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着行至了鳳凰閣下,蕭衍擡頭看去,此樓覆黃琉璃瓦,翼角金鑾舞,舊事漸漸涌上心頭。
“道長,你二人行的好慢啊,我都等候多時了!”二者聞言看去,只見楊天行揹負長劍立於三樓,一手把玩短刃御起劍氣,提着酒壺對他們笑着。
“閣下劍意通天,我在席上聞言你使得的是前朝太始覓心劍,正好小道今日得了機會,可以領教一番。”蕭衍遇見高手,心性激起,動了爭強好勝的念頭。
“蕭衍…你可有把握取勝?”李川兒眉頭輕沉,有些擔心。
“自從我出關以來,除了那道衍和尚,還沒遇見可盡全力之人。”蕭衍淡淡一笑,大步邁入樓中,李川兒聽得一愣“好小子,志氣不凡。”
二人先後入了這鳳凰閣,目光一掃,只見樓中七七八八落了十餘人。蕭衍淡淡一瞥,忽然愣住,只見青山派的離凡挨着廣涼師坐在一黑喇嘛的對面,還有三四個身負青璃劍的男子端坐在旁,其餘皆是客商貴人,飲杯洽談着。
“川兒,那老頭你可見過?”蕭衍看着廣涼師輕輕說道。
“那老頭?”李川兒聞言看去,只見那男子目露蒼涼,白髮銀鬚,臉頰清瘦,衣角淡淡血漬,似乎受了些傷,“此人儀態不凡,眉間生威,雙目出寒,一看就是個高人…”她說着說着愣了下,想起那日將軍府細作回報,“莫非是那廣…”
“就是那廣涼師了,現在也不知我能和他過得幾招,不過此間還有那姓楊的,不要招惹是非了。”蕭衍淡淡回道,端坐在了楊天行對面。
“可那離凡也在…難道有什麼變故?”李川兒低眉思索着。
“川兒,那日我在船上已說,這離凡以後如何與我無干,恩怨已報,他只能好自爲之。”蕭衍冷冷道。
楊天行見二人輕聲低語,此刻喝完一壺酒開始無趣起來“喂,道長,說好的比武呢?莫非要楊某先動手?”
“閣下武藝不凡,蕭某實在好奇你的劍法到了什麼境界,那…”蕭衍眉色一低,掃了眼桌上酒杯,“請了!”話罷,內勁一沉,手腕震出,酒杯內含極大力道向楊天行飛去。
“呵!好說好說!過手才知高低不是?!”楊天行笑了笑,掌心一翻,短刃輕握,長袖擺出,眨眼那酒杯勁力散去,端端落在短刃尖上。
“好,御劍通心,這劍意蕭某倒是見所未見。”蕭衍脫口讚道。
那黑喇嘛見樓中有人過招也是好奇,側目看來不禁一愣,低聲道“後起之秀不少啊。”
廣涼師也不回頭,淡淡盯着贊普,飲了一杯,“那道士是玉虛後人,那用劍的小子聽說姓楊。”
“小道長我在中原見過一面,武功不壞”贊普言罷,雙目輕皺“可這用劍的小子...莫非是前朝的…”
廣涼師冷冷輕笑“太始覓心劍。”
“原來如此,這劍法是前朝文帝楊堅之弟所創,此人聽聞還和古禪善無心有些故交。”贊普點頭說道。
“無法無尊,善無心麼?”廣涼師淡淡說着,也不再言,卻分出兩分心思看着二人比武。
楊天行一招穩住酒杯,大笑道“道長!不用謙虛!你那套掌法讓在下也開開眼吧!”
蕭衍淡淡輕笑,道袍一掃,雙手拱道“恭敬不如從命。”話罷,身形疾起,左手酒水一擲,雙掌如含天地,上起下沉,掌風勁力百變,合着道袍灑脫,九天若下掌飄逸不凡,片刻拍出十餘掌。楊天行只見層層酒帘向自己迎來,口鼻受掩,面頰着寒。
“嗯?!”廣涼師瞧得一驚“玉虛心法?”
贊普看的大笑“好道士,廣涼師,你這道門也有後輩了!”
“道長好掌法!”楊天行眉目一凜,取意看去,這酒帘看似層層勁力內含其中,平平而來勢大力沉,可薄厚不同,分明蘊有陰陽變化剛柔交融,其中些許勁力夾雜旋勁破空,如寶劍利刃好不凜人。
“如此這般,楊某也不謙讓了!”後者大喝一聲,御起短刃遊離左手之間,右手輕握長劍,只等酒帘一至,眉目瞪起,長期應聲而出,一劍破空劈下,前幾層酒帘應勢而散,剛罷了,楊天行見到後方酒水又到,頓時不敢大意,短刃御起,身形幾轉閃進酒帘中。左手短刃隨他身姿飄搖,大袖層層擺動,短刃忽進忽出,直、刺、轉、掃,把剩餘酒水盡皆收入劍招之中,不出片刻,楊天行腳步斜出,轉了三步,雙手一拱“承讓!”
“好!”蕭衍看的眼前一亮,“這姓楊的劍法果然厲害,我這酒帘就連公治長也只能退而避之,偏實納虛,這人卻能取攻爲守,眨眼就破去這酒水勁力。”
楊天行淡淡一笑,走到酒桌旁,左腳輕出足尖一點,踢起木桌,上方几壺酒水肆意,灑至空中到了高處後層層落下,“到楊某了!道長接招!”只見這楊天行一步跨出,腰間沉穩,右手緩緩運氣落在腰際,雙目閉起素袍輕擺,左手御刃食中二指一併,擬了個劍意端於胸前。不出片刻,只等那酒水落下,楊天行雙目陡睜,兩足再沉,左手伴隨短刃取掌,頃刻間拍打在酒水之上不少十下,那酒水如引得魂,化作大小般數十把劍刃向蕭衍飛去。
“嗯?!劍意已然化無形爲有形?此人境界竟然和我不相上下?!”蕭衍看的大驚,趕忙左袖一擺,把李川兒送出三丈,自己雙目皺起,死死盯着這酒水之劍將將逼來。
楊天行眉色一變,淡淡看着蕭衍,只等對方如何應對。
“無形之劍麼?”蕭衍心頭一明,“是了,陪你玩玩也好!”想着他大喝一聲“好劍法,看我如何破之!”言罷雙手急出,勁力出自周身百穴,運至兩手指尖,竟然內息化實,雙指隱隱現出內力,取勢也成無形勁氣,“比劍法我實在輸他太多,可如若以無形之氣對無形之劍,我還是有些機會!”蕭衍想着,道袍橫掃,指尖勁氣提到七分,只等這酒劍刺來,雙指一併相對而去,那酒水脫了楊天行的內息,已然弱了一些,而蕭衍的指尖勁氣取得自身,源源不斷,頃刻斷去楊天行的三把水劍。
“好!”楊天行見狀不免點頭稱讚。
蕭衍剛剛破去三把水劍,剩餘水劍又至,勢成招意,劍氣鋪天蓋地,好似晴天現墨簾,遮天蔽日勁風凜凜。蕭衍當下左步斜出,雙手氣勁再提兩分,右腕一翻,指尖輕彈破去一劍,眨眼回身兩步,右手化掌,勁氣脫出掌心,一擺一扇,蕩散兩劍。此刻腳下勁風破空襲來,蕭衍低頭一撇兩道水劍又來,他此刻右腳一擡,躲過一劍,道袍激起內力擺動,再震散一劍。
他此刻使出全力才堪堪破去楊天行八劍,不免心中暗贊“此人劍法竟然能藏於酒水,且劍意之高,見所未見。”還未想罷,面前最後五道酒劍隨着楊天行左掌雙指一併,合爲一體,破空般突刺而來,“好傢伙!”蕭衍此刻激起潛力,諸身百穴大脈紛紛生出內息,合於雙掌,他眉目瞪起,兩手運至胸前,合九天若下掌於一式,直成無爲天地掌力,眨眼踏出一步,雙掌齊出向那五劍拍出,“散!”
頃刻間劍掌相交,樓中沉沉一震,激的周圍酒客東倒西歪,佳釀灑的一地。
“好!道長這九天若下掌我服了,沒想到我這一招天元心劍竟被你破了,好功夫!”楊天行點頭贊到,原來這區區十幾道水劍不僅是他全身內勁大成所集,還是他十餘年劍意所生,如今這一劍名曰天元,竟有些亙古蒼穹,傲視天下的氣勢。
蕭衍破去最後一劍,心跳忽快忽慢,氣息竟有些波動,自從他的內力達了海納百川之道以後,少有此番感觸,當下雙手一擡“閣下這劍意談不上被破,蕭某也是取了個巧勁,再者閣下還未出真劍,又談何服輸?”
“誒!”楊天行趕忙擺手“這劍意即劍心,既然我最後一劍被你所破,用什麼劍又有何意義,其實此間結果我已在剛剛殿上就已料到。”
“敢問閣下畢生劍心如若化爲一劍,該是如何?”蕭衍笑道。
“蒼穹變色,九州逆轉。”楊天行回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爲何?”
“劍心未成,意猶不達。”後者回道。
“是麼?”蕭衍點頭道,忽然背後勁風襲來,他當下一驚,回頭撇去,竟然是那躲過的水劍氣意未散,轉頭向自己刺來。
“道長小心!”楊天行只顧想這道士功夫奇妙,竟然把自己這漏的一劍給忘了。
“無妨!”蕭衍趕忙道袍擺回,退了半步,只聞“嗤啦”一聲,水劍掃破蕭衍衣角,被他護體真氣稍阻,再轉一圈竟然向贊普而去。
“哦?這劍意就是太始覓心劍?”贊普見這劍來,也不起身,左手佛印輕合,雙指一併,沉沉點去,眨眼劍氣破散,酒水納入掌中。
“贊普喇嘛的內力果然厲害!”楊天行看着不免點頭大讚。
贊普一愣,看着後者“小子,你認得我?”
楊天行哈哈一笑“天下兩大高手,南柯廣涼,吐蕃贊普,我怎能不識?況且你剛剛那一指內力驚人,想天下能破我這水劍的喇嘛,吐蕃也只有你一人了。”
“這也不是。”贊普淡淡搖頭“小師弟索朗的孔雀明王咒破你這水劍尚且不難。”
“是麼?敢情吐蕃還有高人?”楊天行聞言一笑,“看來我久久待在谷中,江湖後起之秀頗多啊!”
“小子你年歲又多大,要說這後起之秀,你自己不就是麼?”廣涼師此刻回頭看了蕭楊二人一眼,打趣道。
“慕容先生,多年不見!”楊天行拱手行了一禮。
“你家幽谷可有新任谷主?”廣涼師也不管他許久,脫口問道。
“獨孤谷主之後,谷中曾有三位谷主,最新這位十五年前才繼位,自號觀音客。”楊天行恭敬回道。
“觀音客?便是我十八年前在谷中求見不得的那位?”廣涼師忽然站起身來,沉眉看着楊天行,似觸動心事。
“正是,那時我才九歲,被她收留谷中,三年後她便成了谷主。”後者回道。
“原來她名爲觀音客…觀音客…觀音婢..阿婢你原來真的還在世上…”廣涼師長嘆一氣,目色透着蕭索,剎那竟然老了兩分,忽然他雙目盯着楊天行,淡淡問道“那觀音客可是你師父?”
“是也不是…”楊天行搖了搖頭。
“怎的說?”廣涼師又問。
“她只教我劍意,劍招卻是學我楊家的劍譜。”楊天行回道。
廣涼師聞言點頭,欣慰笑道“是了,是了,阿婢一生除了素雪掌還有碧水劍意,老夫都佩服她幾分。”
“怪道士,敢情你還會如此笑?莫非那觀音客是你老友?”贊普好奇問道。
“老友麼?說得卻是淺了,不如說是知己之人。”廣涼師回道。
“你….”忽然此間又現一人語,蕭衍回頭看去,只見李川兒面色發白,嘴脣顫動,摺扇落的桌上,緩緩說道“你…你說那幽谷谷主名中有觀音婢三字?”言罷,她死死盯着廣涼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