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間,長安北闕的萬人大球場徹底竣工。
依着蹴鞠聯賽的章程,次階段的蹴鞠隊共二十隊,因無甚麼主客場之分,故兩兩捉對競技只需十九輪,計一百九十場比賽。
前十八輪的比賽分別在京畿三輔的球場舉行,每個沐日賽兩場。因大漢沐日爲隔五日休沐,故一百八十場比賽整好進行半年,爲每歲四月初至九月末。
最後一輪聯賽則安排在十月的五個沐日,盡數在長安大球場舉行。
因着左馮翊和右扶風的球場尚在興建中,故先在長安城外設立兩處臨時的比賽場地,任百姓免費觀賽,待兩座球場竣工,再進入移往兩地的球場比賽。
長安大球場是劉徹照着後世的足球場設計的環形建築,安置了萬餘觀賽席,還有不少安置着落地窗的包廂,以供出租。
蹴鞠聯賽首日,長安的權貴和百姓們早已購買好球票,涌入球場觀賽。
發售球票自然亦是劉徹的主意,因着每日比賽兩場,故球票亦分兩張,每張售價十錢。
雖說城外有兩處可免費觀賽的場地,但大球場的球票還是早早售罄,只因聯賽首階段已在三月賽過,今日在大球場競技的四支蹴鞠隊是預賽階段收穫最多擁躉的隊伍。
經過半年的表演賽和一個月的預賽,京畿三輔的百姓乃至權貴們已瘋狂的喜愛上了這等刺激熱血的新式蹴鞠賽。
不少賭坊甚至爲每場比賽開出了盤口,更是徹底引爆了觀賽的熱情。
劉徹聞得此事,嘴角微是抽搐,心道大漢的蹴鞠聯賽不會剛剛草創,便鬧出甚麼賭球醜聞吧?
他特意召了江都王劉非和國舅田勝入宮,讓聯合主辦蹴鞠聯賽的兩大商團同時發佈公告,若有蹴鞠隊成員參與賭球,踢假賽,一經查實,其背後的家族將被兩大商團視爲全無誠信,日後不再與之有任何生意往來。
各世家大族得知此等公告,忙是告誡參賽的子弟,若誰爲了些許賭資,牽累到家族,就活活打斷雙腿,逐出家門。
參加聯賽的蹴鞠隊成員皆是世家子弟,自是曉得孰輕孰重,若被逐出家族,過着窮困潦倒的日子,倒不如死了乾脆。
中尉張湯亦是遣人告誡各大賭坊,切勿犯了忌諱,否則且等着被收拾吧。
劉徹倒未打算出手打擊賭坊,貪嗔癡是爲人性,人性不消,社會總有陰暗面,只要不觸犯律法,不鬧出太大亂子,暫時還不需耗費太大精力去處理。
後世歐美也有不少賭球盤口,只要其合法經營,朝廷再課以重稅,倒也沒必非得以行政力量將之取締。否則其若轉入地下,反會造成更大的社會隱患。
譬如中尉張湯要維護好京師治安,除要統領好官吏府卒,坊間閭里的魑魅魍魎亦需善加利用,倒不是說要黑白兩道通吃,總之這就是社會現世,有閱歷的人多是能懂的。
劉非和田勝二人瞧着這等火爆場面,亦是欣喜不已。
待得其餘兩座球場竣工,若每歲所有比賽皆能場場爆滿,那光坐席的球票就能賣出近兩千金,這還不算因諸多權貴租用包廂所獲的收益。
雖說二十支蹴鞠隊的總賞金高達三千四百金,但劉非和田勝經商多年,眼光已放得極爲長遠。
這蹴鞠聯賽能在京畿三輔辦好,日後累積到足夠的經驗,就能在關中各郡縣乃至全大漢辦好。
隨着長安週報增設商版,並不斷刊印各式廣告後,京畿三輔的商賈已漸漸知曉了廣告宣傳的效用,這可比當街吆喝能招攬到的生意多太多了。
起先在長安週報的商版刊印廣告頗爲廉價,千錢便可登個整版。現下長安週報每個沐日在關中各郡縣已能賣出二十餘萬份,商賈再想花錢登廣告,花數千錢都刊印不到巴掌大的一塊版面。
依着皇帝陛下的建議,劉非和田勝在大球場豎立了不少看板,名爲廣告位,商賈可花錢將自家鋪面的名字用醒目的大字書寫其上,以便前來觀賽的權貴和百姓們都能瞧見。
蹴鞠聯賽尚是草創,尚未有多少商賈對這廣告位生出興趣,劉非和田勝倒也不急,有長安週報的先例在前,他們相信日後總能靠着這些廣告位掙大錢的。
現下舉辦蹴鞠聯賽難免虧些本錢,但皇室實業和田氏商團家大業大,這點錢還賠得起。
正如陛下常言,天下的買賣多是先賠後賺,捨不得孩子可套不着狼。
大漢百姓業餘生活極其貧乏,因而蹴鞠聯賽的火爆早在劉徹預料之中,然而他卻萬萬沒想到,皇后阿嬌竟也央求他陪着微服出宮,去大球場看場蹴鞠賽。
劉徹不免有些訝異,這憨貨自打知曉宮寒難孕後,終日悶悶不樂,做甚麼事都提不起勁頭,怎的突然想到要去看蹴鞠比賽?
待得細細問明,劉徹才曉得自家婆娘又是被她那兩個好閨蜜攛掇的。
蓋因公孫賀那廝在大球場租了間包廂,領着南宮公主看了場球賽,南宮公主甚是喜歡,便又拉着楋跋子去看了場。
兩大悍婦都覺着這蹴鞠刺激得緊,便又入宮向性情更爲彪悍的大漢皇后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番。
三位女漢子本就臭味相投,不喜琴棋書畫和詩詞歌賦,就喜歡騎馬射獵和舞刀弄劍,談到蹴鞠這等新奇刺激的競技比賽自是起勁得緊。
阿嬌長居深宮內苑,本就壓抑無聊,近來更因宮寒難孕鬱鬱寡歡,聞得那蹴鞠比賽頗是精彩,自然想出宮透透氣。
劉徹覺着這倒是件好事,便提前讓江都王劉非備下視野最好的包廂,尋了個沐日,領着阿嬌微服出宮,看那蹴鞠比賽。
豈料比賽尚未過半,阿嬌便是鬧着要回宮。
劉徹疑惑道:“怎的,不喜歡這蹴鞠?”
“蹴鞠確實有趣得緊,只是光瞧着旁人比賽沒甚麼意思,趕緊回宮吧。”
阿嬌拽着他的袍袖,雙目熠熠生輝。
劉徹瞧她那模樣,就曉得事情沒這般簡單,劍眉微揚道:“如此急着回宮,又打着甚麼鬼主意?”
阿嬌故作惱怒道:“陛下說的這叫甚麼話!”
劉徹絲毫不爲所動,只是衝她撇撇嘴。
阿嬌只好實話實說:“陛下回宮後讓人送些個皮球來,臣妾先湊齊人手,練練這蹴鞠技藝,待得純熟些,便可與南宮和楋跋子賭賽。”
劉徹不禁啞然失笑,他就覺着事有蹊蹺,怪不得阿嬌非要來親自看看這蹴鞠賽,原來是早就存有要和兩位閨蜜較量的心思。
他頗是無奈的搖頭苦笑道:“你如今已貴爲大漢皇后,怎的還改不了爭強好勝的脾性?”
阿嬌眼珠子滴溜亂轉,隨即義正辭嚴道:“臣妾過往騎馬射獵可從未輸過南宮和楋跋子,此番她們要比蹴鞠,臣妾若不應戰,豈不是讓陛下丟了顏面,招人恥笑?”
“……”
劉徹發覺自家的蠢婆娘腦子愈發機靈了,至少已懂得上綱上線,只是理由還過於牽強,全天下敢恥笑他劉徹的,怕是找不出幾個來,至少南宮公主和楋跋子沒那膽子。
“也罷,隨你喜歡吧,只是莫要累壞了身子。”
劉徹覺着多多運動也沒甚麼壞處,蹴鞠雖是對抗較爲激烈的運動項目,但怕是沒人敢在練習或比賽中衝撞阿嬌的,權當讓她鍛鍊身體了,有助身心健康,總好過終日無所事事,胡思亂想。
阿嬌見得劉徹應允,搖着他的胳膊嘿嘿傻樂,更是瞧得劉徹搖頭不已,憨貨也有憨貨的好處,至少心夠大。
回到未央宮椒房殿,阿嬌忙是召了大長秋卓文君,讓其安排內宰宮婢,陪她練練蹴鞠。
卓文君秀外慧中的大才女,可不是女漢子,不懂何爲蹴鞠,自是滿頭霧水。
好在劉徹替她解了圍,讓宦者令李福去尋那些先前陪他玩過數次的近侍宦官來,順帶去少府取來幾個充氣皮球。
宦官們敢教內宰宮婢們蹴鞠,卻是不敢教皇后的,唯恐觸碰到皇后玉體,他們雖是閹人,可總歸不好。
劉徹只好親自出馬,教自家婆娘些小技巧,免得她日後輸了賭賽。依着阿嬌極爲強烈的勝負心,若是真的輸了,怕是又得鬱悶上數日。
阿嬌身爲女漢子,沒甚麼藝術細胞和文學細胞,運動細胞卻是遍佈全身,小半個時辰便已踢得像模像樣,尤是體能充沛得緊,穿着獵裝滿場飛奔,就跟脫了繮的野馬似的。
劉徹瞧得眼角抽搐,確信她的賭賽是輸不了的。
楋跋子的體能如何他不清楚,但南宮公主是他二姊,有多少斤量自能掂量出來。二姊若追着阿嬌跑,不出半個時辰定會徹底累趴下。
一場蹴鞠賽足有一個半時辰,雖說每隊十一人,但聽聞她們的賭賽只能帶着自個的侍女或宮婢出賽,畢竟不是後世的職業球員,講究甚麼配合戰術,皆是追着球跑。
劉徹覺着照自家婆娘這滿場飛奔不帶喘氣的跑法,完全可以憑個人體能拖垮對方全隊。
於是乎,他頗是惡趣味替大漢皇后領銜的長秋蹴鞠隊起了個響亮的名頭——鏗鏘玫瑰!
阿嬌樂滋滋,傻呵呵,滿臉自得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