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閣的護衛。
那四人神色沒由來地一變,愕然地看了統領一眼,又看了看華央,一時間說不清是何情緒,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四人並無排斥之意,眉宇間反倒是有一絲期許。
慕門之內,各院的下人嬤嬤不少,卻少有護衛,除卻慕識和慕榮之外,也就只有慕溫涵院中有護衛,其餘的便統歸府中的護衛守衛,慕溫涵在此時分派護衛在華央的解語閣,其意一時間倒是讓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統領將幾人的神色看在眼底,對於華央的鎮定和淡然,不禁有些訝異,淡笑道:“三小姐對於此事似乎並不是十分欣喜。”
華央抿脣一笑,道:“欣喜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諸位……”
她說着看了那四人一眼,四人連忙垂首行禮,其中一人道:“能歸三小姐院中,屬下十分榮幸,不瞞三小姐,屬下等人早就聽聞了您這解語閣中的獨特之處,再看您對竹沁姑娘的態度,屬下越發覺得,這幾日那些傳言說三小姐仁慈心善、待人寬厚皆爲實言,屬下等人對三小姐是欽佩有加,三小姐放心,今後屬下一定會盡心盡力守衛解語閣,斷不會讓任何人驚擾三小姐。”
說到這裡,其餘三人也紛紛跟着應和。
華央垂首淡淡一笑,“諸位言重了,就算你們歸解語閣,但是終究咱們都還是慕門的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今後要有勞諸位相護,華央先行謝過了。”
說罷,欠身垂首行了一禮,嚇得幾人連連退後,將她扶起。
那統領看向華央的眼底拂過一抹讚許之意,“即使如此,三小姐若無他事,屬下便先行退下去向門主覆命了。”
華央頷首道:“有勞了。”
不經意中,她隱隱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她看着,不由擡眼回望過去,看到那統領身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無聲地站在雪地裡,靜靜地等着她這邊處理完了事情,方纔與她四目相對,淺淺一笑。
那統領察覺,不由回身看去,見到來人是蕭意樓,並沒有詫異或者意外,只是衝蕭意樓垂首致意,隨後離去。
大雪紛紛,鋪了一地。
竹沁將煮好的茶送來,沏了兩杯,便識趣地退了下去,還不忘給門外的守衛送去幾杯熱茶,不多會兒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清泠的談笑聲。
蕭意樓道:“竹沁這丫頭,着實與那些普通的下人不同。”
華央挑眉道:“有何不同?”
蕭意樓道:“聰明機靈,頭腦很活,懂得察言觀色。”頓了頓,向華央淡淡一笑,“果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帶什麼樣的下人。”
“你這是誇我?”華央勾了勾嘴角,斜着眼睛看他,他便笑道:“不然呢?”
華央也不與他爭論,將一杯熱茶推到他面前,道:“你來找我,不會只是爲了說這兩句話吧。”
“自然不是。”說話間,蕭意樓從腰間取出一枚字條遞到華央面前,“寧九傳回來的消息。”
華央神色微微一正,拿起字條打開掃了一眼,突然目光一頓,落在“千如”這個名字上。
蕭意樓看在眼裡,收斂笑意,道:“是不是看到了熟悉的人名?”
華央不答,反問道:“寧九怎麼說?”
蕭意樓道:“寧九說,他派人幾乎把整個兗州的藥鋪都查過了,近三月來購過鶴頂紅的人倒是不多,其中多爲顯貴,畢竟,這種藥也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只有五個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但是也都細查過了,是各府派出來的下人,只是爲了掩人耳目,不便表露身份。”
“那這個千如呢?”
“千如便是那五人中的一個,不願表露身份,只說是主家的意思,那店掌櫃追問,她便給店掌櫃看了枚令牌,並以此命令店掌櫃不容泄露她的身份,更不能泄露她主家的身份,否則,定會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華央不由挑眉,“既然敢在兗州如此囂張,如此蠻橫,自然不是尋常人家,那店掌櫃必然是被嚇住了,定不會那麼輕易地告訴你們真相。”
“嗯。”蕭意樓點頭,應了一聲,“他自然不願說,因爲他不想惹禍上身,畢竟這位主家在兗州的勢力實在是可怕,無人敢不從。”
說着,他端起杯盞呷了一小口,“只是可惜,他遇到了寧九。”
華央瞭然,淺笑道:“慕門的人。”
蕭意樓頷首,沒有應聲,直到一盞茶喝完了,方纔淡淡道:“這千如不是裴湘瑤的人,更不是慕夜泠院裡的人。”
“可她是慕家的人。”華央眸色詭譎,嘴角笑意微冷,“我說過,只要找到和慕家有關的人購過鶴頂紅,那就夠了。”
蕭意樓擡眼看向她,眸色看不出深淺,凝視良久,低聲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華央沉吟了片刻,起身道:“眼下爺爺將這件事交給了大哥去查,這段日子大哥幫了我很多,也是時候輪到我幫他一把了。”
頓了頓,捏着那枚字條衝蕭意樓狡黠一笑,“只不過,要借花獻佛了。”
蕭意樓跟着起身,做了個“請”的動作,“輕便。”
而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今天本該是你和慕夜泠書法比試的日子,不過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比試怕是無法進行了,你有什麼想法?”
華央站在廊檐下,伸手接住落下的雪花,可是雪花一落入手心裡便化於無形,只留一絲冰涼刺骨的寒意。
“離開。”她從齒縫間丟出兩個字,回身瞥了蕭意樓一眼,眼角微揚,帶着一抹難以琢磨的笑意,“有時候,打敗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並不一定是贏了她,而是讓她一輩子都贏不了你。”
聞之,蕭意樓先是沉默片刻,隨後便舒展眉峰,笑了開來。
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女子,未見得有看得見的狠厲和毒辣,卻能招招錐心,字字剔骨,就像是棉花化成的銀針,看着溫和,卻是直到銀針入體,方知其可怕。
正凝神間,就聽到華央又道:“今天一早爺爺來給我們上了那麼一杯茶,想必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而我這些天在府中的一舉一動看起來也未免鋒芒畢露了些,如今出了這種事,只怕他是斷不會輕易放我和你離開了。”
蕭意樓眼角拂過一抹沉冷笑意,斂眉垂首,嗓音幽冷道:“只要是我蕭意樓想要帶走的人,到目前還沒有人能攔得住。”
端着小盤子折身回來的竹沁一擡眼看到蕭意樓這般笑容,不由嚇得一愣,怔怔地站在雪地裡,瞪着眼睛看着蕭意樓,不敢上前來。
華央察覺,衝她招了招手,“竹沁,來,我有件事需要你幫我去做。”
竹沁連忙小跑上前來,“三小姐,何事?”
華央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只見竹沁面色又驚又疑,有些愕然,最後恍然大悟般沉沉點了點頭,“三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做好。”
說罷,轉身便跑了出去。
蕭意樓站在華央側後方,看着她輪廓分明的側臉,微微勾了勾嘴角,澹澹一笑。
楊氏和慕靖柔出事之後,清音閣便冷清下來,雖然眼下還沒有整頓,不過這裡的下人心裡都明白,只等着三夫人和四小姐的後事一處理完,就會把他們重新分配到各院去了。
一抹翠綠色的身影避開了衆人的視線,悄悄從後門出了清音閣,順着小路一路朝着出雲閣去了,但是卻並未進院,而是在後門那裡停留了會兒,便又離開了,神色由起初的不安變得落寞,像是遭受了什麼打擊。
走到一處花園旁的岔路口,隱隱聽到一陣男子的談話聲,其中一道醇厚硬朗的男子嗓音道:“記住,每一家每一戶藥鋪都不得放過,仔細盤查,茲事體大,決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話音落,立刻有人應聲道:“是,大公子放心,屬下一定會嚴加盤查,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可疑之人,定要將這下毒之人抓出來,給三夫人和四小姐一個交代!”
“好。”慕開文的嗓音很是低沉,顯然因爲這件事心情一直都很沉重,“去吧,越快越好,若遇到棘手之人,儘管將我慕門擺出來,若還是不從,便來告訴我,我來解決。”
“是!”那些人沉沉應了一聲,大步離去。
躲在一角、身着翠綠色衣衫的丫頭嚇得已經白了臉,渾身瑟瑟發抖,聽着腳步聲朝着自己這邊走來了,連忙轉身想要離開,不想剛剛擡起腳,就聽到一道清脆的聲音喊道:“千如姐姐,你怎麼在這兒呢?”
千如頓然一顫,擡眼看來,只見竹沁提着一隻小竹籃走了過來,抿脣淺淺一笑道:“這大冷天的,姐姐身體不好,還是要好好休息纔是。”
慕開文聽到竹沁的聲音,不由擡腳走了過來,二人一見他,連忙俯身行禮,卻被他伸手擋住,“千如即使身體不適,就不用多禮了。”
千如連忙搖頭道:“不不……大公子誤會了,奴婢沒有身體不適,竹沁妹妹,你這是聽誰說的我身體不適?好端端的怎麼詛咒人呢。”
“沒有?”竹沁疑惑地皺了皺眉,“姐姐沒有不適,那是誰身體不適?前些天明明有人看到姐姐去藥鋪了啊。”
慕開文眉峰一蹙,警覺地瞥了千如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