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烈,妄我鍾某舍身忘死爲你賣命,原來這一切早已在你掌控之內,蘇某的生死倒也無所謂,可你,卻連一個女子也容不下,尹翎,她是那麼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子,你竟然輕易忍心下手毀掉她?今日,就讓我替她討回個公道!”鍾衛怒不可遏的大聲質問着殿宇上負手而立的白衣男子,手中的紫瀟劍直指對方的身體,當劍尖快要越過凌霄殿玉座的臺階之時,北憶寒臉上鬱色加重,從長袖中伸出纖細的玉指,冷睫銀絲迅疾出手,由於鍾衛使出的功力太霸絕凌烈。加之北憶寒在剿滅弄影山莊時所受的劇毒一直在身體裡仍有殘餘,每當過分消耗內功時,身體都會承受不住,正當她要衝上前去阻止這怒火沖天的暴烈之刃時,孱弱的身體在迤邐舞動的白衣下不受控住的遙遙墜落,一口鮮血從脣畔噴涌而出,整個人無力的倒了下去,南宮烈望着她倒下去的身影,不由的心中一陣絞痛,正欲飛身上前接住北憶寒倒下去的身體,然而鍾衛撲過來的劍氣卻將他的身體團團鎖住,縝密的不漏一點缺口。縱是如此,南宮烈卻依然對周身的危險毫不在意,一心只顧着殿上倒下的北憶寒。
一青一白兩道狂傲的身姿同時騰空而起,定格在空中,一個是爲了心愛的女子復仇,另一個卻是救最親的知己!殿外的風雪更加寒徹的掃進來,吹亂了兩人身上單薄的衣衫。
“師父,小心!”當紫瀟劍正欲刺入南宮烈飄搖而落的身體時,突然一襲紅衣從偏殿翩躚而來,如一朵嬌豔的赤色玫瑰盛開在兩人之間,落地的女子,面容嬌嫩,瞳眸閃爍出明媚的光芒,分明還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脣畔橫立着一支晶瑩剔透的玉笛,悠揚動聽的曲子迴盪在整座靈霄殿內,這曲子分明是吹奏之人傾注了深厚的功力。笛音中隱含着一股強大的攝魂之術,意欲使聽曲之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筋脈自斷而亡。原來,方纔鍾衛在凌霄殿外偷聽南宮烈與北憶寒講話時,獨孤蓮裳恰好路過,看到這一幕,她素來與鍾衛不和,便躲在偏殿看他到底有什麼企圖。
“獨孤蓮裳,你也來送死,正好給你師父黃泉途中多個伴!”鍾衛臉上的表情已經變的扭曲,亂髮在風中狂舞,眸若冷電,無盡的怒火遊離在劍身之上,惡狠狠地逼近紅衣女子的身前。獨孤蓮裳絲毫不敢懈怠,笛音裡的攝魂之力更加強盛,整座大殿在劍氣和笛音裡惶惶搖動,這驚天決絕的攝魂之術絲毫沒有困住鍾衛半步,他的劍刃還在寸寸逼近,不愧是天下第一邪劍!
“狂龍潛影!”南宮烈早已無心戀戰,不顧身邊瘋狂過招的兩人,使出了一式極少使用的幻術,整個人如一條矯龍般瞬間消失在臺階之上,他的身法實在太快了,等鍾衛轉過臉看時,他已經抱起了北憶寒的身體,騰空而起,消失在殿外狂亂的風雪之中。
鍾衛正欲趁機追出去,卻被獨孤蓮裳死死困住脫不開身。
“夠了!”鍾衛疾言厲色的甩出一句話,一道氣勢磅礴的劍光劃天而過,獨孤蓮裳踏着細碎的舞步,衣訣飄飛,身體如輕雲般移動,旋風般疾轉的躲避這拔地倚天的一劍,由於身手不敵,脣角已經開始流出絲絲鮮血。
“邪影驚鴻!”突然紫瀟劍脫離出鍾衛的手掌,如一支箭矢
般在殿宇裡橫飛穿梭,凌傲的劍氣將獨孤蓮裳逼得毫無退路,她的身體再也無法抗衡這直衝而來的一劍,手中的玉笛無力的脫手而出,向殿內青石臺階上飛速墜落。“啪”的一聲,那支晶瑩剔透的笛子砸在臺階上,碎裂。同一時刻,獨孤蓮裳的心也在狂亂而至的風雪中發出悲鳴。那隻載滿記憶的玉笛,就這樣破碎在她的面前,一行淚從她粉嫩白皙的面容上滑落,滴在火光沖天的赤紅衣裾上。當她擡頭凝望時,整座凌霄殿早已空無一人,只聽見殿外悲涼蕭瑟的風雪之音。
三日後落澗谷
鍾衛右手提着長劍,劍尖無力的與地面摩擦,失魂落魄的重新回到落澗谷。此時的落澗谷在上次月影樓追殺後變得物是人非,昔日開滿山谷的幽藍色星辰花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片枯萎的黃葉,谷中樹木凌亂,一片打鬥過的痕跡,甚至在溪水邊還有乾涸的斑斑血印。鍾衛青色的長衫落滿了灰塵,長髮散亂在肩上,眉梢緊縮,仍然無法掩飾住他心中的怒火,他提起劍走入寒冷的溪水中,此時正直寒冬臘月,他卻不顧刺骨的冷水侵襲着身體,一步步邁入深水,他禁閉雙眼,沉浸在與尹翎相知相守的往事裡,翩若驚鴻的臉上盡是思念與愁思,他用紫瀟劍瘋狂的在水中沒有任何招式的亂砍,只爲了發泄心中的苦悶。濺起的水花將他青色的衣衫全部打溼,長髮上滴着水珠,貼在他頹廢俊美的臉上。
“誰?”突然鍾衛長髮凌亂的頭動了一下,耳朵側過來問到。殺手的直覺告訴他一個強大的對手正在靠近。
“是我,北憶寒。”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十分乾練的漫步走來,高高的髮髻後垂着一條白色的錦帶,靈秀的髮絲在風中飛揚,冷酷的眼神看着水中的落魄男子。
“呵,是南宮烈派你來殺我的嗎?”溪水中的男子依舊沒有睜開雙眼,低頭問着她,言辭間帶着譏諷之音。
“師兄是天下雄主,怎麼會做出那樣心胸狹窄之事。”北憶寒壓制住心中的不滿情緒,自然的說。
“咳咳,這樣一個連女人都不放過的僞君子,也配做天下雄主?”鍾衛冷笑。
“你誤會他了,尹翎本來就是泣魂閣中精銳的殺手,師兄不過是素聞你劍法天下一絕,派她在你身邊得到些你平日的爲人性情等,以便日後迎你入城,並非有害她之意,不曾想尹翎這樣一個癡心的女子,竟然與你日久生情。遲遲不肯回城送消息。而你,卻奪取了月影樓鎮樓之寶,紫瀟劍。隨而引起了仇家的追殺,連累了尹翎,這樣一個堅強決絕的癡心女子,竟然寧死也不肯求師兄爲她出援手,捨身墜崖而亡。”北憶寒語絲緩慢的一字一頓說道。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尹翎,她,她竟然是我親手害死的。”鍾衛聽完,臉上寫滿難以置信的複雜表情,單薄的身體在寒徹的溪水裡瑟瑟發抖,嘴脣直打哆嗦。整個人突然像發瘋一般沉入水裡,企圖用透骨奇寒的溪水來麻木自己的大腦。突然倏地一聲,一道看不見的銀絲穿越溪水,落在他的腰帶上,將他連人帶劍一起從水中拉起。鍾衛滿身是水的站在北憶寒身邊,神情落寞,遲遲不肯清醒過來。
“不管你信不信,我帶你去一個地
方。”北憶寒不冷不熱的說完,蓮步生風,轉身朝山谷外走去。鍾衛逐漸睜開雙眼,提起紫瀟劍尾隨其後。
京都城外雪塬
那一日天色昏黃,寒風刺骨,漫天飛雪覆蓋着長安城周圍幾百裡蒼茫大地。兩個身影在雪地上飛速移動,前面是一名神情冷漠的白衣女子,後面一個衣衫不整,長髮凌亂的青衣男子提着長劍在後面緊跟着,狂亂的大雪隱沒了他們的身影。
“這裡,便是尹翎的墓地。我和師兄來到落澗谷的懸崖下時,尹翎已經摔得粉身碎骨,只好將她的屍骨埋葬在這裡,也當是能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北憶寒指着一片被厚厚的積雪深埋的丘陵說,一座青色的石碑在風雪中傲然屹立着。
“東嶽弟子尹翎之墓”一行雋秀的大字豎立在墓碑之上,當鍾衛看到眼前這一切時,步伐沉重地移至墓碑面前,隨即雙膝撲通一跪,淨白手指哆嗦地撩開碑上落滿的積雪,指尖觸到一片蒼涼。瞬間淚水奪眶而出。這個冷漠高傲的劍客,終於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悲傷情愫,趴在尹翎的墳前慟哭。
鍾衛猛然拔劍,使出渾身功力,劍光暴漲,在空中化出一道勁烈的紫光,漫天大雪瞬間被劍氣襲向四周,一片也沒有再落在尹翎的墓上,緊接着又是一陣兇狠的擎天一劈!
“寒師妹,小心!”幽藍的劍光,劃破紫色的劍氣,在漫天飛雪中,那一襲白衣,已然出現在劍陣之中。一縷不染塵埃白袍,悄然落在雪地之上,南宮烈已在北憶寒面前,擋住了那瘋狂決絕的紫色劍氣。
那一道霸絕的紫色劍光下去,尹翎的墓穴被訇然震碎,露出一口做工精細的楠木棺材,鍾衛神情悲痛的撫摸着棺木,淚水橫決,而後用內功緩緩的推開了棺木,裡面露出一具難以分辨的黑色物體,棺中人已化做枯骨。隔着混沌一片的屍骨,鍾衛看到了棺中人的一段腔骨在閃着碧綠光輝,尹翎懷中晶瑩剔透的,赫然是在落澗谷時鐘衛親手送給她的那隻玉釵。
尹翎終於找到了,她的身體卻已化爲屍骨。鍾衛當時加入東嶽時懇求南宮烈的心願也該完成了,既然如此,他也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當他提劍準備自刎時,突然,一粒細小的石頭打在他的手背上,紫瀟劍瞬間落地,所有人震驚的回身凝望時。
忽然,一道驚鴻般的黑色身影如鬼魅般閃過,身手之快,讓站在一邊的南宮烈不由的驚懼!當今武林,除了退隱已久的師父雪帝,能有如此身手之人,他實在想不出是誰了。
當所有人再次回神望着尹翎的屍骨時,那支晶瑩剔透的碧玉釵早已消失不見。
恍惚之間,那回憶就此終結。
陸芸爲鍾衛的事情扼腕,卻是已經看到此時的南宮烈已經淚流滿面,嘴裡叨唸着的是:“鍾衛,原來我們曾經竟然是這樣的關係,是我負了你,是我負了你.......”
“唉,這人世間的事情也莫不過如此,南宮兄,你可要真珍惜眼前,看淡些纔是。”安翼王安慰道。
其言下之意便是,要珍惜現在的陸芸纔是,在此之前他已經辜負這個姑娘,已經傷害過她一次了,現在就莫要再執着於往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