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夜泠目光冷眼,斜視着景陌,“你早就知道這所有的一切?”
景陌面無表情道:“你所指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什麼事?”
“你不用跟我裝了。”慕夜泠冷笑着撇了撇嘴,“也許,從我踏入這洛城的第一天起,你幾乎就已經掌握了我全部的行蹤、全部計劃,既然如此,你又爲何還要我幫你做事?就爲了看我笑話嗎?”
景陌會意,清冷一笑,搖了搖頭道:“你想多了,我雖然知道你的行蹤,卻未見得能知道天策府和肆意閣內發生的事情,這裡面的東西得有個人幫我盯着纔是。”
“所以,在你眼中,我不過就是你的一雙眼睛罷了?”
“若只是一雙眼睛,你現在已經死在肆意閣了。”
慕夜泠早已習慣了景陌的這般直接,倒也不氣不惱,只是輕輕笑着,垂首想了想,“公子的救命之恩,我記下了,你放心,我慕夜泠向來是個有恩必報的人,自然,有仇也是一定要報的!”
說到這裡,她用力握了握拳,發出清脆的響聲,眼底浮上一抹凌厲殺意,“在事情弄清楚之前,你不要再來找我,等我自己查明瞭真相,我會再來找你的。”
說罷,轉身欲走。
身後的景陌俊眉倏忽蹙起,上前一把用力拉住了慕夜泠的手臂,冷冷道:“你去哪裡?”
慕夜泠道:“自然是去查個明白。”
“查什麼?回肆意閣查蕭意樓是不是真的要殺你?”景陌嘴角的笑意滿是嘲諷,“你還不死心,還不相信他會殺你?”
慕夜泠咬了咬嘴脣,“我相信他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人,可是……我想要聽他親口說,他要殺了我。”
景陌輕哼一聲,搖了搖頭,“只怕,你現在再想見到他都難了。”
慕夜泠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景陌道:“你別忘了你是被誰救走的,現在你若就這麼回去,你以爲他們會信你嗎?再者,以我對蕭意樓的瞭解,他現在必定不會回到肆意閣去,甚至,有可能在他離開之前就已經對你下了必殺令,所以你現在已經是死肆意閣的目標,在他們眼中,你就是個死人,一個必須要從這個世上消失的死人。”
冷冷的一番話,將慕夜泠心思唯一的希望也打破擊碎,她怔怔地站在那裡,眼淚順頰而下,卻用力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一旁,景陌輕嘆一聲,掏出帕子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沉聲道:“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和接受,可是現在越快接受現實對你越有好處,你若還是不信,我給你帶你去看一個人,又或者說,帶你去見一個死人。”
聞言,慕夜泠頓然怔了怔,“死人?”
“隨我來。”景陌定定看了她一眼,擡腳出了門去,慕夜泠略一沉吟,快步跟上。
兩人進了一間後院的地窖,進去之前景陌曾經遞給她一件厚重的冬衣,期初不覺得有什麼,想着他這是多此一舉,可是走到了一半,慕夜泠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地窖下面很冷,越往裡便越冷,只覺有一股冷氣從裡面傳出來,走到近前一看才發現,那裡竟是有一間冰室,而此時冰室裡的地上,躺着一具屍體。
慕夜泠看了景陌一眼,見景陌朝裡面努了努嘴,她便大步走上前去,仔細看了看,這屍體雖然已經放在冰窖裡已經僵硬,卻還是能清晰地認出他來。
“柳斌!”帶看清那人面容,慕夜泠不由吃了一驚,霍地轉身向景陌看來,景陌問道:“你果然認識他。”
慕夜泠起身道:“他是我孃親身邊的隨從,一直爲我們做事。”說着又狠狠皺了皺眉,“他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還死了?”
景陌瞥了那具屍體一眼,淡淡道:“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你看他的傷口,一劍封喉,血未染前衣,足可見那人的身手了得。”
慕夜泠擰眉道:“你在哪裡發現他的?”
“郊外。”頓了頓,又道:“入城之前,他的身上被人翻找過,錢袋丟了,看起來像是劫財害命,可是你看,他身上的佩飾都還在,所以……”
“所以劫財害命只不過是個糊弄人的表面之象罷了,實則,那人是要從他身上搜走某樣東西。”慕夜泠接過話,冷冷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此番趕來是要給我送什麼消息的。”
景陌道:“這麼急匆匆的趕來,只怕是有什麼重要的消息,只可惜,他身上的密函已經被人搜走了。”
頓了頓,他突然輕呵一聲,搖頭道:“這人來送消息被殺,密函被劫,隨後蕭意樓便下定決心要殺了你,看來與這密函有一定的關係。”
聞言,慕夜泠的臉色更加難看,她用力咬了咬牙,看了屍體一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俯下身來,遲疑了一下,終還是伸手捏住了那人的嘴巴,將他的嘴巴打開,在他的嘴巴里招了一番,果真抽出了一張極小的字條,打開一看,上面只寫了一行小字:“華央未死,身在帝都,速速查明,除之。”
慕夜泠身形劇烈一晃,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連連後退了兩步,一臉惶然地看着手中的字條,搖頭呢喃道:“怎麼會……怎麼會在這樣?”
景陌上前來,接過她手中的小字條看了一眼,眼睛霍地一亮,腦海裡下意識地拂過華央的面容。
果然讓他猜對了,那個慕門三小姐沒死,而且已經到了洛城,這麼說,那個假皇上……
勾起嘴角清傲一笑,他將字條握在手中,稍稍用力,再鬆開手時,那字條已經化作了一團粉末。
慕夜泠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時間不由失神,滿臉的不可思議,怔了許久,突然驚了一驚,“那個人……”
“哪個人?”
“梅閣!”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天策府所經歷的一切,天策府那兩個猶如禁地一般的地方給她的印象最爲深刻,一個是梅閣,另一個就是蘭亭,常聽聞蕭意樓去蘭亭歇息或者會客,可是卻從未見他進梅閣一次。
也許,不是他不進去,而是他去了,自己卻沒有見到。
而天策府的下人都說,梅閣是蕭意樓特意爲一位貴客留下的,這麼說這位貴客……
“難道……住在梅閣裡的那個人,就是她?”
“誰?”
慕夜泠側身看了景陌一眼,沉聲道:“天策府有兩個地方尋常人是進不去的,一個是蕭意樓自己常去的蘭亭,另一個是梅閣,我在天策府待的那段時間,也曾想過潛入梅閣去看看,可是不管我用什麼法子,都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進得去,蕭意樓派人守住了梅閣,不容任何人入內,聽府上的下人說,梅閣是特意留給一位貴客的,沒有蕭意樓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入內。”
說到這裡,她的語氣和臉色徹底冷了下去,眼神陰鷙可怕,用力握着拳,“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麼人能得到蕭意樓如此的待遇,如今看來,那位住在梅閣裡的貴客,就是慕華央!”
每次提及華央,她都恨得咬牙切齒,似乎恨不能將華央碎屍萬段,景陌聽在眼中,垂首想了想,有些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略一沉吟,他問道:“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慕夜泠嘴角泛起一抹陰冷的笑意,勾了勾嘴角,道:“既然慕華央還活着,倒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老天給了我一個親手殺了她的機會!”
頓了頓,她又搖了搖頭,“不,不能這麼輕易地就殺了她,那也太便宜她了!我不僅要殺了她,更要毀了她,我要全九州的人都知道,她慕華央不是什麼慕門後人,只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一個沒爹沒孃沒身份的野種!”
景陌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滿眼戾氣的慕夜泠,遲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慕夜泠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跟了上來,出了門之後,她沉聲問道:“你知道她沒死?”
聞言,景陌回身看她,以目光相詢。
慕夜泠道:“你還記得嗎?那天晚上你向我問起慕華央的時候,你說過,慕華央有可能還活着,你是怎麼知道的?”
景陌輕呵一聲,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測,我這個人做事向來喜歡實事求是,如果說人死了,那自然是要見到屍體最好,否則,誰又能知道那個死掉的人是不是真的就是那個人?又或者,又怎知那個人是真是死了,而不是隻是爲了瞞天過海,糊弄別人?畢竟……”
wWW☢ ttka n☢ c○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回身湊近慕夜泠,勾起嘴角幽譎一笑,“聽聞此番慕華央在離開慕門之前,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一改往日的蠢笨怯懦,變得聰明果敢,就連老門主都對她另眼相看,可見她確實聰明瞭許多,即使如此,加之她的身邊還有蕭意樓一行人,你真的以爲你派去的殺手能那麼輕而易舉地就殺了她?”
“我……”慕夜泠遲疑了一下,有些懊惱當時自己的疏忽大意。
景陌道:“其實這也怨不得你,畢竟你當時一心只想着她能早點從這世上消失,加之他們又帶回了慕華央隨的貼身之物,還有老門主等人那般傷心,你早就已經沉溺在她已死的興奮之中,沒有察覺不足爲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