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蕭衍早早起了牀,來到樓前,只見三十餘名護衛早已恭候多時,領頭一人身高八尺,四十歲左右,豹眼黑鬚,相貌魁梧。他見蕭衍下樓,行到面前雙拳一抱“在下方典,見過公子。”
“他便是識出離凡潛龍疊影手的武師?”蕭衍第一次被封爲上賓,頗有些不自在趕忙回了一禮,“方頭領不必多理,叫我蕭衍就可以。”
“哪裡話,聽聞樓主說,公子武藝卓絕,可敵百人,方典哪敢無禮。”方典雖口中言言,昨日也被萬宏宇交代一番,可如今見了面前這人,二十不到白臉細肉,心中還是有些不信。
“方大哥過獎了,小子只是會點拳腳罷了,不敢自居。”說過,蕭衍轉口問了今日行程,方典一一回來,這城郊管道據此四十三裡,快馬行去,不出兩個時辰便可行至。
“也好,有勞方大哥帶路了,我初來洛州,人生路不熟,還望方大哥安排妥當,有我蕭某幫得上的地方,盡請吩咐。”蕭衍思量一會,回道。
方典和他說了幾句,只覺此人雖然被樓主說的天花亂墜,可爲人不驕不躁,似有沉穩,頗有高手風範不免心中暗贊。
“那麼請公子上馬,我們這就啓程吧。”方典右手一揮,“請。”
“有勞了。”蕭衍也不做作,翻身上馬,飛奔而去。忽的他不免回頭一望,只覺和那日離開鶴歸樓的場景頗爲相似,淡淡一看,卻見樓上二層窗前站着一位女子,模模糊糊,也認不出來…….片刻一行人出了城去。
兩個時辰後,蕭衍方典三十餘人到了洛州郊區官道旁,衆人下馬坐在路邊休息,方典取下酒袋扔了過來。
“多謝!。”蕭衍接過痛飲兩口,大袖一抹,好不痛快。
方典見蕭衍面相書生卻也不失豪氣,心中頓生好感,“八月洛州偏寒,行這官道飲些水酒頗爲自在。”說罷,自己也喝了起來。
“方大哥,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否。”蕭衍思索一會問道。
“公子喝酒忒的豪氣,怎的說話扭捏起來。”方典聽了大笑道。
蕭衍聞言一愣,接而道“哈哈,倒是小子失禮了。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昨日爲何萬樓主提到這劫銀之事,能如此篤定那黑衣人的武功套路便是那潛龍疊影手?”蕭衍心中始終覺得青山派的人不會如此,更別提這離凡曾經救了自己一命。
方典聽了嘆了口氣“不瞞公子,認得這路武藝之人不是他人,正是在下。”
“既如此。”蕭衍聞言點頭,“蕭某願聞其詳。”
“這事要從許多年青山派滅門之事說起,那時青山派公開和朝廷抗衡,聖上不得已下旨圍剿。那青山派帶頭之人不是別人,就是離凡的父親離南。”方典說着痛飲一口酒,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我父親也是青山派的門人,那年我才二十不到,正巧下山探親躲過這場禍事,事後得知青山派會武之人盡被屠戮,幸得長孫皇后出面,保下剩下孤兒寡母和重傷之人,這纔有了現在的青山派。也正是如此,我少年時對那潛龍疊影手有過幾面之緣,所要識來也算難。”
“原來如此。”蕭衍聽着點了點頭,“那這手法應該不會認錯,可離凡當年如此俠義之人,又怎會作此惡事?”
“公子,人心隔肚皮,你也不是離凡,怎麼知他的想法?”方典笑道,“再者誰又說這劫銀是惡事了?各爲其主罷了。他效馬孟起,我奉魏虎侯。”
蕭衍一聽也嘆了口氣,“各爲其主麼?倒是各有各的善惡…”
衆人候了一個多時辰,漸漸焦躁起來,“奇怪,半個時辰前車馬應該到了纔是。”一漢子看了看日頭,喃喃道。
方典沉眉片刻,又看了看管道四周,忽猛然得站起,大聲道“不好,只怕生了變數。公子,我們趕緊去順着官道尋找一番!”
蕭衍聞言點頭“好!”,話罷衆人上馬奔去。
又行了大概三裡地,遠遠之處行來一隊車馬,方典看了這才鬆了口氣,候了片刻,等車馬行近高聲喊道“奉樓主口諭,在此等候多時了。”說着從懷中拿出萬牌樓腰牌高高舉起。
“嘶,嘶….”方典胯下黑馬有些不安起來,他見車馬有些古怪,也不答話,忽的凝眉一沉,右手摸上腰間佩刀,輕輕做了個手勢,對着蕭衍淡淡道“公子,來者可疑,只怕我們銀車已經着了道。”
蕭衍當下定目凝視,卻見車旁衆人身上所穿服裝有些破痕,有些還似粘上血跡,心下一轉,正要出聲,只聞身後勁風陡起,聽見兩聲慘叫,他回頭一看,一白衣人飄飄立於道旁,手中提着兩個人頭,玉帶飄搖,嘴角冷笑。
“休慌!事已有變,他們非我樓中舊部,只怕被那賊人偷樑換柱,各位小心了!”方典大喝一聲,穩住人心,隨後佩刀急出,右臂一沉,手腕突起“去!”剎時佩刀向白衣人擲去。
卻見那白衣人也不理他,身法一轉,輕輕避開,微微笑着,緩緩向馬車行去“展雙!我說什麼來着,你這招還是漏了陷,看你如何收的了場。”話罷淡淡低笑。
馬車前一黑衣護衛右手一舉,車隊停了下來,那人沉沉開口道“露餡又如何?把這羣人盡皆殺完即可,少主說了,只留那道士一命,其他我等隨意處置,羽生你閃開些,別礙我辦事。”
“哦?聽你這一說看來近來功夫長進不少!也罷,隨你去吧,不過一會捱打了,我可不出手。”說罷那白衣人打趣一笑,雙手一揮“還給你們!”說着把兩個人頭扔到方典腳下。
“你們是何人!膽敢劫我萬寶樓的銀車,難道不知道這萬家背後之人嗎?”方典知道對方武藝不凡,只怕力敵不能,希望能借助萬家聲威避開此禍。
“知道,你們萬寶樓後面不就是李世民那老頭麼….”黑衣護衛沉沉回道。
“既然知道我們萬家是爲朝廷辦事,你們這麼做就不怕…”方典還欲交涉,可話未說完,只聞“嗖”的一聲,一柄朴刀向自己飛了過來。
蕭衍此刻大驚,只見方典交涉之間,那黑衣護衛腳下一沉,前足踏地,入土三分,手腕提刀,掌心一推,力道深沉,那朴刀竟徑直向方典面門而來。
“方大哥小心!”蕭衍一看對手不是善類,趕忙取出拂塵,雙腳一緊,離了馬鞍,身形數轉,拂塵一揮,擋去那朴刀。
黑衣護衛一看也是一驚“好,竟有高手!”
白衣人也是拍手稱快“好啊!這回該你陸展雙捱揍了!”
“哼。”黑衣護衛也不答話,足尖發力,內氣驟轉,身形忽低,竟向方典疾奔而來。
“小子當心了,陸黑臉這無相神功力氣可不小。”白衣人打趣道。
蕭衍剛剛接了一刀,只覺虎口發熱拂塵差點脫手,此刻又見那黑衣護衛直奔方典而來,當下一驚,大喝道“方大哥當心,這廝勁力太大不可硬接!”話音剛落,只見那黑衣護衛腳下一點,身子騰了起來,五指一屈向着方典肩頭而去。
“來的好!”方典大喝一聲,右手急沉,側身從馬背上取下一刀,看準來人身形,眉目凜起,手臂發力,橫劈了過去。
只見黑衣護衛也不躲刀,虎爪一收,身形輕偏,右手輕輕在方典刀柄一撫,後者只覺這一觸勢大力沉,好似拔山舉鼎,自己半邊肩膀居然被壓了下去,又看這黑衣護衛借這一撫之力,身形在空中轉了一圈,右腳順勢而出,橫掃而去。
“方大哥小心!硬擋不得!”蕭衍瞧出這招厲害,這黑衣護衛以一虛招騙方典出刀,而後藉助他出刀之力轉身出腳,這一踢合二人勁力爲一,實乃不多見的殺招。
方典本也聽見蕭衍喊話,可無奈剛剛那一撫的勁力猶在,此刻半邊身子被壓在馬鞍上,動彈不得,心中一沉,唯有擡起左臂生生接下一腳。
“好展雙!忒的俊功夫!”白衣人看到這一虛一實也開口稱讚。
只聽“砰”的一聲,方典連人帶馬竟被踢倒在地,那馬喘了幾聲,也不再出氣。
“好剛猛的內勁!”蕭衍不禁心中一凜,見着那黑衣侍衛端端落在地上,擡眼看着自己,“我要和他過招只怕也不能硬來。”蕭衍眉色一緊,心想道。
後面衆護衛見狀趕忙下馬扶起方典,卻聽後者擺手道“別動,我左臂和雙腿已斷,站不起來了。”
“方頭領!.....”後面一侍衛見狀不知所措,卻也不敢貿然出手。
“你們皆不是他的對手,冒險出手只怕落得個全軍覆沒,他們所騎之馬行了數月有餘,早已乏力,你們卻不同,趕緊回城稟告萬樓主,速速找人接應!”方典嘔了一口血,緩緩擡頭看着蕭衍“蕭兄弟,方某無能,只能到這了....”
此刻蕭衍和黑衣護衛四目對視,一眼不眨,氣息越轉越沉,雙方均是以靜制動,蕭衍聽到方典喊他,也不敢回身,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方大哥放心,你喊衆位弟兄趕緊回去通報,我在這裡陪這兩人鬥一會。”
那白衣人聽了一愣,接而哈哈大笑“小子你好大的口氣!先過了我兄弟這一關再說吧!”
蕭衍答話間,黑衣人瞧出片刻破綻,右腿急出往蕭衍坐騎掃去。
蕭衍見狀左腳一登,騰起身形,右手抓住繮繩往後一帶“回來!”只見那馬前蹄騰起,將將避開一腳,蕭衍右掌輕扶馬頸,安然落地,鬆開繮繩拍了拍馬兒“走吧,別回來了。”話罷,大袖一揮打中馬尾,那馬一吃力,回頭疾奔而去,片刻消失不見。
黑衣護衛見狀一驚“小子哪裡學的功夫?”
蕭衍聽了微微一笑“哪裡學的不重要,打贏你就可以。”說罷也不再等,腳下七星步轉開,雙手急出,朝黑衣護衛攻了過去,後者見這男子腳步古怪,手法凜凜,好似天地皓月,星馳電走,不敢硬接,蕭衍瞧對方識不破自己虛招,心中一樂,兩步搶上,左掌內吐,右掌外翻,頃刻間拍出五掌,那黑衣護衛只躲過其三,不得右臂一擡,捱了一掌,左手急出撥開另一掌,身下難免退了兩步。
蕭衍見對方受治趕忙大喊“還不快走!更待何時!”身後衆人一聽回過神來,拍馬而去,心中熱血騰騰,最後一人不禁回頭大喊“公子高義!我等定然不辱使命。”話音未落,只見那白衣人身法模糊,飄然而起,片刻便追上那人,右手急出,朝那人背心一掌推出,只聞一聲悶哼,那人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白衣人幾步便斃了一人,望着眼前馬蹄揚揚,回頭冷冷一笑“展雙,你可又欠我一個人情了!”
黑衣護衛也不答話,雙眼怒睜,盯着蕭衍。白衣人見狀也不多語,向身後打了手勢,自己足下生風,輕功運起,追了上去,片刻便失去了蹤影。
蕭衍再看黑衣護衛身後衆人,只見他們也不追趕,只靜靜站在原地,忽的聽聞一聲大喝,那黑衣護衛腳下一沉,雙掌呼嘯而至,向自己胸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