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山頂不遠的地方有一排石頭房子,這些石頭房子建造得很是粗糙,而且疏於打理的樣子,牆上的石縫裡到處都長着野草。一個鬍子拉碴披散着長髮的精壯漢子,光着膀子正在一根樹樁前用斧頭劈着柴,他面無表情,眼中沒有一絲神采,就彷彿是一具行屍走肉一般,掄幾下斧子,便會撿起一旁的酒瓶子灌上兩口。而在一旁,兩個華服老者站在那裡,其中的一個說道:“禾皇,我們家族幾次三番的派人來請你,可見我們的誠意。恕在下直言,您這樣身份的人是不可能遠離俗世、獨善其身的。與其將來成爲公敵,還不如提早選擇站隊。”然而正在劈柴的禾皇彷彿是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劈柴、喝酒,臉上和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你這是何必呢?你這樣的人,只要願意,金錢、地位、女人,要什麼沒有啊?何必要自苦呢?好男兒志在四方,怎能將自己的有用之軀埋葬在這種感情墳墓當中啊?”另一個人一開口就是吐沫橫飛、聲情並茂的。不過這廝似乎情商有點問題,他不知道有些事情就像傷疤一樣,是不能輕易碰觸,隨便提起的。
禾皇停下了手中的斧子,一歪頭將嘴裡的酒吐在了地上,一股凜冽的殺意瞬間瀰漫了整個山頭,那兩個人都立刻戒備了起來。“你們兩個算什麼玩意兒,敢來這裡對老子指手畫腳?當年老子是認得你們,所以才容得你倆在這裡囉嗦了半天,看樣子給臉了是吧?說話膽子也肥了是嗎?”禾皇轉過身,兩隻眼睛散發着讓人靈魂戰慄的綠光,整個哮天嶺都開始顫抖了起來。那兩個人臉色難看了起來,這種壓迫感可不是一般主神能夠擁有的,二人彷彿是被一頭洪荒巨獸盯住了一般,別說動手了,連逃跑都覺得有些腳軟。
“禾皇,你瘋了嗎?我們以前的交情你都不顧了嗎?你難道還想和我們動手?”一個傢伙質問道,可聲音中都帶着一絲顫抖。
“給你臉,便算是認識你,不給你臉,你連個屁都不是,難道你心裡沒點逼數嗎?”禾皇的風評中可從來就沒有講理這一條,他要是瘋起來,恐怕說六親不認也不算太過分。
“禾皇,你別發瘋,你小女兒可還在我們手上,你不顧及她的性命嗎?”
“笑話,技不如人,被抓住了也是死不足惜。不過話說回來了,你以爲老子的孩子,是那麼容易被抓住的嗎?”禾皇不屑的撇了撇嘴。
“父親!”一聲嬌呼,禾蕊與禾青帶着楚驍出現在了遠處,那兩位主神巔峰強者瞬間臉就綠了,他們沒有想到,數十頭妖狼竟然連一個神境高階的白澤小丫頭都拿不下,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他們要準備好承受禾皇的怒火了。
“先下手爲強,如果讓他先動手,我們恐怕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了。”兩位主神巔峰強者傳音交換了意見,二人同時選擇動手,其中一位袍袖一捲,一股濃煙夾帶着腥臭氣息激射而出,楚驍他們雖然身處上風口,卻也是感到一陣頭暈、胸悶,有些噁心,連忙選擇閉氣,而後暴退十幾丈,顯然這個傢伙是個用毒的高手。另外一位雙拳一握,拳頭上瀰漫起無數電光,空中立時晴天霹靂不斷,全部匯聚到了他的身上,拳頭猛然揮出,粗大的黑色閃電包裹着道道金光向禾皇劈去。
禾皇並沒有動,只見無數道綠色光線憑空出現,在空中交織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張大網,而且這大網越來越密,彷彿是要佔滿人所有的視野一般。轟隆一聲巨響,彷彿是天崩地裂了一般,石塊紛飛,山體坍塌,兩個主神巔峰強者倒飛而出,如兩堆爛泥一般癱倒在地,沒有了氣息,而禾皇則是站在那裡連動都沒動一下。他不屑的向一旁吐了口吐沫,抄起酒瓶灌了兩口,然後拎起斧頭繼續劈柴,根本就沒有看禾青一眼。
“父親,我回來了。”禾青緩緩走到父親身旁,躬身一禮道。
“嗯。”禾皇僅僅從鼻孔發出了一個聲音,然後就沒了動靜。
“禾皇前輩,我受另外一位前輩所託,來探望您……”楚驍話剛說一半便被禾皇打斷。
“滾!哮天嶺不歡迎外人,如果不是看在剛纔你出手救過我女兒,此刻你已是具屍體了。”禾皇說話蠻不講理。
楚驍知道,和這種人根本就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交流,任何講道理和客氣話,連說完的機會都沒有,如果惹得他煩了,說不定他真會出手殺了自己。所以他並沒有繼續開口,只是從戒指中取出了“玲瓏界”,這是天狗白前輩創造的東西,上面自然會有創造者的氣息,禾皇虎軀一震,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驚異的轉過身來。
“前輩,可否借一步說話?我想跟您單獨談談。”楚驍平靜說道。
“進屋講吧。”禾皇扔下斧子,率先向一間石屋走去,楚驍跟在後面,而禾青與禾蕊卻是沒敢跟着。
進了屋,楚驍輕輕關上房門。“這東西你從哪裡得來的?”禾皇迫切的問道,眼神就像要吃人一般。
“我接下來跟前輩說的話關係重大,希望您一定要保密。”楚驍神色極其鄭重的說道。
“我知道,你說吧。”
“這玲瓏界是白前輩所創造,是她送給晚輩的。”
“你見過她?她現在在哪裡?”禾皇突然間就像瘋了一般,一把抓住了楚驍的領子。
“前輩鬆手,我自然是要告訴你的。”楚驍幾乎快要窒息,剛纔那一刻他差點以爲自己要死了。禾皇立刻發覺自己有些失態了,鬆開的抓住楚驍的手。“事情是這樣的……”楚驍將從遇到神王開始後的這段經歷,除了《神王卷》和“界皇碑”之外的所有事都與禾皇講述了一遍,着重講述了一下與天狗白之間的對話。
“開什麼玩笑,你說神王還活着?這怎麼可能?”禾皇覺得這事情太難以置信了,可心中無盡歲月以來懸着的東西也終於放了下來。他當然知道白和神王是什麼關係,在他和白相識之前,白就已經追隨神王很久了,那時候神王還只是一個神尊而已。雖然神王衝擊神帝失敗,所有人都認爲其必死無疑,但確實沒有誰真的見到神王殞命了。他是衝擊神帝的第一人,誰也不能斷定衝擊失敗就一定會死。如果神王未死,那麼白就一定還活着,只是因爲某種原因他們現在還不能回來而已。當年神王要衝擊神帝,白作爲神王唯一的追隨者,辭別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前去護法,然後便一去不回,再無音訊。神界中人搜遍了整個神界,都沒有找到神王的蹤跡,所有人都認爲神王一定是晉階過程中渡劫失敗,身死道消,以至於連個屍首都沒能留下。而白也一同不見了,這麼多年來,禾皇想過很多種可能,或許是在神王渡劫失敗時受到了波及,與神王一同殞命;亦或者是神王身死道消後,白以死殉主;或者是被仇人挾持,繼而殺害;或是突然厭倦了當時的生活,選擇隱姓埋名,拋夫棄子去過新的生活。甚至他都曾想過,會不會是白另有了新歡,跟別人私奔了。這些無數的念頭一直困擾着禾皇,讓他心煩意亂、讓他脾氣暴躁,讓他怨恨自己的妻子,這份怨恨讓他流放了自己,甚至遷怒於自己的孩子們。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無論是神王還是白,竟然都還活着,而且白還爲自己生了七個孩子。
“孩子們呢?能讓我見見嗎?”此刻的禾皇與剛纔判若兩人,口氣中再沒有了“大能”的高傲和冰冷,充滿了急切與乞求。楚驍打開玲瓏界,將七條小天狗都放了出來,此刻的他們都是十幾歲少年的樣子,一個個好奇的觀望着四周。雖然全是人形,可源自血脈的共鳴讓他們與禾皇一瞬間都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孩……我的孩子們啊。”一瞬間,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聲音顫抖、熱淚縱橫。
“父親,你是我們的父親?!我們終於見到你了!”孩子們撲了過去,紛紛抱住了禾皇,開始了嚎啕痛哭。
楚驍起身離開了石屋,他把這一刻留給了他們獨處,這個時候外人在這裡是多餘的。
“狼王,到底是什麼情況?”禾青走過來問道。
“你倆也進去吧,進去後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楚驍在門口的一截木樁上坐下,掏出“依蘭解憂”的小酒罐喝了一口,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讓自己壓抑的情緒稍稍得以釋放。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禾皇帶着他的孩子們走出了石屋,此刻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過去的冷漠和蕭煞,眼神中也恢復了生氣和光彩,所有人臉上都還掛着淚痕,小七跑過來一把抱住楚驍又哭了起來,其他六個天狗少年也過來和楚驍抱成了一團。“別哭啊,怎麼了這是?能和父親、哥哥、姐姐團聚是好事啊。”楚驍撫摸着小七的腦袋安慰着。
“可是我們也不想離開你啊,畢竟我們在一起已經這麼多年了,你一直都無私的幫助我們,提供我們所需的一切資源,我們也從神境初階修煉到了神境巔峰,現在正是可以出力幫助你的時候。”小七哽咽說道。
“沒事,我現在也算是順風順水,況且你們的禾青哥哥不是正在幫我嗎,而我能給予你們的幫助也越來越有限了,你們只有待在父親身邊,才能更快的成長,而且你們也該多陪陪他了,多跟他聊聊你們母親的事情。”楚驍溫柔的勸慰着小七。“再說了,狼王山就在中域,離得又不遠,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了。”
小七他們這才破涕爲笑,紛紛約定着以後每年都要過來看他們,還要帶什麼好吃的等等。禾皇在一旁微笑着,他也看出來了,楚驍待他的孩子們是真的好,他們彼此的感情也真的很深厚。
等孩子們跟楚驍膩歪完了,禾皇這才走上前來對楚驍道:“大恩不言謝,我這七個孩子承蒙你這麼多年的照拂,又歷盡千辛萬苦從恆界位面送到神界我的身邊,着實是不容易。以後若是有用得到我禾某的地方,你一定不要客氣,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給你辦了,以後我們禾家會拿你當一家人來看待。”禾皇是個話不多的人,卻也是言出必踐,不會假客套的人,他的這個承諾讓楚驍明白,這個人情可了不得了,以後除了梅家之外,自己在中域又有了一個極其強大的後盾。
禾皇讓禾蕊聯繫了他所有在外的子女,讓他們都趕回哮天嶺來團聚,相信他這次解開了心結,以後會和自己的孩子們好好相處。楚驍在這裡盤桓了幾日,也認識了禾家其他的子女,他也悄悄的將禾休的情況告知了禾皇。隨後,便辭別禾皇,帶着禾青回到了首陽寨,匯合衛隊後直接打道回府,返回狼王山。
隨着工藝的熟練,石磚打磨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一個月後,山坳中的那個“大坑”已經基本被石磚鋪滿,大坑的邊緣立起了一根根的金屬柱,柱子上鐫刻着綿密的雷系和水系符文,一根根纖細的金屬絲連接在金屬柱之間,八根鐵鏈在大坑中間的上空交匯,連接在一個三尺見方的金屬平臺四周,那平臺上鑲嵌着欄杆,一看就是供人站立的。成箱的能量晶石被埋入陣基當中,衆狼將好奇的看着這個宏偉、龐大的人造“天坑”,竊竊私語的討論着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而楚驍則是站在高空中晃晃悠悠的平臺上,將一個精密的九環金屬陣盤鑲嵌在一根金屬棒上,然後輕輕的旋轉着上面的九個圓環,似乎是在細微調整着什麼。“右邊的這三根鐵鏈拉緊一些,平臺一個勁兒的晃!”楚驍在平臺上衝負責施工的幾個人喊着,十幾個嘍囉立即操控絞盤,將鐵鏈拉得更緊一些。
楚驍回到大坑邊,一臉興奮的說道:“終於搞好了,不容易啊。”
“這是什麼陣法啊?看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有什麼功能?”梅紅櫻好奇的問道。
“這是一個通訊大陣。”楚驍很認真的說道。
“你開什麼玩笑?一塊玉佩就能解決的問題,你竟然挖一個天坑?你是腦袋上有坑吧?”梅紅櫻這張嘴,真的讓楚驍很無語。
“你的通訊玉佩能聯繫上下界的人嗎?”楚驍瞥了她一眼。
“那種距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這個大陣就能。”楚驍一臉的傲嬌,閃身回到了平臺之上,然後啓動了大陣。一陣嗡鳴聲響起,所有人都感覺周圍的空氣似乎有些異樣,緊接着,大家的頭髮都豎了起來。
“天吶!好強的電荷,陣法中間的電波強度怕是能把鋼鐵都熔化了吧?”瞎狼緊張道。
“那楚驍他不要緊吧?”茹薇焦急了起來。
就在這時,楚驍頭頂有一團水汽凝結了起來,猛然凍結成冰,竟然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凸透鏡,感覺一股強大到令人心驚的電波能量被彙集成一道光束射向天際。
茹薇忽然一拍巴掌,恍然道:“我的媽呀,我懂了。這個平滑的圓形大坑就是一個凹面境,將所有的電波都彙集到一起,然後利用楚驍頭頂的凸透鏡再次集中,繼而發射出去,這樣電波就能發射得很遠了,因爲即便經過再三的集中,電波束還是會在發射很遠後逐漸擴散,估計到了要取得聯繫的小位面附近,擴散範圍已經很廣了,足夠被對方的通訊玉佩所捕獲,這就是這個陣法取得超遠距離通訊的原理。而楚驍站的那個平臺正好在電波匯聚點,也就是那面凸透鏡的下方,所以電波匯聚時的熱量傷害不到他。這個陣法的操作要根據所要通訊的小位面位置進行精確的方位和電波強度計算,楚驍手上的那個金屬盤應該並不是個陣盤,而是個用於計算和控制的機械裝置。這個小子,絕對是個陣法方面的絕世天才,這個大陣的複雜程度太讓人吃驚了。”
所有人聽得似懂非懂,不過大體上能夠明白楚驍造的這個玩意兒應該是很了不起的樣子。而這時的楚驍已經和恆界大陸取得了聯繫,當初他走的時候便在太初宗建造了一個通訊大陣,就是爲了這一天的到來,兩邊都有通訊陣,那麼通話的品質會比用大陣和通訊玉佩進行連接要好得多。不過由於距離太遠的原因,通話延時的問題是不可能解決的,每說一句話都要等上一會兒才能得到迴應。
“父親,是你嗎?你和母親跟娘都到神界了嗎?你們那裡的情況怎麼樣?都兩三年了,我們都很擔心,很想你們啊。”楚驍的耳畔響起了楚嵐歌的聲音。
“乖女兒,是我。我剛建好了通訊大陣,才能與恆界大陸取得聯繫。因爲距離太遠,通訊會有延時,所以我們每次講話,要儘量增加內容,減少對話頻率,這樣才能節省時間。”隨後楚驍將來神界路上的情況和到了神界後的一些情況跟嵐歌大體上講述了一下,也好讓恆界大陸上的親朋好友放心。“你們那邊怎麼樣了?你和嵐亭都好嗎?其他人、宗門和帝國都好嗎?你和嵐亭修煉得如何了?”
“父親,聽我慢慢跟你說,你一定會吃驚的,做好思想準備呦。”嵐歌神神秘秘的,一下勾起了楚驍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