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未央的身體情況如今只有他自己，和石嫣夫妻倆知道，根本不可能去告訴別人！
而原本打算自盡報答若未央的馬震，幸好女兒及時阻止告訴他所有事情都平安結束了！
這麼折騰了一天，大家都感覺非常疲憊。
第二天一早，**雷就坐了一條小船趕來。書房裡，他把這段日子裡若未央派出去諸人所作所爲的進展一一回報。
首先，賀天仇一家協助峨眉派對青海入川各處要道上的武林門派一一拜訪。有的很痛快表示願意盡武林中人的俠義職責，但有的人則對若未央這個人仍持保留態度。當然也有和青城等派狼狽爲奸的，聽說峨眉派的行動已經先一步逃之夭夭了！
總之這一路的情況，相對還算比較順利。而岳氏兄弟等往雲貴一行，蒼山派自上代掌門段晨風死後，留下三子，如今的掌門就是其長子段尚志。如今的蒼山派早已今非昔比，不僅再沒一個能在江湖上叫響名號的高手，連段家三兄弟自己的武功都已經不入流了。
而其他的滇西門派，或多或少都會摻雜少數民族，他們大多對明朝都沒什麼好感，也不願意涉及阿里發兵。
同時白蓮教雖然還沒大張旗鼓的重出江湖，但云貴一代白蓮教曾經的勢力範圍內，諸如百毒教等威望頗盛的門派，都公開向白蓮教臣服。其中尤以百毒教最爲厲害，其教徒武功高低尚數其次，但其用毒的本事着實厲害，連昔日唐門三老也皆死於百毒教徒手中。雖然他們曾經很少涉足中原武林，可但凡有武林中人不慎踏足其地界也無一生還。所以這一路的情況，實在並不樂觀！
集萬雁和王重生則往武林各門派去闡釋若未央無意江湖霸業的心意，其中有一些門派表示希望他可以擔負武林大計，而也有些門派或者幫會曾經受過三義門的氣，雖然不會和若未央爲敵，但也並沒太客氣！
情況多如若未央事先所料，也就是說計劃可以如期進行。
當下，若未央親手寫了兩封信交給**雷道：“小雷！這兩封信你分別送到南昌王府，還有劍門關外馬幫的手裡。告訴他們，信裡所說算是我若未央向他們討個人情，日後必當報答！”
**雷點頭接信，當即轉身而去。
馬震在旁聽了奇問：“原來公子和南昌王還有馬幫都有交情？那南昌王可是出名的賢王，爲人極富聲望！而馬幫也向來頗爲俠義，由此可見公子不僅自己宅心仁厚，所結交的也都是當世賢達啊……”
洛濤夫妻對視一眼，雖然馬震說的有道理，但他們卻並不認爲若未央也是這麼想的。
果然，若未央淡然一笑道：“我和南昌王倒是有過一面之緣，但和馬幫中人卻是見所未見！”
馬震聽了一愣！若未央緩緩又道：“來日阻擊阿里進兵，如果我的佈置一切順利，擅用川蜀地形，確實對我更有利。但眼下我可以用事的人並不多，而且都是江湖散兵遊勇，如何能對敵阿里二十萬大軍？所以我必須能找到可以信任聯手，並且可以應付大規模兵戰的人。南昌王名聲極好，而且有統領南昌行營之權，至少他手下也有可以調動的精兵三千。而馬幫素以俠義著稱，幫衆據聞也有上千，且所處乃是巴蜀要道。如果能請他們相助，必定很有幫助！”
洛濤聽了點點頭問：“公子話雖有理！但既然你想阻止阿里進兵，爲何不向朝廷通報？無論如何，朝廷發兵抵擋外敵那是天經地義的啊！”
若未央嘆息搖頭道：“我並不想和朝廷有太多的牽連！而且阿里進兵只是我說而已，朝廷未必會相信！但要是等阿里發兵，朝廷再派兵已經遲了。何況近年來朝廷各處用兵，尤以關外後金的連番苦戰，以及西域守兵到處平亂最爲辛苦，恐怕也難以再調動足夠的兵力了。所以這件事，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但你的身體……”
若未央緩緩搖頭，不讓石嫣說下去！
“按我推斷，再過幾個月巴蜀地區就要到了連陰雨天！雖然這種時候不宜大軍開拔，但如果阿里大軍此時開動，卻正好不會輕易被發現。以阿里王的足智多謀，我認爲他極可能如此反其道而行。但就算我所料都準及時出手阻止，可一旦雲貴川中等後方有人來偷襲，那是我就會腹背受敵，形勢對我非常不利。所以阿里王就算知道我能料到他的發兵時機，而且能猜到我的佈置，那他就更會將計就計，讓我明知是陷阱，卻也不能不跳！所以我必須先設法堵截其軍隊，同時阻擋其後方援軍，然後依形勢選擇如何應對！”
“那你打算從哪下手？”
“唐古拉山口……”
三人聽了都不禁一驚！
若未央看着他們點頭笑道：“沒錯！也許大多數人都認爲我如果要出手應該會選擇在棧道，或者其他險要地勢上突然偷襲。但那樣雖然看似有利，可我自己的後路也一樣很容易被堵死。所以唯一的勝算，就是在他們想不到的地方動手，速戰速決！”
洛濤畢竟也是頗讀過些書的人，沉吟半晌點頭道：“不錯！攻敵不備，虛實交替，的確好計！但兩軍對壘，恐怕非短時間可以結束。萬一其後方援軍一到，你豈非還是要面對腹背受敵？”
若未央點頭道：“不錯！所以我會分兩面進行計劃，首先大軍埋伏棧道附近的險要地帶，而我自己則會親自帶領一支由少數高手組成的突襲隊伍去阻擊阿里的大軍……”
洛濤聽了恍然笑道：“好啊！把大軍埋伏棧道，那阿里的援軍如果看不到戰勢就不會妄動。而由高手組成的突襲則迅速阻擊阿里軍中將領，迫其唯有退兵。如此不僅增加了突襲的勝算，而且還可以把傷亡減到最低。一旦阿里退兵，其後那些中原武林敗類也就不敢再亂來了。而他們就算亂來，混亂之際也一定會遭到棧道附近伏兵的阻擊。公子，你設想的果然是周到啊！”
若未央微微一笑道：“這些當然只限我們在此四人知道就行了，萬萬不能泄露出去。因爲我會到臨時去說明計劃，其他任何人在之前都不會知道一個字！”
馬震聽了也明白了他心意：“對！只有這樣，做幌子用的那些伏兵纔不會露出破綻，而突襲的衆高手也不會懈怠！哎！如果朝廷抵擋外敵的大軍是由公子你帶領，那也不至於連連敗退，薩爾滸慘禍也不會發生。我們老百姓，也可以免受戰亂之苦了……”
若未央聽了輕嘆聲道：“其實沒那麼簡單！俗語說，蒼蠅不叮沒縫的蛋！如果大明朝君賢臣良，國泰民安，外邦異族又有何懼？但偏偏當今朝廷腐敗污濁，百姓多災多難，國勢也江河日下。就算沒有外患，一旦百姓積怨漸深，江山淪喪也是遲早。可反觀阿里，多年來富國強民，威服臧邊各部族。遼東後金也是日益強盛，兵勢勇猛，屢敗勁敵。近代大明從昔日海瑞死諫遭貶以後，到今日葉向高苦守危城。朝政昏暗，官無不貪。如果戰亂可以不用危機到百姓，難道我會爲那昏君去賣命嗎……？”
三人聽了都不由得暗暗嘆息！想到大明朝也曾有過威懾四海之時，而如今淪落到今日這樣任人欺凌的地步，實在讓人難免惋惜！
何謂“忠”？保家衛國不該是爲了某個人不惜犧牲的專稱！忠君也要看那君王是否值得忠誠？家也好，國也罷，都絕不是爲了一個皇帝而存在的。
所謂“家”“國”“天下”，國是以家組成，沒有了國，人未必就無處安家。但如果連家都沒了，那還何談愛國？
墨子講“兼愛”，人人如我，我如人人！但國主不會爲了百姓的家上心，可百姓自己當然要維護自己的家庭，從而也會開始漠然國主所擁有的權力。沒有百姓會去無條件順從一個無德，無良的皇帝。其實道理非常簡單，就是現實至上，但可惜人們卻偏偏最不願意面對現實！
見四個徒弟的武功都很有進步，而曲家兄弟也非常用心，如今這是唯一還能讓若未央感到安慰的了！
在青天水榭多日，馬震好歹也是一幫之主，怎麼也不能總在外面。而洛濤夫妻倆關心若未央的病情，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對此若未央雖然不願這樣，可他感激洛濤夫妻的心意！
而能留在青天水榭，最高興的還是洛應明！當年在鎮江初見，他就想拜若未央爲師。可之後知道了他原來是母親的仇人，洛應明心裡一直很難受！如今雙方冰釋前嫌，那就是說算是能再續前緣。
而且在青天水榭幾天裡，看到若未央幾個徒弟雖然年紀都不如自己大，但武功卻比自己高多了，弄得他忍不住心癢難搔，正巴不得能留下和他多學點功夫。同時馬巧兒也是個好武之人，加上未婚夫一家在此，便也吵着要留下。馬震對這個女兒向來寵愛，便也依着她了。
如此一來，若未央和兩人雖然沒有師徒名分，可卻也並沒阻止兩人看自己教徒弟武功。
一連幾天，洛濤夫妻倆除了吃飯很少和諸人說話，連兒子也根本不管，每天就是在自己的客房裡研究若未央的病情，思考可以救治的方法！
在他們認爲，若未央自己所說的功力減弱，很可能並不是功力突然外泄，而是暫時失控流散到了其他的經脈。但這麼一來，一旦他失控的功力多到一定地步就必然會發生問題，而並不會簡單的只是他自己所想象那樣有一天自身功力可以突然散盡。
這些想法他們並沒告訴若未央，一來是怕他擔心，畢竟他現在有更多大事！而且一旦告訴他情況，說不定他還可能及早自絕。另外如果他全身功力只會是一朝爆發，那就沒辦法可想了。但如果是逐漸流散，或許未必就沒有救治的辦法！
而他們夫妻所想的就是也許可以讓若未央漸漸失控，逐步流散的功力設法排解體外。就算他終究要成個普通人，但武功盡失至少不用非死不可！
其實若未央對自己的情況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從來沒存過絲毫希望，但既然他們夫妻如此上心就由他們去好了！
大約過了半個月，南昌王傳來了回信。除了一番客套恭維之詞，能讓若未央看進去的只有他已經向朝廷通報阿里大軍的異動，得到可以調用兵馬的許可。
又過了幾天，王重生和集萬雁也到了青天水榭。幾個月裡，他們走遍了江湖上成名門派，多數都表示友好，但少數的也不會爲敵。
三人商議着，王重生對若未央所處境地的設想是很容易能深過別人的，因此也不免擔心會更多！
“公子！雖然我不完全清楚你這些年來的生活，但按照你說的，以及當日武林大會上發生的情況看。這次大計，我們恐怕最該防範的就是花迎有可能會突然出現從中破壞啊？”
若未央微微一笑點頭道：“花迎這個人很聰明，平常想對付他並不容易！但他是個有野心的人，在事態不明的情況他是不會輕易行動的。而只要我有足夠的時間擊退阿里軍隊，他也就更加不會亂來。況且他真正圖謀的並不是刻意利用阿里王消滅我，所以他如果過分心急，紅姨就算生我氣，但畢竟不是傻子，肯定不會讓他如願。所以他一定會忍，直到得到他真正想要的東西爲止……”
王重生聽了不禁疑惑問：“他真正想要的無非就是殺了公子，然後取代你。否則，魯昌河那些人怎麼會服他？”
若未央搖搖頭道：“不！就算魯伯伯他們都投向他那邊，其實也只不過百十來人。別說奪取天下，就算對付那些江湖上的豪門也困難！況且有紅姨在，什麼時候才能輪到他做主……？”
兩人聽了詫異對視，皆是滿面狐疑！
若未央看着他們笑了笑又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機密大事，只不過一時還沒人想到罷了！當年我爹創建三義門，將近二十年所積累的財富可謂不計其數！但我爹死後，三義門立刻內亂，真的只是那些高手彼此互不信服？”
王重生聽了一愣！隨即尷尬的點頭道：“的確！當年大家明爭暗鬥，表面上是因爲掌門不在了，沒個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的人出來主事。但其實外人不知道，我們自己心裡有數！三義門當年不禁門人過萬，天下各地也幾乎沒有三義門產業不到的地方。但掌門死後，富可敵國的三義門居然連續有生意關門。但一不是朝廷迫害，二不是被同業擠兌。後來葉老居然對大家說是因爲負擔不起流動費用，那時候大家就開始懷疑一定是有人趁掌門突然去世，私下裡吞了本門的財富……”
集萬雁聽了不禁頗爲驚訝！暗暗回想當年三義門的內亂，江湖上可謂無日寧靜。就那短短的三兩年裡，別說三義門自己，就算外人因爲他們內訌慘遭波及的也不計其數！本來當時恐怕全江湖的人都只會認爲是因爲莫仙穎突然去世，三義門那麼多高手誰也不會輕易服人！但如今才知道，原來他們那樣不惜代價的同室操戈，居然是爲了失蹤的財富互相猜忌！如此說來，那些被他們波及的無辜，可實在是太冤枉了！
若未央看着王重生緩緩道：“其實我爹在最後的那段日子裡，暗樁調集了很多三義門的能工巧匠，覓地開鑿，埋藏了三義門所有的財富。而我娘在隱居的那段日子裡，平時閒暇也和我爹記錄下了很多江湖上各門各派失傳的武功。兩位試想一下，如果現在有個人能擁有當年三義門的財寶，加上我爹孃兩大絕世高手的畢生武學。那江湖，恐怕就算想一朝稱霸江山也並不困難吧……？”
兩人聽得不由一陣目瞪口呆！王重生喃喃道：“原來，當年掌門事先竟然有這麼多佈置！那如果他今天還活着，事情一定不會是今天這樣啊……”
若未央看看兩人苦笑道：“當年我爹只想把一切紛爭平息，然後就帶着一家人去隱居過平靜的生活！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當自己耗盡心力爲世人平息了一切災難之後，卻居然會死在自己親生父親受傷。但無論如何，如果那一切他沒有先一步藏起來，說不定三義門那時候已經被人瓜分了。而且，也不會有今天的我！所以花迎所圖謀的，就是那些寶藏和秘籍。但清楚一切埋藏地的，天下間只有我和紅姨兩個人！所以他如今既然不可能從我這知道，那當然只能設法從紅姨下手，可那也一樣不是輕易能成功的！”
點點頭，王重生沉吟道：“可是公子，紅……她一心要殺莫流香報仇，萬一花迎以此設計，恐怕事情會往我們想不到的方向發展啊？”
若未央聽了心裡苦嘆，緩緩道：“這個暫時還不用擔心！對紅姨來說，要殺莫流香其實很容易，但那並不能滿足她辛苦二十年的夙願！所以就算不能逼我親自動手，她也會想讓莫流香和月影門，以及三義門還有所有和莫家有關的人全都身敗名裂，生不如死！但如果花迎想代勞，首先他並沒這個本事。單隻一個白守智就不是他能對付的，而且白守信武功雖然一般，但他一身絕頂內功就算比我也不見得差，連紅姨百年修行也未必能勝。所以目前來說，紅姨還是會更希望能想辦法比我就範！”
集萬雁聽着不禁奇道：“但如果我是花迎的話，我會把公子的阿姨和阿里王聯繫到一起。那別說一個月影門，就算公子出手也未必能應付得了啊？”
若未央聽了淡然一笑！王重生看着他解釋道：“所以公子說花迎是個有野心的人！論武功他抵不過紅兒和阿里王，論才智也未必高一籌，論本身實力和那兩人比他更是不值一提。所以如果那兩人真的聯合起來，還哪有他站的地方？而且一旦阿里王知道了他所圖謀的秘密，那恐怕連紅兒都未必能平安。花迎那麼奸詐的人，怎麼會幹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
集萬雁聽了臉上不禁一紅，赧然笑了笑！
若未央微笑道：“所以花迎如果想成事，首先他就不會讓紅姨起疑心，會一直表現得對我爹忠心耿耿！另一方面，他雖然不至於去諂媚阿里王，但也一定要小心應付！還要防備我會有什麼行動，什麼時候可能會向他下手？這個人很聰明，但不僅僅是有野心，而且還很有耐心！但現在這時候他耐心越好，反而對我就越有利，因爲我可以有更充裕的時間準備一切！”
王重生聽了點頭笑道：“公子，說實話！除了這份運籌帷幄，觀人入微，我從你身上實在看不出半點掌門的模樣！不過也許正是因爲這樣，你比掌門更豁達，也更有大局觀！雖說我也不願意把你和莫流香聯繫在一起，但也不得不承認，你們莫家人真是很受老天眷顧，子孫一代強過一代啊！”
若未央聽了淡淡一笑，可心裡不禁頗爲苦澀！雖然是誇獎，但這份誇讚讓他絲毫沒有高興的感覺，可倒也沒什麼感傷，只是覺得很諷刺！
上天真的眷顧莫家？的確！不能否認莫家這四代人，的確是擁有遠遠超越其他人的天賦和才能。但相比起他們所受到的災禍和痛苦，真能說是值得的嗎？
其實上天何曾眷顧過誰？但也許，命運畢竟不會掌握在自己手裡，所以就算得到再多，失去也總是會感覺到疼的！