影。
“我如果休學的話,你覺得怎麼樣?”沉默的越過了兩三條街,顧盼盼纔開口。
趙正寧略加思索,點點頭,“我覺得不錯,你可以做個武術陪練,等輕鬆點兒再復學。”他懂她的想法,所以並不驚詫,也不勸她學業爲重,甚至根本不提要幫她如何如何。
他也是從苦日子中熬過來的,那些辛酸只是被他深埋了而已。早在他幼年時,身爲刑警的父親就在與歹徒的搏鬥中犧牲了。爺爺奶奶身體不好,媽媽是個護士,在醫院要照顧病人,回到家裡又要照顧老人和孩子;再加上喪夫之痛一直像根刺紮在心上,沒過幾年竟也撒手而去。後來的那些年是怎麼稀裡糊塗過來的,他記不清了;唯一無法忘記的,就是當年那個所謂的校花倒追他的時候,在他心頭劃開的血淋淋的傷口。
人總得要學會長大,擔負自己的命運。他如是,她亦當如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