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長劍行天下,柳兒不欲萬戶侯!”凝望着透進陽光的窗口,柳兒紅脣微微翕動着,喃喃的念出這麼一句,眸子中流露出無盡感傷的說道:“父親太過追逐名利,雖是曾做了帝師,卻終身爲名利所累。名利二字,柳兒早看得淡了。縱使可嫁給當今陛下,柳兒也絕不會有半分欣喜。若是父親可復生,柳兒寧願以性命相換!”
緩緩的朝着柳兒靠近,當柳兒說出這番話時,老美男的眼角瞬間閃過了一抹殺機。
不過他臉上依舊保持着和善的淡然,走到鋪蓋旁,挨着柳兒蹲下,語氣很是輕柔的對柳兒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柳兒當須節哀……”
扭頭朝老美男看了一眼,柳兒的嘴角微微牽了一下,再沒多說甚麼,再次轉過臉,凝望着窗外。
“洛陽王正在搜尋我等!”見柳兒沒有說話,老美男先是低下頭,略略沉吟了一下,便對柳兒說道:“恐怕需要委曲你一些時日。”
望着窗口,柳兒沒有說話。她那瑩潤如雪的面龐上,甚至連一點表情都沒有。一雙烏黑且又深邃的眸子,迎着從窗口透進的陽光,望向窗外那湛藍的天空。
當城街道上,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龍騎衛,正沿着街道,挨家挨戶的搜索着近期才進入城內的生人。
執行任務的龍騎衛,與平日只佩戴長劍在街市上巡邏時不同,此時的他們,除了手提長劍,每個人還都持着只有在戰場上纔會用到的圓盾。
凡是發現近日纔來到當城的,無論男女老幼,龍騎衛悉數將他們給捆縛了起來,一個個押赴監牢,暫且關押,等待劉辯查明身份,爾後再做處置。
大多數被抓的人,幾乎都沒有怎樣反抗便被龍騎衛制服。整個抓捕過程,在有序井然的進行着。
“我等犯了何事?你等竟敢要擒拿我等!”一隊隊龍騎衛正挨家挨戶撞門而入,搜索着城內的生人,一條街道旁的酒肆中,突然傳出了一個漢子的喊聲。
這漢子的喊聲很大,聲音從酒肆中傳出,清清楚楚的傳進了街道上的龍騎衛與那些被抓之後、像蚱蜢一樣挨個串成一溜的人們耳中。
街面上的人們正一個個愕然的望着傳出喊聲的酒肆,酒肆中便傳出一陣拔劍時纔會發出的金屬與劍鞘摩擦的響聲。
聽到拔劍聲,一隊十數人的龍騎衛立刻朝着酒肆奔了過去,而那些被捆縛成一串的人們,則一個個滿臉驚愕的望向那間酒肆的門口。
發出喊聲的那間酒肆中,五六名龍騎衛堵着門口,在酒肆內,三個精壯的大漢,已然立了起來,手中長劍也早已出鞘。
帶着這五六名龍騎衛進酒肆搜查的軍官,緊緊的鎖着眉頭,一雙眼睛連眨也不眨的盯着與他們拔劍相向的三個漢子。
身後的街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軍官曉得是有同伴前來幫襯,不等朝酒肆跑來的龍騎衛趕到近前,他擡起了手臂,向後一伸,做了個止步的手勢。
看到那軍官的手勢,正向酒肆奔跑的十數名龍騎衛停下了腳步,一個個仗劍持盾,立於離酒肆不遠的街面上,眼睛卻片刻也沒從立於酒肆臨門處的龍騎衛軍官身上挪開。
站在軍官身後的幾名龍騎衛,也一手持着長劍,另一隻手將圓盾擋在身前,警覺的凝視着那三名顯然是有動手打算的大漢。
“殿下有令,擒獲所有城內生人,意圖頑抗着,殺無赦!”盯着那三個漢子看了好一會,軍官擡起手,將手臂朝前擺了一下,很是輕描淡寫的甩下了這麼一句話。
他的話音才落,站在他身後的五名龍騎衛,就齊齊大喝了一聲,縱步朝着酒肆內正與他們對峙的三條漢子撲了上去。
在小小的酒肆中,除了那三個持劍的漢子,還有五六個前來吃酒的酒客。酒客中,也有兩三人是從外面來到當城的客人。
不過那兩三個客人,卻不似這三條漢子一樣有骨氣,他們雙手抱着頭,蜷縮在牆角,早已是被酒肆中瀰漫着的殺氣嚇的瑟瑟發抖。
下達誅殺命令的龍騎衛軍官並沒有動身,他緊緊的鎖着眉頭,一雙眼睛依舊是眨也不眨的逼視着那三個持劍漢子。
龍騎衛衝了上來,三個漢子不敢怠慢,也提起了長劍,爆喝一聲,迎着龍騎衛殺了上去。
持劍的三個漢子,顯然對自家的劍術都頗爲自信,衝向龍騎衛,最前面的那漢子將長劍高高舉起,爆喝了一聲,朝着一名龍騎衛兜頭劈了下來。
長劍向頭頂劈來,那龍騎衛趕忙擡起盾牌格擋,可就在長劍即將劈上盾牌的那一剎。揮出長劍的漢子手腕陡然一翻,硬生生的改變了長劍揮出的軌跡,揮劍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半圓,將劍刃橫向裡削向那龍騎衛的頸子。
所有龍騎衛官兵,都曾接受過鄧展的訓練,若是他們離開軍旅行走天下,即便是一個普通兵士,也要比尋常的劍客劍術高上一分半分。
漢子揮出的長劍即將削到龍騎衛的頸子,那龍騎衛卻絲毫不做閃避,反倒猛的將持劍的手向前一遞。
隨着“噗嗤”一聲輕響,龍騎衛手中的長劍,徑直貫穿了那漢子的前胸。
胸口陡然一疼,那漢子揮出的長劍頓時失了力道,緩緩的垂了下去。
手掌無力的捏着劍柄,那漢子瞪圓了眼睛,愕然的朝扎入胸口的長劍看了一眼,接着又擡起頭滿臉茫然的望着一劍刺穿他心口的龍騎衛兵士。
身爲劍客,他從來沒有把一個尋常的小兵看在眼裡,直到臨死,他還不敢相信,一劍扎穿他心房的,竟會是一個穿着皮甲的洛陽軍兵士。
龍騎衛兵士與這大漢只是甫一接觸,便一劍將大漢的心房扎穿。跟在這大漢身後的另兩個漢子見狀,吃了一驚,不由的怔了一怔。
就在他們發怔的那一剎,另外四名龍騎衛,倆人一撥,擡起長劍,覷準了機會朝着他們狠狠的紮了過去。
四柄長劍,幾乎在同一時間扎進了兩個漢子的身軀。身體如同觸電般抖了一下,那兩個漢子筆直的挺立着身子,握着劍柄的手緩緩張開,長劍掉落在地上,發出了一聲金屬與地面碰撞特有的脆響。
只是頃刻間,龍騎衛便誅殺了三個敢於反抗的漢子,被堵在酒肆內的衆人,有心想要逃竄出去,可那龍騎衛軍官卻如同一尊鐵塔般擋在門口,使得他們想逃,也是找不到出路。
“將此處所有非當城原住民者,悉數捆走!”看着廝殺剛開始時便蜷縮在牆角的酒客,龍騎衛軍官一擺手,向那五名龍騎衛下達了捆人的命令。
五名龍騎衛應了一聲,快步朝着蜷縮在牆角的酒客們走去,
街道上,四處都是來回奔走的龍騎衛,也到處都能看到用麻繩捆縛成一長串的外來人。
被抓的人之中,自是會夾雜着潛伏進入城內的刺客,卻絕不可能如龍騎衛擒獲的這般衆多。
監牢的前院中,劉辯雙手背在身後,默默的看着一長串一長串的人被龍騎衛押進監牢。
當一隊龍騎衛又押着一批人進入監牢大門的時候,一個年輕婦人看到劉辯站在一旁,猛的扭動了幾下身軀,像是想要掙脫捆縛在身上的繩索,朝劉辯大聲喊道:“久聞洛陽王仁德,如何也做出這等殘虐百姓之事?”
完全沒想到會有人當面質問他的劉辯,聽到那婦人的喊聲,下意識的扭頭朝那婦人望了過去。
他的目光如刀,眼神就猶如兩柄鋒利的長劍,刺向那婦人,猶如要將她當場剖開一般。
高聲向劉辯發出質問的婦人,約莫十五六歲年紀,挽着貴族女子常梳理的流雲髻,衣衫也是絲綢製成,一眼便可看出,她應是出身士族名門。
“將她帶過來!”微微蹙着眉頭,劉辯朝押着那羣人的一名龍騎衛擺了下手,向那龍騎衛吩咐了一句。
那龍騎衛抱拳應了一聲,隨後便一把抽出長劍,將捆縛着婦人的那截繩索割了開來,朝她肩膀上推搡了一下,衝她低喝道:“殿下喚你!”
被龍騎衛推搡了一下,婦人踉蹌着向前撞了兩步,揉着被捆縛的生疼的手腕,倔強的回頭朝推搡她的龍騎衛瞪了一眼。
她的舉止,讓一直看着她的劉辯不由感到有些好笑。若是做出這舉動的,是個壯大的漢子,劉辯倒不會覺着有甚麼不妥,可如此倔強的脾性,屬於一個年輕女子,而且還是個面容非常清秀的女子,便讓劉辯不由的對這女子多生起了幾分興趣。
“你是何人家中眷屬?”待到女子被龍騎衛押至身前,劉辯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儘量把語氣放的和緩一些,向那女子問道:“觀你裝束,應非小戶人家女兒!”
“何人家中眷屬並不重要!”讓劉辯感到意外的,是龍騎衛明明已告知了那女子劉辯的身份,可她卻好似完全沒放在心內一般,並沒有直接回答劉辯提出的問題,而是將胸一挺,頗有幾分傲然的把腦袋偏向一旁,神態很是從容的答道:“小女只是覺着,殿下如此作爲,很是寒了百姓之心。得民心者得天下,殿下如此,莫非不怕百姓不再擁戴殿下?”
“當城百姓從未擁戴過本王!”女子的話音才落,劉辯就嘴角微微撇了撇,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對她說道:“自打本王進入當城,身旁便是刺殺不絕,若非百姓容留,刺客又如何藏身?”
“殿下只知責怪百姓,可有想過,百姓不過是要吃飯穿衣、好生活下去而已,又有何人,會因一個他們並不愛戴的王侯,而甘冒與刺客爲敵的風險?”不等劉辯把話說完,那女子就緊緊的皺起嬌俏的眉頭,扭臉看着劉辯,話語中不無責難的說道:“久聞洛陽王仁德,小女昔日甚至曾期盼洛陽王可得了這天下,百姓也好安居樂業,不想今日一見,卻是大失所望!”
被女子搶白了一句,劉辯低垂下眼瞼,微微蹙着眉頭,一時竟是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纔是。
“大王既是如此不顧百姓之人,今日小女無辜落入大王之手,無有他念,懇請大王賜予一死!”見劉辯沒有說話,女子面容冷峭的瞪着劉辯,剛從繩索束縛中解脫、還有些腫痛的雙手交疊於身前,向劉辯福了一福,以很是強硬的語氣,向劉辯提出賜她一死的請求。“姑娘以爲此事該當如何?”眉頭緊緊的擰着,劉辯並沒有迴應女子的要求,而是對那女子說道:“若非如此,本王又如何將刺客一網打盡?”“殿下身旁能人輩出,竟是無人想出個妥善的主意。”從劉辯的口吻中,聽出了些許無奈,女子的語氣也不似先前那般強硬,嘴角牽起一抹笑意,美目凝視着劉辯說道:“此事即便交於小女,恐怕也早將刺客悉數剷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