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央正要應聲,一名內侍便又急匆匆地走到殿門口,爲難地看着華央,華央會意,招招手示意他入內,問道:“如悠又有什麼事?”
那內侍呈上一封信,道:“十公主她……她說有要事要出宮一趟……”
華央接過信打開看了看,又瞥了那內侍一眼,頷首道:“你先退下,待朕與昭王商量一番。”
“是。”內侍連忙退了下去。
風萬鈞湊上前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華央道:“我還在想一向勤勉的丞相大人今天怎麼告假不朝了,原來是真的病了。如悠聽聞景相病了,急着出宮去探望,我若是不允,是不是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風萬鈞下意識地向蕭意樓看去,蕭意樓會意,道:“舅舅生病,確實應該前往探望,如今你正處於謀害兄長的風口浪尖上,若是連這個都不允,事情一定會很快就傳出去,製造出新的話題。”
聞言,華央不由笑出聲來,連連搖頭,無奈道:“這些人可真是一天都不安生,不閒着,時時刻刻想着怎麼給我找點麻煩,我也挺敬佩他們的意志力。好,既然他們吃定了我一定會答應如悠,讓她出宮,那我便成全了他們,看看他們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風萬鈞頷首道:“其實我知道,我們一直這麼困着如悠也不是事,她終究是要自己做出決斷的,也許這一次就是一個機會。”
正午,一輛精緻秀氣的馬車在一大隊人馬的護送下緩緩出了宮,直奔着丞相府而去,一路上風如悠的神色都是焦躁不安,滿臉憂慮。
“舅舅……”甫一見到景晟,風如悠便匆匆迎了上去,景晟見狀,笑了笑道:“你別擔心,舅舅沒什麼大礙,就是這兩天累了些……”
“不是,我知道舅舅沒有生病,我是有別的事跟舅舅和表哥說……”說着,她環顧四周,似是在找什麼。
景晟會意,伸手召來一名下人道:“去請公子來。”而後又轉向風如悠,拉着她坐下道:“你彆着急,慢慢說。”
風如悠皺眉道:“急,很着急,這件事很重要……”
話雖如此,她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景晟心知她這是在等景陌,便也不催促,沒多會兒,景陌便隨着下人一道趕來,揮揮手屏退衆人,問風如悠道:“出什麼事了?”
風如悠壓低聲音道:“舅舅和表哥有沒有得到什麼消息?”
景陌想了想,道:“你指的是……”
“連將軍那事兒。”
景晟與景陌相視一眼,頷首道:“我知道,皇上早有準備,所以杜忻安然無恙,倒是曹持受了傷,這一行幾乎沒有做什麼,都是杜忻在忙碌。”
“那便是了。”風如悠急急道:“那杜忻是四哥的人,此番受命前去就是爲了查清連將軍的事,聽聞他已經查到了什麼,他已經寫了一封密函交由鴿組傳回京了,聽五哥與蕭將軍的意思,這密函中的具體情況只怕是……怕是與舅舅有關……”
景陌眸色霍地一沉,定定看着風如悠,“是昭王和蕭意樓告訴你的?”
風如悠連連搖頭,“今日一早四哥下令封了鳳安宮、宓秀宮,還有我的雪陽宮,我也是求了四哥很多次,四哥才允我出來一趟,我去找四哥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了五哥和蕭將軍的談話,不過你們放心,他們沒有看到我。”
景晟輕輕吐了一口氣,看了景陌一眼,道:“如何?這一次你可相信爲父了?”
景陌道:“蕭意樓心思深沉,不排除他是刻意把消息泄露出來,爲的就是引父親出手,否則,這麼重要的消息,怎麼會這麼輕而易舉地讓一個小小的內侍和如悠聽到?”
風如悠連忙搖頭道:“五哥與蕭將軍談這事的時候,有意支開了隨從,就連卓素也是遠遠跟着,他們只是不知道我會去找四哥。”
景晟接過話道:“那便是了,有時候越是小心,反倒越容易忽略了什麼。一個小小的內侍最不起眼,也最不會被人想起或者懷疑,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最有可能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們,讓他們放下戒心,毫無防備。”
景陌依舊有些擔憂,“可是……”
“好了。”景晟見他態度堅持,不由冷了臉色,想了想,道:“如悠,舅舅近來認了個乾女兒,與你年齡相仿,如今就在府中養傷,一個人待着悶悶的,你不如替舅舅去陪陪她,可好?”
風如悠心知兩人這是有話要談,不由看了景陌一眼,見他也有意讓她避開,她便點點頭道:“好,那我就不打擾舅舅和表哥談事了,找個人給我帶路就好。”
景晟伸手招來一名下人,領着風如悠朝着慕夜泠暫住的院子走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景晟這才冷冷一笑,道:“你可看明白了?如悠的心終究是向着你、向着我景家的。”
“那是因爲,她現在還不知道對她的大哥下毒的人就是我們。”景陌冷着臉色,語氣不大好。
景晟不由皺眉,似乎不願談這事,“那就永遠都不要讓她知道,只要她不知道,就會一直把你當做最重要的人,幫你。”
“我不需要她的幫忙。”景陌搖頭,“需要她幫忙的人,應該父親你。”
“住口!”景晟霍地起身,冷眼俯視着他,“爲父知道你心裡不願,可是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我們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且不說輔政王那邊什麼時候會撒手,那假皇帝又什麼時候會把這盆污水潑到我們身上,就算他們失敗了,可是他們手中還有連朔一事的真相。等到真相傳回京中,你以爲假皇帝和蕭意樓會放過我們景家嗎?絕不可能!”
景陌起身道:“父親又怎知他們傳回來的消息是真是假?萬一,只是爲了用來試探我們、逼我們出手呢?”
“不會的。”景晟沉沉看了他一眼,微微遲疑了一下,沉聲道:“你以爲我想要現在就動手?若是還能等的下去,我一定會等的,等奇書到手,還有什麼好怕的?可是現在是等不了了,不僅僅是因爲杜忻傳了消息回京,我們的人也查到了一些線索,這些線索若是落到了蕭意樓手中,以他的聰明狡猾,遲早會查到我們身上,到那時候我們的處境就會很尷尬,進退兩難,而且還會失了先機。”
說到這裡,他停了停,一臉正色地看着景陌,良久,他冷冷一笑,道:“再說了,就算這是一個陰謀,是蕭意樓和假皇帝爲了引我們出手而設下的陷阱,又如何?你以爲爲父決定動手,是匆忙之中的決定?”
看着他成竹在胸的狡黠笑容,景陌心下一凜,“父親做了什麼準備?”
“哼哼……到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了,這一次,爲父絕對不會再失手,也絕對不會再給他們翻身的機會!”
景陌還想要再追問下去,景晟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揮揮手道:“如悠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去陪陪她,爲父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了。”
說罷,擡腳大步離去。
身後,景陌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眼前這人有些陌生,這樣的感覺也是近來纔出現的,準確來說,是在這一次莫洵出現之後。
最近這兩人經常一起密謀、商量着什麼,想來最近的景晟的反正,正是莫洵。
酉時,丞相府的人攜風如悠的令牌入宮,稟告華央,說是景相病得嚴重,十公主放心不下,所以留了下來,第二天回宮。
華央也不爲難他,爽快地應下。
最近宮中的守衛是越來越森嚴,各宮各所都加緊了防衛,各處宮門也加派了人手,雖然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卻隱隱覺得,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約莫申時,風如悠從丞相府出發回宮,護送的隊伍約有二十餘人,個個都是披甲佩刀的精衛。
眼看着皇宮已經入了視線,再走一刻鐘的時間就能到宮門口了,突然只聽得一陣哀嚎聲,拉車的馬一陣淒厲的嘶鳴,驟然停了下來,馬車劇烈晃動了一番,風如悠受了驚,連忙命丫頭撩起門簾看了看,問道:“出什麼事了?”
一名侍衛快步走來道:“回稟公主,剛剛突然飛過來幾塊大石,砸傷了幾個人,不過公主放心,大石已經被……”
話未說完,只聽得“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射來,穿體而過,那人惶然地看了一眼身上的羽箭,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便沉沉倒了下去。
見狀,風如悠大驚失色,“啊”地慘叫一聲,與小宮女一道縮了回去,繼而便聽到有人呼喝着:“保護公主!”
不過頃刻間,外面便傳來劇烈嘈雜的打鬥聲,有金屬器械相碰發出的清脆聲響,也有不絕於耳的慘叫聲,還有呼嘯而來的羽箭發出的“呼呼”聲,風如悠哪裡經歷過這種事,嚇得縮成一團驚呼着。
隱約之間她感覺到馬車在向前走去,繼而便聽到一名熟悉的聲音道:“來了……我們的救兵到了……”
她這才緩緩擡起頭,顫抖得撩起側邊的小窗簾偷偷瞥了一眼,只見一隊禁衛裝扮的人從皇宮的方向匆匆而來,一部分人將她的馬車護住,另一部分人則朝着黑衣刺客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