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場中兩人握手言和,蓋俊放下心來,同時心中又有些奇怪,黃忠怎會在何進處?細細思索,便恍然了,黃忠史料極少,似乎早年就爲中郎將,中郎將並非小官,相反,這個職位已是地方諸侯如劉表者封賞武將的極限,再想往上只剩下一種選擇,即掛太守銜,以劉表重文輕武的作風,黃忠可以說從一開始就註定升無可升。劉表被任命爲荊州刺史時大將軍何進已死,董卓弄權,黃忠多半是在京中無依靠,隨劉表返鄉。
關羽、黃忠二人把臂走到何進、蓋俊面前行禮,黃忠將刀奉上。
“英雄配寶刀,便送與你了。”何進慷慨揮手道。黃忠連勝胡封、陳彪的情況下猶然能與關羽爭鋒,給他長了不少臉,區區一柄刀算什麼。
WWW● ttκa n● C 〇
黃忠肅容道:“這是將軍服之經久的愛刀,某豈能奪將軍之所愛?”
何進拒不肯收,黃忠只好收下。
蓋俊沒有對黃忠表現得過於熱情,一者何進在場,多有不便,二者是顧及胡封和陳彪的感受,特別是前者。蓋俊又呆小會兒,以回京兩日,未登師門爲由告辭而去。
出了大將軍府,蓋俊身邊只帶上龐德一人,命諸人返家,分道揚鑣前,蓋俊問關羽道:“雲長,你認爲黃司馬如何?”
“可惜了。”關羽搖搖頭。
蓋俊知道關羽口中可惜是指黃忠身在京中,無用武之地,乃若有所指道:“既然你二人才志相投,有時間可以找黃司馬交流交流。”
關羽看了蓋俊一眼,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路上,蓋俊輕聲謂龐德道:“令明,我相信你異日必不遜於關、黃,努力吧。”
龐德鄭重一諾。年十四而拜羽林郎,寵信過於妻弟卞秉,蓋射虎待其如此,更有何言?
到達馬日磾府邸,聽門僕說盧植亦在,盧植被小黃門左豐污衊,檻車徵還,減死罪一等。前些日皇甫嵩討平黃巾,立刻上書朝廷,稱自己是因爲用了盧中郎方略、謀算剿滅叛賊,盧植這才走出大獄,復位尚書。
蓋俊進入客堂,不等跪拜,就聽到盧植洪鐘般的爽朗笑聲:“哈哈,我們的破賊英雄來了。”
“老師,尚書……”蓋俊恭敬行禮。
盧植伸手招道:“來,子英,坐到我這裡,給我說說平叛經過。”
蓋俊跪坐盧植下手,事無鉅細,一一道來。
盧植聽罷嘆道:“我爲主將時張角高臥病榻,張樑糾合衆將,正是千載難逢之機,一戰而定之時啊!”
蓋俊道:“尚書言之有理。左豐小兒幾句讒言,讓我大漢國多付出數倍之傷亡、錢糧。若僅只這些也就算了,由於遲遲不能平定黃巾,西州暴起,朝廷一時半刻抽調不出兵力鎮壓,致使涼州叛賊輕易席捲五郡……”
馬日磾道:“黃巾雖滅,猶有隱患,一旦涼州不能短期平定,中原……”
三人相視而嘆。
盧植又想起了當年大將軍竇武選立皇帝事,當時之世就漸生亂象,正該選一位年長有德之人治理國家,他爲了權利選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最終誤己誤國。可恨吶!
蓋俊坐至日落離開,次日正趕上朝會,蓋俊率領十名羽林郎進宮,他見識面廣,又曾爲郎,沒覺得什麼,身邊一羣西疆鄉下人面對鱗次櫛比的宮殿羣,心生畏懼。
殿中人頭涌動,數百人林立,蓋俊進來時無數道目光直刺過來。
“子英,來……”馬日磾向他招手。
“老師。”
馬日磾指着身旁一位年齡相仿的中年人介紹道:“這是恭王之後,尚書令劉伯安……”
尚書令是尚書檯之主官,這個職位雖然不是三公九卿,卻是朝廷第一實權部門,尚書令相當於國家總理。當今三公之太尉、司徒、司空頻繁變更,很少有人連任數年,一般一年內就會換人,這是因爲一旦天災來臨,皇帝就會讓三公辭職充當替罪羊。三公若想真正成爲一國宰相,需參錄尚書事,由此便知尚書權重程度。劉伯安即是後世幽州牧劉虞,他身長七尺餘,姿貌偉岸,風度出衆。
“尊侯之名,聞之久矣。”
“不敢……”蓋俊意外看到袁術站在劉虞身後,對他微微一笑。
“公路你多半認識,盧尚書亦不須介紹。這是濟陰張子俊……”劉虞介紹完五名尚書,又爲蓋俊引介尚書郎,當然,僅止名士之流,比如弘農楊贊、汝南許靖、京兆金旋等。蓋俊一一見禮還禮,交談片刻,隨馬日磾告辭而去。
二人行向一位七旬老人面前,老人鶴髮童顏,舉止大氣,飄然有出世之姿。
“這人是誰?”蓋俊見袁紹、曹操等人站在老人身側,一副謙虛謹慎的模樣,不由大奇。
馬日磾當先以子侄之禮拜見,蓋俊頓時知道他是誰了,趙岐趙邠卿,京兆碩儒,黨錮之士,他少娶馬融兄長之女,比馬日磾高了一輩,蓋俊急忙大禮參拜。
老人今年快八十歲了,精神卻很好,他笑着對馬日磾道:“翁叔可是教了一個好弟子啊,羨煞旁人。”
“我亦欣喜。”馬日磾笑道。別人誇蓋俊他或許會謙虛幾句,在趙岐面前則沒有必要。
趙岐馬日磾閒話,曹操爲蓋俊介紹議郎同僚,當介紹到陶謙的時候,蓋俊面色變得極其古怪,任曹操打破腦袋也不會想到,陶謙異日會成爲他的殺父仇人。
“陛下駕到!……”
“拜……”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起……”
衆臣各就各位坐定,唯有蓋俊立於當庭。
劉宏高踞座位,許是中原大定,心情頗佳,連帶着臉頰也有了一絲紅潤。
“蓋卿壯哉!手刃波才、張樑,國朝自世祖後,就再也沒有出過如卿這般少年才俊……”劉宏說着說着笑容猛然僵住。
大殿內陷入死一般的靜,氣氛詭異。
這話怎麼聽着像是在說亂世出人傑呢?蓋俊低頭苦笑,劉宏把自己繞進去了。
劉宏假作咳嗽一聲,問道:“特賜的羽林郎來了嗎?”
蓋俊回道:“來了,正在殿外等候。”
“宣……”
劉宏掃過關羽、鮑出、陳彪等身長八尺的猛士,連連點頭,目光最後落到楊阿若身上,看向蓋俊時不免帶了一絲曖昧。
蓋俊心平氣和,目不斜視,有這種想法的人劉宏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蓋卿入列吧。”
“諾。”
蓋俊又拜,繼而走向光祿勳劉寬身後坐下,身旁頭冠鶡尾冠,身着虎文袍的英俊青年恰好認識,他姓崔名鈞字元平,出身於冀州名門崔氏,其父是九卿廷尉崔烈。其人好結交英豪,在京中青年一輩中頗有人望。
“子英,家叔祖的賢女貼何時借我一觀?”
不出蓋俊所料,崔鈞開口又是這句話,兩人每次見面他都要說上一回,也不嫌累。大書法家崔瑗雖是崔烈叔父,崔鈞叔祖,卻沒有爲崔家留下多少真跡,賢女貼堪稱崔瑗巔峰之作,崔鈞自然眼饞了。莫說他,崔烈也曾舔着老臉哀求,蓋俊一概拒絕,開玩笑,傳家寶能隨便讓人觀看賞析嗎。
“我這次出來是爲國家討伐不臣,生死難料,豈會隨身攜帶書帖。”蓋俊一臉無辜,而後爲了躲避崔鈞的糾纏,裝作認真聽取公卿發言。
“你就讓我看看吧,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