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蕭衍不解道,“我道門被滅是這朝廷暗中挑撥,怎麼是自己?”
“錯了錯了!”不忘生連連擺手,“不得道門自己道心不純,裡面藏污納垢,就算不被這小子殺完,也難逃一劫。”
“這...”蕭衍頓了頓,回道,“可歸根到底,還是朝廷...”
“誒!”不忘生搖了搖頭,“你可知道這琅琊子怎麼死的麼?”
“是被他...”蕭衍指了指廣涼師。
“屁!”不忘生罵道,“當時老夫就在場。”說着朝廣涼師看了眼,“琅琊子是自決經脈,纔不關這小子的事。”
他拍了拍蕭衍肩膀,接着道“雖然琅琊子死前交代廣涼師幫他把剩餘的逆徒逆孫都殺了,清理門戶。可這禍事卻不能算在這小子頭上,更怪不得朝廷,要怪也只能怪自己道心守不住,貪圖富貴,做那惡事成那惡人。”
“什麼?!”衆人聽得皆是一驚,“琅琊子求廣涼師幫他清理門戶?!”
“你說不得道門七十多口人,都是琅琊子求廣涼師殺的?!”李川兒聽了好不汗顏。
“什麼意思?!”此刻,阿史那賀麗聽了個七七八八,似乎瞭解一二,“琅琊子是你的徒孫,你們都是不得道門的人,那爲什麼這個琅琊子會求廣涼師那老頭滅自己一門?”
“對咯!”不忘生點頭道,“這倒是因爲朝廷外恩內惠,唆使不得道門的徒孫們爲他賣命,還在江湖上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
“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李川兒不解問道。
“也就是抓抓小孩,練練丹藥,或者殺了幾千人,取那心肝爲引,求個長生。”不忘生打了個哈氣,淡淡道。
“誰人有如此大的手筆?!”蕭衍好不吃驚。
“誰?!”不忘生笑了笑,“這天下有幾家帝王,就有幾個人有這個手筆,有這個心思。”
“這...”李川兒眉色陡沉,心頭對自己父皇生出別樣的感覺。
“我兄長可沒有做過如此殘忍的事情。”阿史那賀麗聞言不服,“這事也就你們中原人能做的出來。”
“是麼?”不忘生笑了笑,“那是你哥哥還年輕罷了,等他老了也難說。”
“不得道門暗中幫助朝廷煉丹...”蕭衍明白幾分,額頭生汗“怪不得公治長能夠得到朝廷重用。”
“你可聞那《玉虛真經》?”不忘生問道。
“略知一二。”蕭衍點頭答道。
“這書是我師兄寫的,後來贈予我。”不忘生嘆了口氣,神態有些感慨,“原本這煉丹助氣,活絡經脈倒是不難,可是師兄卻寫出了個長生不老的方子。”他說着望着窗外,緩緩搖頭,“那引子是一千年前生活在南疆地底的黑色巨蛇,燭龍。”
“然後呢?”李川兒此刻好奇起來。
“九百年前,然後老夫偶然路過那裡的一個南疆村落。”不忘生給自己倒了杯茶,緩緩道,“可村裡子卻一個人也沒有。”
“莫非...”李川兒聽出蹊蹺。
“可是被那個叫燭龍的大蛇吃了?”阿史那賀麗性子急,不免脫口問道。
“不錯。”不忘生點了點頭,“老夫當年也是年輕氣盛,本着爲民除害的心思就...”
“就和那大蛇鬥了個三天三夜,最後除了這禍害?”阿史那賀麗聽了半天幾人說那武功神通,好不無趣,此刻終於聽到了猛獸巨蛇,不免來了興致。
“三天三夜?”不忘生白了賀麗一眼,“你當老夫說評書呢?也就半個時辰,多了老夫也沒那體力。”
“結果呢?”阿史那賀麗再問。
“你這丫頭,羊肉吃多了,吃傻了麼?”不忘生嘆氣搖頭,“結果如何?老夫若是死了,還能給你們說故事麼?”
“你殺了巨蛇,然後用它爲引做了那長生的丹藥...”李川兒此刻聽出原由,好不吃驚。
“是也是也。”不忘生搖頭苦笑,“那蛇心一共煉成兩粒丹藥,我吃了一粒,剩下的給了師兄。”
“什麼?!”蕭衍聽到這裡,好不吃驚, “覃...覃昭子莫非還活着?”
“他要活着我還用幫他操心不得道門的事麼?”不忘生笑道,接而起身長嘆一氣。
“那覃昭子...卻不吃那長生的丹藥?”李川兒聞言不解。
“他爲什麼不吃?”阿史那賀麗也是好奇,“莫非他是傻子麼?這可是長生不老啊。”
“當時我也這麼認爲。”不忘生笑了笑,目色透着蒼涼,“我也罵他是傻子。”說着他望着窗外藍天,有些苦澀“師兄最後把丹藥丟進爐子毀了,也不肯吃。”
“這一點,你真是不如你師兄。”廣涼師聽到這裡,終於開口說話,“覃昭子不愧是得道之人,深知之長生丹藥有害無益。”
“阿彌陀佛。”贊普也點了點頭,“長生長生,乃是神佛的命由,凡人有了卻是增添煩惱罷了。”
“說的不錯。”不忘生點了點頭,笑道,“我活了九百年,也總算明白這個道理,長生不老到了最後,只會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無趣,無趣。”
“這麼說來...”蕭衍聽了他的故事,擡眼看了看廣涼師,心中開明幾分“我果然還是沒錯信你,廣涼師,我不得道門的仇恨,果然與你無關。”
“怪道士就是怪道士,這事早些說清楚不就行了麼?還替琅琊子背了二十年的債。”贊普譏諷道。
廣涼師淡淡端起茶杯,飲口不語。
“嗯。”不忘生點了點頭,讚許道“你們都是當世絕頂之人,不僅有一流的神通,還有一流的智慧。”話罷,指了指蕭衍,“小徒孫,今日一見,也是緣分,老夫點播你幾分,望你好自爲之,再會了!”說完,不忘生再瞧了瞧幾人,忽然朗聲大笑三聲,人影一閃,片刻消失。
“贊普,老夫可得回吐谷渾了。”廣涼師本來和觀音婢相見後感慨萬分,特來這西州瞧瞧當年二人路過的景色,如今開春六月確實到了回吐谷的日子。
贊普聞言也知道他給了自己臺階下,不再爭鬥,當下笑了笑,“怪道士,你走也可以,老衲受了重傷,留你不得。”他說着忽然眉色一沉,朗聲道,“可如今回吐蕃,我便會調集軍隊攻你吐谷渾。大唐出兵突厥,自顧不暇,這機會難得,我定然不會放過。”
“恭迎大駕。”廣涼師看了贊普兩眼,茶錢置在桌上,轉身離去。
“怪道士就是怪道士。”贊普也是笑了兩聲,和他師弟索朗一同下了樓去。
“我...廣涼師...恩怨分明...”此刻,蕭衍耳邊回想起那日在幽谷廣涼師說的話,“這怪老頭,的確是個恩怨分明之人,他爲了報答琅琊子對慕容一族的恩情,竟然替他背了二十年的罪名。”
“蕭衍,我們也走吧。”李川兒瞧着武林中舊事未平,新事又起,不免搖頭,“過兩日,我們還得去那突厥金山呢。”
“嗯...”啞兒也走過來握住蕭衍的手,“長生藥雖然長生,可深愛的人沒了,怕是傷心的更厲害。”
蕭衍一愣,不知啞兒爲何說出這番話來。
“你們大唐皇帝不是先派你出使突厥麼?”阿史那賀麗冷笑道,“怎麼還派了其他人出兵了?”
“是又如何?”李川兒不屑寒言,“你還不是在大澤給了我一個下馬威,我們兩家彼此彼此。本王此番出使的確是談這仗打還是不打,往後的發展,一看我,二者還得看你兄長的本事。”話罷,李川兒傲然般看了賀麗一眼,搖起摺扇攜着啞兒下了樓去。
“你!”阿史那賀麗心有不甘,卻被這話堵住了咽喉。
“長生...不老...”此刻何長恭暗中躲在樓道拐角聽了個分明,“敢情真的有那丹藥...”
“有又如何?”蕭衍忽然出現在何長恭的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道“你要是不怕死,可以去找那白髮怪客問問,或者去南疆尋那燭龍。”話罷轉身而去,只把何長恭一個人留在樓道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