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側目看去,只見楚羽生左掌到了半途,忽然停下,足尖稍點,起右掌於腰際,如靈蛇探信,疾風拍出。
“什麼?”道清一愣,沒想到對方這一掌不是虛實相生,而是全爲虛招,那實招卻是右掌,他當下大驚,可也反應不及,只能勉強氣灌胸前,生生捱了對方一下。
“打得好!”陸展雙讚道,身邊孟娘看了他眼,嘆了口氣“沒想到,衆多門派掌門,救我的卻是這黑衣侍衛…”
蕭衍不屑搖頭,說道“你還是道衍的師兄,可不論武功還是心思都差的太多,蠢豬蠢豬。”
“呸!”道清現在已是古禪寺的主持,被蕭衍這麼一說,卻是面色發黑,嘴角抽動,怒氣衝頂,“再來!”
“羽生,別留情,好生揍他一頓,也算你還了久禪大師的恩情。”蕭衍笑道。
楚羽生點了點頭,打趣道“我也這麼想的,久禪老和尚上次在寇島倒是對我手下留情,楚某一樣恩怨分明,這情不得不還。”
“哼,是麼?”道清冷笑道,起掌拍來。
楚羽生淡淡搖頭,“怎麼還是這般愚蠢?”他如今悟透那“意起而招至,氣發而形生的含義”身法轉出再也不慢招式半分,卻是隨心所欲,虛實結合,變化無常。
臺下衆人不免看的點頭,“這白衣人內力雖然差那和尚太多,可論心思和身法,怕是也難落下風。”
“來了!”楚羽生避開對方一掌,足下發力,身法驟變,人影層層分出,到了道清身旁再合於一處,掌法飄然虛實,難料後手,步法點點靈動,覆雲蟠龍。二者鬥了三十餘招,楚羽生竟有些佔了上風。
“嗯!”燭九尊不免點了點頭,“這小子如今的樣子纔有些孤影點足御蟠龍,長袖翻掌輕覆雲的意思。”
楊昊天也笑了笑,“楚夢塵後繼有人了。”
“這廝!”道清只見楚羽生身法靈動飄然,自己每招均未落到實處,卻被他連擊了十餘掌。道清雖然仗着內力深厚,此刻也不免額頭生汗,透出疲憊。
“跑什麼!”楚羽生朗聲喝道,足下發力,又快了兩分,左掌外翻而起,右掌屈手成指,掌指交匯,變化難測。
道清被前者逼到死角,不免目色沉沉,心頭驚訝“這廝什麼身法,我竟然識破不得?”他緩緩垂下右掌,似作放棄之狀態,卻向袖中摸着什麼。
“呵!不打了?”楚羽生被他避過兩掌,右手指風不停,破空而去。
“哼!”道清冷哼一聲,忽然右手急出,點出一個黑色彈丸。
“羽生當心!”蕭衍看的一驚,喝道。
“什麼?”楚羽生未反應過來,指勢難收,忽然面前白煙漫開,雙眼火辣辣的疼,已然不能視物。
“當心?晚了!”道清大喝一句,集中全身內力,雙拳呼嘯而出,分明是想要對手性命“怎麼不跑了?你不是身法高明的緊麼!?”
“混賬!”忽然臺上同時響起兩聲人語。道清身前閃出一人,此人身背青璃長劍,寒劍眉柳葉眼,單掌接過道清一拳,退了三步,沉沉而立。楚羽生胸前一疼,不免捱了道清另一拳,狄柔趕忙奔了上來,手掌翻起,度入內力,化解對方拳勁。
“呵!以多欺少麼?”道清笑道。
蕭衍人影一閃,道袍激起,殺意凜凜“你也配做久禪大師的徒弟?古禪寺交到你手裡,不如讓朝廷燒了。”
“慢。”狄柔趕忙行了兩步,低聲對蕭衍道“少主有令,不要多生事端,此番勝了一陣,平了一陣,罷了。”
蕭衍聞言停住腳步,怒哼一聲。
“怎麼了?小僧說的不對麼?”道清無恥笑道。
“混賬東西!”那長劍男子撤去掌力,踏出一步,“古禪寺也是江湖上名門正派!祖師禪宗古燈,後來者,釋迦法尊、善無心、金剛智、古禪,哪個不是得道高僧,佛法大成。怎麼到了你這卻落成個偷襲傷人的混賬東西!”來人怒言喝道。
“你是什麼東西?!又來指指點點?”道清不屑道。
“青山派,新任四傑,離心!”長劍男人袖袍盪開,朗聲道“江湖事江湖說,你這陰險奸詐的賊子,徒污了古禪寺的清譽,我如何說不得!”
“好!”鐵夢秋在樓上高聲讚道“當初在幽谷時,我便瞧這離心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如今再看,的確不負青山派百年聲譽!”
“不錯!”虞心影也是點頭,“正氣朗朗,世間青山!這纔是江湖該有的門派,哪像臺下這羣污濁之徒,整日想着王權富貴,只會欺軟怕硬!哪還有什麼俠義之心,正氣之意!”
李世民瞧了二人一眼,冷冷搖頭,“無趣。”
“李世民。”燭九尊喝了幾杯,嘲笑道“你是皇帝,不是江湖中人,這江湖的事,你懂個甚!?”
“不錯。”楊昊天也點了點頭,“老李是個做皇帝的料,卻不是行走江湖的命,哪會明白世間正氣的重要?江山易得,人心難建,這人心若是毀了,天地還是天地麼?”
李世民沉哼一聲,也不答話,擡手宣了兩個侍從進來言了幾句。
“你想做什麼?”燭九尊笑道。
“抓離心!”李世民冷哼道“左右這李祐的死和潛龍疊影手脫不得關係,既然離凡失了蹤跡,他弟弟離心也脫不得干係!”
“什麼?”燭九尊一愣,眉色發沉“這離心可是青山派的人,你可知道青山派當年和長孫府…”
“朕自然知道,還是朕的皇后保下他們遺孤的性命。”李世民雙拳攥緊,“如今又害了朕的兒子…”
“也不能說就和這離心有關係啊?!”燭九尊有些激動,“李世民,你這麼做怕惹了衆怒,沒有證據平白無故抓人,就算死的是皇子又如何?便能不顧大唐律法了麼?”
“哼,朕說的就是律法,左右聽命!”李世民喝道。
“在。”片刻行來兩個甲冑之士。
“暗中調兵,先把這擂臺包圍起來,別打草驚蛇,等朕的命令。”李世民寒聲道。
“遵命!”二人領了旨意,退了下去。
“李世民,你這是一意孤行?!”燭九尊面露不悅,“你當皇帝就好好治理朝政,插手什麼江湖事。”
“朕的兒子都死了,還是江湖事?你別忘了,你兩個弟弟,朕可知道在哪?”李世民掃了眼前者,淡淡道。
燭九尊目色轉冷,沉哼一聲。
再看擂臺,江湖各門派人士均是一驚,疑慮般互相對視。
“青山派?不是早就被滅了麼?”
“是啊,二十年前的舊事了。”
“聽聞他們派中還有些遺孤,怕是那時的人長大了。”
“呵!都什麼年月了,還青山派?”
“不錯,古禪寺都歸了朝廷,你青山派強出什麼頭?”
離心聞言大怒,目光如利,掃了臺下兩眼“且不論我們青山派如何!你們沒看見這和尚出暗器偷襲麼?放的什麼屁話!?”
“偷襲怎麼了?成王敗寇!現在江湖還有一招一式的堂堂正正麼?”
“就是!你以爲是二十年前麼?現在的江湖可是大唐的江湖了!”
“不錯!就算他偷襲又如何?暗器又如何?武林大會沒說不準使暗器啊!剛剛那百花樓的孟娘不也使的銀針暗器麼?”
“諸位!”忽然一人聲響起,片刻閃至臺上“這青山派說的比武堂堂正正也是沒錯!”
“你是何人?”
“放什麼屁!比武堂堂正正,你以爲小娃兒打架麼?”
“呵!堂堂正正,來你和小爺過過手!”
那人擺手笑了笑,“不,在下的意思是,堂堂正正沒錯,不過青山派這等小人說堂堂正正便是滑天下之大稽。”
臺下衆人聽得一愣,片刻爆發出一陣熱鬧笑聲。
離心眉色一沉,高聲問道“閣下是何人?爲何污衊我青山門風?”
“我是何人?”那人笑了笑,擡手略行一禮,“在下姓何,名長恭,是鶴歸樓的樓主!”
“何長恭?”蕭衍聽得一愣,“他不是被慕容涉歸廢了雙手重傷經脈麼?怎麼剛剛瞧他身法,卻是武功比當年好了許多。”
“還請何樓主把話說明白!”離心沉聲問道,雙拳緊攥。
何長恭冷笑道“當年我鶴歸樓被南柯堂重創,不得已南下尋你青山派救援,你可知我父親也是青山派的門徒?”
“門徒?姓何?”離心想了片刻,明白幾分“二十年前長天流雲步的傳人?”
“不錯!”何長恭點了點頭,“你青山派不念在同門之情就算了,還爲搶奪那鎮派之寶乾坤玉,出手殺了我樓中夥計,你說是也不是!”
“什麼?”離心一愣,堅定搖頭“怎麼可能?雖然我師兄是在玉門關遇見過你們鶴歸樓的人,可卻遭遇了馬賊,談何殺人搶玉?”
“馬賊?”何長恭陰聲冷笑,出手指了指對方腰際“那你腰上掛的是什麼?”
離心聽了一呆,低頭望去“乾坤玉?這…”
“人贓俱獲!還狡辯什麼?!”何長恭朗聲道。
“敢情是這樣!”臺下起鬨道。
“殺人越貨!好個堂堂正正!”
“人家也是當面殺人,當面搶玉!不就是堂堂正正麼?”
“青山派也不過如此,還好意思說人家出手偷襲!自己卻是更醃|臢不堪!”
“青山派的門風!我呸!盡是僞君子!不如真小人來得痛快!”
“這乾坤玉是我師兄交予我的,我…”離心不知前後所生因果,此時卻是百口莫辯。
“怎麼了?莫非這玉本來就在你手上,不是我鶴歸樓的東西?”何長恭沉聲問道,臉上盡是得意。
“不,這玉是青山派的祖傳之物,後來是遺失了,可…可我不知是你們鶴歸樓尋得了,我們青山派也沒有殺人奪玉!”離心有些失了分寸。
何長恭緩緩搖頭“自己都難自圓其說,不必狡辯了!”他忽然足下一轉,長天流雲步踏開,雙掌乘風,呼嘯而去。
“嗯?”離心一愣,趕忙擡手接招,卻因心中尚有疑慮,理前虧了三分,竟是處處落了下風,被何長恭逼的步步後退。
“潛龍疊影手?”何長恭和離心對了二十招,卻見對方也不拔劍,只是仗着手法破解自己的招式,“你怎麼會這路手法。”
“家兄上月回山門,傳我秘籍。”離心回道。
何長恭想了片刻,笑道“我聞言那李祐皇子便是死在潛龍疊影手的招式下,那這麼說來,你和你師兄都有嫌疑!”
“是麼?”臺下聞言大驚,“這廝竟然是朝廷重金懸賞的要犯?!”
“離凡我們找不到,不過此人也會潛龍疊影手...”衆人環顧片刻。
“如若動手擒了他,怕是可以立功請賞。”
“石老大,你怎麼看?”餘萬丘目光不離臺上,沉聲問道。
“青璃十二劍,武功也是一流高手,只怕有些難辦。”石震回道。
“怕個甚!”鍾定冷笑道“我們有將軍府做後臺,又有這麼武林同道,還怕拿不下這人?”
“不錯!”白長風此刻走了過來,朗聲道“我半月前接到將軍府口諭,徹查此案,離心,你既然會這路手法,難逃干係!”
“什麼?”離心一愣。
“是不是後悔救人了?”臺下冷笑道。
“青山派殺人奪貨,還謀害皇子,就該老老實實待着,還裝什麼名門正派行這救人的事!”起鬨不斷。
“哼!”離心冷冷瞧着這羣所謂的江湖好漢“你們這羣宵小之徒,安能明白門派清譽之重?我離心行得也站得!人我救了!絕不後悔!”
“來人!”李世民遠遠看着,怒髮衝冠“豎子狂徒,留來何用?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