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雖是地大物博,然自古卻是缺金缺銀,故歷朝歷代皆以銅鑄幣,漢初是一金抵萬錢,白銀更是大漢朝廷頒佈金銀律後,才被視爲流通貨幣。
似西方諸國大量鑄造金幣和銀幣,在漢人看來是不可思議的,劉徹身爲穿越者,卻是心知肚明,曉得要早做預備。
預備甚麼?
自是要防止與西方國度大規模通商後,身毒乃至歐洲諸國的金銀等貴金屬大量流入漢境,造成漢境內嚴重的貨幣貶值,進而引發通貨膨脹。
劉徹不是小白網文所寫的男主角,曉得金銀不是愈多愈好的,尤是現下大漢纔是世界最強盛的“物資出產國”,可預見與西方通商後,絕對會產生龐大的貿易順差。
譬如後世的華夏,從美帝賺取的貿易順差皆以美金計價,相當於購買美帝國債,爲大手大腳的白皮買單,着實是無奈之舉,也不得不承認是不斷賠本的,且美帝白皮慣會耍賴,欠錢不還就算了,還屢屢反咬華夏低價傾銷,奪去懶白皮的工作機會,這特麼說的是人話麼?
貨幣數量並非社會財富的本質,尤是涉及進出口貿易,若西方國度用金銀來換取大漢的大批貨物,大漢卻因境內缺金缺銀,金銀幣值過高,在外貿中無疑是虧大了。
說實話,金銀不頂吃不頂喝,大漢現下的工業化水準也無需大量金銀去製作精密配件或電子元件,並不值得大漢用實際物資去從境外換取。
南海水師已揚帆啓航,準備打通大漢與身毒諸國間的商道,劉徹唯一憂心的,正是身毒盛產黃金,將來漢商若不斷將身毒黃金運回大漢,只怕會對尚待完善的貨幣架構造成不小的衝擊。
劉徹思慮多日,諭示大農令東郭咸陽儘速研擬發行“銀票”的條陳,以求早日完善金票,銀票和錢票的紙幣架構,形成三票通兌體系,同時要加速增發錢票,以逐步取代銅錢,使其儘快退出貨幣體系。
大漢貨幣改革的長期目標,自是普及紙幣使用,且錢票必須逐步與銅錢脫鉤,只實行金銀本位,否則金銀和銅幣的通兌比例着實太過懸殊,就算在後世也沒一斤黃金兌大半車赤銅的好事。一旦境外金銀涌入大漢,若少府錢莊仍長期維持一金抵萬錢或一銀抵千錢的實體貨幣通兌,別說少府撐不住,便連大農府的國庫也不頂事啊。
然此乃長久規劃,尚要徐徐圖之,對外通商卻是勢在必行之事,劉徹不可能因噎廢食,讓大漢放棄掠奪海外財富和資源的絕佳時機。
漢七十三年,五月。
大農府頒佈政令,各大邊市包括海陸碼頭所設立的“海關”,再度調整關稅,大多貨物的關稅皆是調降,唯有金銀和奴隸例外。
攜奴隸出境者,需加徵出奴稅;然押運奴隸入境者,非但不收取關稅,反倒會貼補相應入奴稅,即爲新制定的“進口退稅”。
進口退稅?
大漢臣民見得此等政令,皆是詫異不已,心道從古至今只聞朝廷徵稅,還從未見識過朝廷會給百姓“退稅”的,皇帝陛下還真不愧是散財童子啊!
朝臣們倒是曉得皇帝的盤算,着實是現下大漢的精壯勞力嚴重匱乏,主要是鮮少再向百姓徵發繁重的徭役,築城治河等大工程皆要調集大量奴隸。
退稅就退稅吧!
朝臣們出身的世家大族,也沒少涉足販賣奴隸這樁暴利營生,皇帝陛下既是捨得國庫出貲貼補,大農令也不反對,他們倒是樂得讓自個家族多多獲利。
有退稅的政令在前,隨後大農府再頒佈調整金銀關稅的政令,反對的聲浪也就不算太大了。
依照新的關稅律令,對入境的金銀將加徵高額的金課和銀課,以求儘量彌平境內和境外的金銀差價,朝廷課徵上來的金銀稅賦,應足以貼補所謂進口退稅的支出。
大漢臣民雖不懂甚麼金融學,卻多是能想明白,皇帝陛下不是貪那些稅賦,朝廷也沒多收半枚大錢繳入國庫,而是以進口退稅的方式盡數反哺給漢商的。
況且大農府的公告已言明,進口退稅及於但不限於奴隸,日後將研擬及陸續頒佈其餘品項,主要是大漢境內稀缺的貨物,譬如銅錠及漢人知之甚少的橡膠。
世家權貴們不甚在意,豪商巨賈們也覺着挺好,頂多日後從外邦多買些奴隸回大漢便是了。
劉徹瞧着民意的風向不錯,便是加碼讓廷尉府增修律法,若攜金銀入境而隱匿不報,試圖逃課關稅者,一經查實,即追課十倍重稅,犯情尤爲嚴重者,可判至梟首抄家的重罪。
律條頒佈後,大漢臣民果是不覺嚴苛,這罰則可比往境外私運兵甲之罪輕得多,那可是要夷族的,甚至會夷個三族九族。相較過往七十餘載,大漢現下的關禁已極爲寬鬆,關稅又頗低,漢商們掙得鉢滿盆滿,滿意得緊,很是知足,着實沒甚麼可抱怨的。
天佑大漢,正在劉徹爲此事憂心時,北海水師從對馬島傳來大喜訊,登島探勘的帝國科學院諸多地質博士已探明數處銀礦,儲量應是不小。
劉徹大爲欣喜,他雖從後世史料查到對馬島有大銀礦,卻沒料到會如此輕易探勘到,且還是容易開採的淺層礦藏。
真是及時雨啊,朝廷開採這銀礦倒不是想用來增發銀票,而是增加白銀儲備量,以作爲金融調控工具,對衝大漢民間從西方國度獲取的金銀,企穩國內幣值。
大農令東郭咸陽更是興奮異常,說實話,國庫內的黃金儲量倒是不小,白銀儲量卻嚴重匱乏,想要用來供中央錢莊發行銀票,並支撐民間錢莊進行銀票和白銀間的通兌,還真是捉襟見肘。
皇帝劉徹即刻下旨,將對馬島和伊伎島賜給朝鮮國。
沒錯!
大漢擁萬里海疆,他處皆鼓勵民間海運,唯有東北角的朝鮮半島施行禁海令,以北海水師戰艦巡海,除卻水師戰船,任何民間船隻不得出近海水域,尤是見得外邦舟楫,一概將之擊沉。
現今三韓覆滅,整個朝鮮半島唯剩屬民四十餘萬的朝鮮國,朝鮮傾全國之力,徵兵八萬替大漢清剿對馬島和伊伎島及周邊島嶼,留在朝鮮國都東暆城的屬民仍近愈三十萬。
對馬島孤懸海外,伊伎島則更是緊鄰倭奴本島,在大漢未有餘力佔據倭島時,劉徹是不會輕易在對馬島囤駐重兵的,更不會往對馬島大舉遷移漢民。
治國不是寫小說,在江南,遼東,嶺南乃至漠南都沒來得及開發前,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去治理倭島,那特麼不是扯淡?
莫要以爲六千餘萬人口很多,後世華夏光大重慶地區的常住人口就超過三千萬,大漢的六千萬人口要支撐完整的工業體系尚嫌不足,更遑論維持工業化初期必要的內需市場,若還要往外遷移,那不是歷史小白文的經典橋段麼?
殖民和佔領是完全兩個不盡相同的概念,這是要搞清楚的,更要謹記英國殖民北美的教訓。
別特麼說漢人所在之處即華夏,華夏是大江大河,是三山五嶽,是養育炎黃子孫的這片錦繡河山,漢人生於斯,長於斯,或會故土淪陷,或會遠遊他鄉,然便是死在外頭,也要魂歸華夏的。
竊據孤島,妄圖裂土自立者,談甚麼華夏同胞?
留島不留人!
(寫得這麼隱晦,會被舉報屏蔽麼?)
大漢羣臣無法領會皇帝陛下的心思,覺着明明在對馬島發現了大銀礦,卻將之賜給外邦藩國,着實是太過敗家。
朝堂之上,看着滿殿朝臣苦苦勸諫,劉徹不禁失笑。
“諸位愛卿勿急,朕且問你等,我大漢現今雖稱不得萬邦來朝,然藩屬之國足有百餘,依你等所見,朝廷是否該對各屬國一視同仁?”
劉徹拍了拍御案上的鎮山河,待得羣臣噤聲,方纔緩聲問道。
羣臣皆是愣怔,不知皇帝陛下爲何有此一問。
劉徹也不在意,復又道:“朕以爲,我大漢屬國該劃分三等,一等屬國是爲藩國,二等屬國是爲僕國,三等屬國是爲奴國。”
大行令張騫追隨皇帝多年,深諳聖心,忙是起身離席,行至正殿中央躬身問道:“陛下,恕臣愚鈍,難解其中深意,還望陛下爲臣等釋疑。”
劉徹微是頜首,出言解釋道:“藩國者,稱臣納貢,遣屬民按律繳稅應役即可,西域諸國多在此列;僕國者,舉國屬民皆需供大漢差遣驅使;奴國者,舉國男爲奴,女爲婢,位卑不及牲畜。”
張騫恍然大悟,揣測道:“依陛下之意,西域諸國多爲藩國,朝鮮則……是爲僕國?”
劉徹撫掌大笑:“不錯,那倭島諸國則皆爲奴國,倭奴,倭奴,本就是生而爲奴者,不妨讓朝鮮這僕國僕國糾集僕從軍,替我大漢好生教化倭奴,也免得朝廷多耗軍費。”
大農令東郭咸陽遲疑道:“陛下,此舉雖能省下軍費,然那對馬島產出的白銀……”
劉徹挑了挑眉梢,意有所指道:“對馬島和伊伎島雖是不小,但就憑朝鮮人的農藝,能養活四十餘萬人?你要知曉,朝廷在那可是頒佈了禁海令的,你大農府掌天下財稅產業,還想不出如何獲取對馬島的白銀麼?”
劉徹此言一出,莫說東郭咸陽,滿殿羣臣都曉得了陛下的盤算。
“陛下聖明!”
朝臣們皆是眼神大亮,想着日後還得多多僱傭北海水師的戰艦,對馬島興建中的軍鎮和軍港,怕是要大開邊市,成爲朝廷和權貴們的聚寶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